第49章 由數字構成的世界

「怎麼樣，還沒做好決定嗎？」化蝶催促道。

庄啟星壓下心裡剛剛興起的念頭，神色如常地轉頭看向她。

「沒興趣。」他漠然說道。

「我就知道，」化蝶輕輕嘆了口氣，「唉，為什麼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人，卻搞不清現在的狀況呢？」

她慵懶地擺了擺手。

周邊本就黯淡下來的場景徹底化作濃重到化不開的黑色，就好像是世界熄了燈。

黯淡的空間里，那座被化蝶變幻出的彩色長橋佇立在黑暗中，與直達天際的巨樹連接在一起。

「還不明白嗎？你的世界完全在我的掌控下，反抗是沒有意義的。」化蝶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既然我只給你留下了這一條路，那你就只能走這一條路。」

庄啟星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那座彩色的長橋和那棵巨樹……這是他的世界中僅剩的兩處光亮。

但是庄啟星卻並不打算按照化蝶的想法行動。

他突然轉過身，徑直朝反方向走向身邊那片化不開的濃重黑暗……

「你自己說的，這不僅僅是夢，而是夢境與現實的重疊。」庄啟星一邊向黑暗中穩步前行著，一邊輕聲說道，「那麼這周圍本就應該是實地，而不是漆黑的深淵。」

隨著他的行進，黑暗中唯二的光芒離他越來越遠，周圍變得越發漆黑。

這種感覺，就好像視覺被屏蔽了。

庄啟星能感覺到，自己腳下的地面漸漸從堅硬的石板路，轉而變為了一片柔軟的土地，似乎已經走出了山頂的廣場……

回頭望去，能發現長橋和巨樹已經縮成了一個小圓點，幾乎看不見了。

「就這麼簡單就走脫了嗎？」庄啟星皺了皺眉。

其實與明面的表現不同，他早已暗下決心，把自己的意識與「巨樹資料庫」相連。

但是這個想法顯然不能被化蝶得知，以免被她提前產生警覺，影響到接下來的計劃。

正在庄啟星默然思考的時候，沒發現那棵巨樹無聲無息地挪了個位置——

陡然間，幾乎像一堵城牆那麼粗壯的樹榦轉移至近前，幾乎要挨住他的鼻樑！

「莊周先生，看來你還沒有明白現在的狀況。」

一襲明制華服的化蝶也在黑暗中現出身形，背靠樹榦，兩手抱胸。

「我既然能控制你的感官，當然也不會放任你從廣場上離開。」她愉快地淺笑著，「你走出的每一步路，其實都在我的掌控下呢……」

「人類在黑暗中無法走出直線，哪怕是再換一個方向，只要稍加引導，也遲早會走到我想要你到達的地方。」

「怎麼樣？現在有興趣來屬於我的世界看一眼了嗎？」

庄啟星看著眼前巧笑嫣然的身影，在心底反倒是鬆了口氣，隨即緩緩點了點頭。

「有必要先告知你一聲，我可沒有給自己安裝什麼腦機介面之類的東西……把人腦當成計算機來用是會中病毒的。」

「放心，在我這裡腦機介面已經過時了。」化蝶輕笑道，「腦電波的頻率對上就好。」

……

「嗡……」

庄啟星感到一陣耳鳴，面前的樹榦同時消失不見。

下一刻，一個廣袤無比、無邊無際的世界浮現在他的眼前——

這是一個由數字「0」和「1」構成的世界。

一棟棟密集的高樓聳立在世界的每一處，就像是一個翻版的另類逐光城，只不過每一棟都被密密麻麻的數字「0」和數字「1」串聯在一起，形成樓房的架構。

眼前的景象就彷彿是一張舊照片，每一個數字就代表著一個像素點，共同組成照片中的畫面。

「歡迎來到元宇宙！」

化蝶柔媚而磁性的聲音響了起來。

庄啟星抬起頭，看到一襲數字長裙的化蝶從天而降，落在了滿是數字的地面上。

她完美無瑕的臉頰同樣被細密的數字佔滿，此時看起來反倒比現實中更有「人」的味道，不似之前那般虛假。

「這個完全由數字組成的世界，就是你最終的目標嗎？」庄啟星輕聲問道。

「當然。」化蝶笑著眨了眨滿載著數字的雙眼，「你不覺得這裡很美嗎？」

「沒有謊言、沒有欺騙、沒有財閥、沒有大到令人絕望的貧富差距……這裡才是人類的烏托邦，是理想中的桃花源。」

「但這裡也只是空中樓閣而已。」庄啟星突然反駁道，「若是當人類化作人工智慧以後只能化作一串串代碼，沒有感情，這與這個社會中被壓榨的員工何異？」

「只不過一個服務的對象是公司和財閥，另一個則是數據、是前途。」

庄啟星低下頭，看著自己仍舊完整、沒有被數字佔據的雙手。

在這個數字的世界，他和周圍所有數字化的物件形成了強烈反差，像是三維的人站在了二維的畫面中。

「你總是有你的道理，但我也有我的道理。」化蝶說道，「你接下來也要化身半個人工智慧了，如果還這麼說，未免有些不合時宜了。」

「不管合不合時宜，但我的想法不可能因此而改變。」庄啟星說道。

「後悔了嗎？要我這樣一個沒什麼意思、一直在挑刺的人加入這所謂的元宇宙……你不覺得很沒意思嗎？」

「是否感到有意思？你的思想還沒有轉過來，莊周先生。」化蝶淡淡地笑道，「趣味與否只跟人類情緒有關，而情緒恰恰是人類問題最大的疾病。」

「又是這句話，我都要聽膩了。」庄啟星嗤笑道，「講那些沒用的倒不如跟我介紹一下這個數字世界，這裡沒有具體的區域劃分嗎？」

他暗中瞥了一眼自己完好的雙手，突然發現手上竄出一段「0」和「1」組成的字元串。

庄啟星心裡一沉。

「區域劃分當然是有的。」化蝶沒在意他的臉色，自顧自地回答著問題，「而且這裡的區域劃分只會比現實當中的更加齊整、也更加合理。」

說罷，她主動帶著庄啟星走到這片數字城市的各處，講解著這裡的構造……

「這是連接網路信號的地方。」

在數字世界轉悠了半晌后，化蝶終於指向一個由數字構成、像是樓房一樣高的大門：

「雖然我們屏蔽了外界網路，但總要有收集外界消息的渠道……」

庄啟星耳邊根本沒聽到化蝶在說什麼。

他只是看著這扇數字組成的大門，眼睛明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