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再遇白昭

對於那一座島嶼上所發生的事情，沈淵並沒有放在心上。

自離開海州之後，沈淵兩日時間橫跨數十萬里之地，已經見到了太多荒謬愚昧之事。

有人相信以血脈親人為食便可以化身妖魔，在物產豐盈的島嶼之上自相殘殺。

有自稱仙人的竊賊殺死恩人，奪取其儲物袋踏上修行之路，割據一方島嶼。

在這片遠離人道王朝疆域的海域上，無人道氣運的庇護之下，大量的生靈被妖魔氣息肆無忌憚地侵蝕。

雖保持人身，卻早已與妖魔無異。

那座島嶼之上的眾人，也只是愚昧的芸芸眾生之一罷了。

沈淵雖身負人道大勢，卻並不以救世者自居，也並不認為自己能夠拯救所有人。

他唯一能夠做的，也只有認可他們的選擇，解除掉種下的庇護符籙，任由島嶼之上的島民自生自滅。

隨着逐漸接近瀛洲地界，海域之上出現的島嶼越來越多，其中不少佔據島嶼的邪神與面靈氣一般皆有地府黃泉氣息。

已經知曉其中的緣由，沈淵也沒有前去探查的意圖，而是加快了遁速。

終於，隨着遠處的海平面上出現一片巨大的陸地，沈淵突然感覺到佔據大海的水族氣運開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人道、神道、鬼道交織雜糅的氣運。

其中人道、神道正在不斷衰落，只是勉強保持能夠與鬼道分庭抗禮的程度。

感受着氣運交織的纏繞，沈淵眼中閃過一絲瞭然之色。

「難怪面對陰曹地府的入侵，瀛洲能夠支撐如此之久，原來此地神道之勢甚至還在人道之上。

只不過.為何我會從這神道氣運上覺察到一絲熟悉之感？」

隨着極速臨近，沈淵視野之中的瀛洲越來越大。

其實嚴格來講瀛洲之地應該算是一座超巨型的島嶼，但其體量實在過於龐大，比在東海海域之上見過的所有島嶼都要大，幾乎堪比天地復甦之後的大夏一域之地。

星數神通運轉之下，沈淵能夠清晰地看到整個瀛洲大地之上衝天而起的幽冥氣息幾乎佔據天穹。

天空之上太陽光輝黯淡，無形的陰雲籠罩着一切，彷彿在將這一片大陸拖入幽冥世界之中。

在瀛洲偏遠的地方，幽冥氣息甚至已經徹底佔據了現世，唯有靠近瀛洲中心位置的核心區域，尚且能夠保留着部分的人道、神道氣運。

一眼將整個瀛洲盡收眼底，無數星光流轉為沈淵推算著瀛洲大地之上地府入侵的關鍵節點。

種種信息逐漸浮現在沈淵心頭，但不知為何那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愈發強烈了。

「算了！」

沈淵眉頭輕皺，不去思考多餘的信息，徑直飛向了距離最近的一處幽冥節點。

「真該死！」

勉強躲避從從地底襲來的一頭鬼王，白昭運轉法力化作巨大法印將鬼王拍碎，其殘軀落下引起眾人紛紛驚呼。

「不愧是白昭大人！」

「白昭大人神威蓋世！」

「有白昭大人坐鎮，這些鬼物休想攻破我們鹿良城！」

聽到這些喜悅的歡呼聲，白昭臉上沒有絲毫喜悅，反而沉聲呵斥道：

「都給我閉嘴！」

城牆之上的歡呼聲瞬間消退，但白昭的怒斥絲毫沒有引起這些人的不滿，所有人眼中崇敬之色愈發濃郁。

見到這一幕，白昭深深地嘆了口氣，原本生起棄城逃跑的想法再次被壓下。

環顧眼前的戰場，大地上遍佈着殘肢斷骸，破碎的魂火點燃一座座屍山映照出陰冷的殺意。

百丈之高恍若山峰的肉山鬼王被數百柄長刀釘死在大地之上、上千名陰陽師屍骸堆積的結界殘留着鬼王破碎的神魂、一座座嵌入鬼物身軀之中的破碎神像摻雜着侍奉巫女的血肉.

