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索菲婭不丟骰子

下午，雷聲轟鳴，暴雨傾盆。

教會安息所，停屍房內，

昏黃的燭火搖曳，木桌邊坐著一個身穿制服的短髮女人，

正凝神翻看著檔案，眉頭緊蹙，神情困惑。

吱呀——

推門聲中斷了她的思考。

「抱歉，來晚了，這鬼天氣影響了蒸汽列車的行駛。」

男人步入屋內，聲線很年輕，經過魔法修飾，聽起來有些模糊。

女人抬頭，看向門口。

男人身形挺拔，黑色的鳥型面具，只露出了一雙銳利的眼睛。

厚重的黑色大衣早已被雨水沾濕，

但在其步入停屍房時，大衣似液體般泛起漣漪，隨後恢復如新。

裝束風格，及所展現的魔法特性，均說明其身份——

獵魔人。

「大致情況我已知曉，但詳細情況還需要您進一步說明。」

女人話語和她外表一樣簡潔幹練。

「編號3480-3-37異常事件，涉及人數四人。」

「是否存在生還者？」

女人沒有回答，而是看向房間東側。

她視線的落點，是四具立式停屍櫃，魔導燈均亮起，顯示正在使用中。

四位涉及者，均已在此。

獵魔人眼神微動，接過女人遞來的檔案。

女人說：「我們想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

男人快速翻閱，目光迅速從檔案上掃過。

第一份檔案就顯露出異常。

「3階靈術士，死因：被死靈術抽離靈魂……」

靈術士，擅長控制靈魂和肉體的施法者，死於靈魂魔法。

如果第一份還能說是偶然，第二份則徹底斷絕了這種可能性。

「3階力場魔導士，死因：力場魔法……」

「自殺？」獵魔人面具下的目光中滿是疑惑。

女人搖頭，示意他繼續看下去。

「不止這麼簡單。」

他看向下一份檔案。

「5階心靈術士，死因：意識抹除。」

他抬頭看向女人，「毫無疑問，這其中存在某種共性……」

「不」，女人再次搖頭，

「共性不止一種，本次事件所涉及者，均非正常人。

連環殺人魔、虐殺者、被污染者、失控者，他們早已踏入非人的領域。

變態中的變態，瘋子中的瘋子，

除了那個少年，他就像是一個意外，混入了這群怪物中。」

獵魔人皺眉，並不認同她最後闡述的觀點。

「意外？獵魔人不相信意外。

正如，索菲婭不丟骰子。」

他翻到下一份檔案，藉由魔法留影，少年清秀的面容映入眼中。

「非職業能力者，死因：心臟驟停導致的猝死。」

如女人所說，這份檔案，與其他檔案格格不入。

並非施法者，死因也與魔法無關。

獵魔人放下檔案，「接下來，該聽聽他們的想法了。」

他正看著那幾具停屍櫃。

讓死者開口，是靈術士的能力。

女人提醒他，「這裡是教會安息所。」

獵魔人輕笑一聲，「即使不使用魔法，屍體本身也會說話。

殘留的痕迹，會告訴我們很多信息。」

女人神色稍緩。

獵魔人走向停屍櫃，卻停在了中途。

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

咚！

咚咚！

輕微、沉悶、在狹小的空間內回蕩。

從停屍櫃內傳來。

似乎有什麼，正在其內部猛烈撞擊著櫃壁。

女人疑惑的看向他，眼中閃過慍色。

在安息所內施展死靈術，

魯莽，甚至很愚蠢。

卻見獵魔人眼中，同樣透出極度的震驚。

女人思緒有些混亂。

不是他做的？

驚雷乍響，雷光閃爍間，女人臉色驟變，終於確認了——

不是他做的！

她驚疑的看向第4停屍櫃，右手握住了腰間的佩劍劍柄。

咚！咚！咚！

聲響愈發沉重。

屋外的雨，也下得愈發猛烈。

嘩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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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啦——

雨點不斷撞擊著窗戶。

隨著耳鳴聲漸漸平息，他回過神來。

現在，自己應該正坐在椅子上。

他想要抬起頭，卻無法讓自己的身體移動分毫。

動不了。

為什麼動不了？

未被束縛，但失去了對身體的感應。

慌亂中，他開始集中更多、更強烈的意念，卻依然無法控制哪怕一根手指。

全身上下，只有眼球還能轉動。

這時，男人溫和而專業的聲音響起。

「患者姓名，林銳。」

『林銳，對，是在說我。』

林銳此時越發驚恐，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

努力控制眼球，朝窗戶的方向看去。

玻璃倒映著一張年輕卻疲憊的臉龐，

他自己的臉。

『我到底怎麼了？』

他努力挖掘著記憶，零星的想起些許。

身為社畜，最深刻的記憶是加班。

尤其是近期，工作繁雜，經常需要到凌晨，第二天還得準時到崗。

不然會因為遲到被扣大量工資。

最後一段記憶，是加班途中，突然一陣不安的悸動，如電流般傳遍全身。

用盡餘力按下保存后，記憶戛然而止……

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的氣息。

『這裡是醫院？』

或許，是因為生病，才讓自己無法行動——

『我該不是癱了吧？』

不，不對。

以他現在的情況，應該躺在病床上，而非以這種姿勢坐在這裡。

這醫生的處理很反常。

從這個角度，他看不見醫生的模樣，只能看到對面的白大褂。

『我該不會真的癱了吧？』

『聽過加班猝死的，還沒聽過癱瘓的。』

『或許，這種狀態只是暫時的……』

『比如鬼壓床？』

醫生仍然在分析著林銳的病情。

「診斷結果——」

林銳心中的雜念被收起，全神貫注聽著診斷結果。

「幻聽症，偶爾會聽到並不存在的聲音。」

這診斷的方向，有些古怪。

而且，

林銳現在最想知道的，是無法控制身體的原因。

「人格分裂。」

這也不……

欸？

林銳意識突然停滯了。

這項診斷，很不對勁。

這裡似乎並不是自己所認為的普通醫院。

這裡是精神病院？

「患者堅定的認為，存在另外一個世界，某些法則與現實世界存在區別。

結論：神經官能性病變，所導致的重度妄想症。」

『嗯？』

『這又是什麼發展？』

嗡的一聲，林銳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有極大可能伴隨有病理性幻視。」

正當他不知所措時，一行文字突兀出現於眼前。

【你不是瘋子，它才是！】

林銳獃獃的看著那行信息，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真的瘋了。

「你必須完全信任我，才有希望康復。」

醫生的話語依然溫和而專業，林銳卻置若罔聞，心中思緒如驚濤駭浪般激烈翻湧。

又一條信息，浮現於他眼前——

【這裡沒有『醫生』，不要相信它的話。】

雨聲依舊。

驚雷乍響，雷光閃爍間，林銳不安的視線再次移向窗戶。

依然倒映著自己的臉。

寒意卻隨之遍布全身。

玻璃反光中，他看見了自己。

只有他自己！

視線移向對面，

望著那身穿白大褂的身影，

呼吸開始急促，身上冷汗直流。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