在這片人與鬼的戰場之上，濃郁的死亡氣息匯聚於此，彷彿接引著幽冥世界的降臨。

而在戰場數里之外，原本洶湧的河流已經化作了黃泉支流的投影，清澈的河水化作一片渾濁，一尊尊鬼物從黃泉之中爬起正源源不斷地湧向鹿良城。

環顧城牆之上，曾經匯聚上萬名陰陽師、數十萬武士，號稱足以將黃泉鬼物阻攔在疆域之外的鹿良城，現如今只剩下了數百名修行者。

這些修行者大多數帶着傷勢，有的甚至只剩下一口氣死。

造成這樣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瀛洲太過弱小。

瀛洲之地沒有強大的修行底蘊，有的只是自萬年之前傳承下來的部分陰陽師、武士道修行體系。

雖然這些體系在靈氣潮汐前期取得了不錯的優勢，但是一步入天地復甦階段，其弊端就顯現了出來。

那就是這兩個體系，上限太低了！

根據傳說之中所言，傳下陰陽師、武士道體系的存在，其修為也只是煉神之境。

所有修行者在突破進入化神境之後前路幾乎斷絕，想要更進一步只能依靠自身摸索，這就導致瀛洲高端戰力極為有限。

唯一能夠突破這個界限的，只有來自神祇的力量。

但瀛洲現世神祇幾乎都聚集在平安京之地，與降臨瀛洲的四位上神共同對抗黃泉支流，只能降下部分神祇力量。

這些力量用一次便少一份，一旦徹底消耗便再也無法抵擋黃泉鬼物。

面對近乎源源不斷的黃泉鬼物，以及其中層出不窮的黃泉鬼王，這些瀛洲修行者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用命填！

一位修行者無法對抗鬼王，那就十位、一百位、一千位，在近乎不計後果的以命換命前提下，鹿良城勉強抵禦了黃泉鬼物的進攻，甚至一度打入了黃泉支流投影之地。

但他們卻忽略了一個事情，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犧牲性命與鬼物搏殺。

有人暗中投靠了黃泉鬼物，摧毀了建立在鹿良城之中的大神社，斷絕了藉助鹿良城藉助神祇之力的可能。

這一結果讓鹿良城所有民眾都陷入了深深地絕望，城中甚至有民眾當場選擇了自殺。

就在這即將破城之際，卻是數年前來到鹿良城的白昭先生主動站了出來，連斬三位鬼王力挽狂瀾。

所有民眾皆將目光匯聚在了立於城牆之上的白昭身上，眼神中充滿了崇拜。

若非戰爭還未結束，恐怕已經有懷春少女主動向白昭獻身了。

感受着萬眾期盼的目光，白昭嘴角微抽，幾乎壓制不住想要破口大罵的衝動。

他堂堂白澤妖聖轉世之身，天賦神通可將業力化作自身修為，未來必定能夠重臨巔峰。

可僅僅因為心中一時貪念作祟，竟去招惹了那位神通廣大的無上道子，差點被星數神通奪去了性命。

自那之後，白昭便意識到大夏不是久留之地，於是果斷前往瀛洲想要逃離大夏躲避無上道子。

瀛洲遠離人道疆域，其地理位置偏僻，白昭因為天賦神通受損，便熄滅了攪動是非的心思暫時安居鹿良城內。

雖然擇天盤遺失，但白昭還是保留了一些白澤妖聖天賦，便在鹿良城內當起了卦師結識了不少人，稱得上小有名氣。

本以為能夠在此徹底恢復修為，誰曾想瀛洲黃泉突然復甦降臨現世，無數黃泉鬼物試圖佔據活人的領域。

瀛洲朝廷節節敗退，就連其神祇也隕落了數位，這些匯聚的黃泉鬼物一路打到了鹿良城下。

之後便是城外死戰，城中大神社被叛徒破壞。

眼見大勢已去，白昭便準備直悄悄溜走。

雖然他跟城中不少人關係不錯，但身為妖族對於暗中跑路這件事情沒有多少心理負擔。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一頭悄悄潛入的鬼王捕捉到了他的氣息，對他發動了偷襲。

白昭殺死了鬼王，卻也將自己暴露在了鹿良城內所有人的視線中。

本想直接遁走，可鹿良城內無數將白昭視為救世主的呼喊聲，讓白昭突然猶豫了。

居住了數年，終究是有那麼一點情分在。

他來到了城關上，接連斬殺了數頭鬼王，贏得了滿城歡呼聲。

手捏法印降下漫天金光鎮殺黃泉鬼物，白昭看着那逐漸靠近的鬼物大軍，以及隱藏其中的數頭鬼王，神色愈發地陰沉。

「瀛洲人口並不算多，可這黃泉之中誕生的鬼物好似無窮無盡，光是已經現身的鬼王便超過了十頭。

這還是鹿良城一地，在瀛洲疆域之上還有更多數之不盡的鬼物與鬼王。

而在瀛洲中心的平安京有眾多神祇坐鎮，其中更是有早已踏入仙境之上的神道之主，如此強大的實力按理來說早就可以鎮壓黃泉鬼物。

可平安京至今沒有向鹿良城降下任何援兵，只能證明一點，平安京內正在面臨足以抗衡整個瀛洲神系的強大敵人。」

眼中閃過一絲驚懼，白昭喃喃自語道：

「哪怕將整個瀛洲獻祭幽冥，也不可能誕生如此之多的強大鬼物。

這些黃泉鬼物，絕對不是單純源自瀛洲地域的黃泉，這背後定有更大的驚天陰謀！」

想到這裏，白昭忍不住生出一絲後悔。

以他的實力如果暗中逃走不過輕而易舉。

現在出現在正面戰場上，稍有異動必然會迎來眾多鬼物的襲擊，想要逃走可不是什麼易事了。

而就在此時，那黃泉支流投影之中驟然掀起一陣驚濤駭浪，一尊身穿甲胄雙眼處飄蕩著幽藍色火焰的武士踏浪而行，步入戰場之中。

這一尊武士僅有常人大小，在這遍地鬼物的戰場之上看上去是如此不起眼。

可就在他現身的那一刻，整座戰場具是一震，大量鬼物恭敬地向著這一尊鬼武士行禮，甚至於隱藏在暗處的眾多鬼王也紛紛退讓。

見到這一幕，白昭頓時感覺到一陣頭皮發麻，忍不住驚聲道：

「還虛大鬼王！」

這是他在戰場上第一次見到還虛境的大鬼王，在鬼武士踏入戰場的那一刻，腳下的土地生機開始流逝，化作一片死寂的冥土。

這是身融幽冥的異象，還虛大鬼王自身融入幽冥之後，可以侵蝕現世將其轉化為冥土。

可以說只要任由大鬼王在這鹿良城戰場上走上一遭，整座城池便會在腐化的冥土之中徹底淪陷。

「該死！若不是無上道子廢了我的修為，讓我足足修養了數年才緩過來，我又怎會怕區區一頭還虛大鬼王？」

白昭忍不住低聲呵罵道。

他現如今的修為也堪堪保持在煉神巔峰，藉助天賦屠殺鬼王輕而易舉，但面對跨越一個大境界的還虛大鬼王，卻是難以招架。

尤其是戰場戰場中還有數量龐大的黃泉鬼物，以及數頭鬼王，一旦被圍困住等待他的只有身死道消。

「逃！必須逃！」

此刻的白昭再也沒有了任何猶豫，能夠幫鹿良城斬殺幾頭鬼王，已經算是對得起鹿良城的民眾了。

眼下生死危機近在眼前，他不會再顧忌什麼顏面、情分。

身體化作一道白色遁光直衝天際，白昭全力調動法力加速逃離戰場，轉眼便已消失在了天邊。

「白昭閣下.逃了？」

「怎麼會這樣？」

「白昭閣下本就不是我們鹿良城人，能夠幫忙駐守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

「白昭閣下不要走！」

疑惑、哀求、哭嚎，絕望的情緒傳遍整座鹿良城。

鬼武士看着遁逃遠去的白昭，冷聲下令道：

「全軍進攻鹿良城，我去擒下那頭妖物！」

話語間，灰色遁光徑直飛向了白昭。

「全軍進攻！」

短暫停歇的黃泉鬼物再次沖向了鹿良城，此刻城牆之上已經只剩下了數百名受傷的修士，只能絕望地看着黃泉鬼物壓境。

「誰來救救我們？」

剎那間時空好似定格，鹿良城外空間大片破碎，一襲白衣悄然跨出空間出現在此地。

一聲清脆劍吟傳遍整座戰場，下一刻白光乍起如蒼龍出水，一道劍光以雷霆之勢橫掃整座戰場，劍光之下無論是尋常鬼物還是黃泉鬼王皆是魂飛魄散。

漫天魂火如雨散落，而劍勢不減竟直接沖向了那黃泉支流的投影，一劍落下黃泉斷絕！

鹿良城民眾獃滯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未等他們回歸神來，卻見到那原本離去的白色遁光再次向著鹿良城折返，激動的呼喊聲從白昭口中發出。

「這位大人，救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