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機會來了

江水萍拿著這封意外來信，正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忽然看到隨手放在窗台上裝餃子的鋁飯盒，立即有了主意，覺得這正是一個接觸呂老師的絕好機會。

她把信紙對摺兩下，塞進信封里揣入上衣口袋，提著裝飯盒的網袋急匆匆下樓，徑直向男教室宿舍樓走去。

呂濛初洗完床單剛剛在公共大陽台的鋼絲繩上晾好，端著臉盆沿著長長的走廊向寢室走的時候，就看見學生江水萍站在自己寢室的門口東張西望。

同屋方老師上個月結婚住進了岳父家，現在這間寢室是屬於呂濛初一個人的天地，看書備課更覺自由自在，熬夜到幾點都沒關係。所以，每天他都要忙到大半夜，絞盡腦汁研究如何把班級的語文成績提高上去。這會兒洗完床單，他正準備去食堂吃口飯，然後再開個夜車，對佟校長打下的保票和對學生們做出的承諾他須臾不曾忘卻，也片刻不敢懈怠。他詫異地望著江水萍，不知道團支書這個時候又來找他有什麼事，擔心班裡又出現了什麼意外情況。

「嗯，呂老師，我媽，讓我給您，帶，一盒餃子。」平時說話大方得體的江水萍聲音忽然小得像蚊子，且吞吞吐吐的，臉也羞紅了。好在走廊里光線很暗，呂老師並沒有注意到她表情的異樣。

呂濛初忙拒絕道：「你快拿回去，可不能再吃你媽媽送的餃子了，搞得我這個當老師的多吃多佔，像個腐敗分子。」

「是我媽讓送的嘛，又不是我，您不收，我回家怎麼跟我媽說呀？」江水萍現出為難的神情，繼續小聲嘟囔。

「江水萍，我說不收就不收，你不要再為難老師了。你也別在這裡瞎磨蹭了，有這工夫趕緊回教室看看書複習複習功課，上個月的月考，你成績可有點下滑呀。」呂濛初收起笑容，板起臉，嚴肅認真地說。

見呂老師對她送上門的餃子沒有感謝只有詰難，不是婉拒而是堅辭，好像她不是來送溫暖而是來找麻煩的，而且絲毫也沒有讓她進去坐一坐的意思，江水萍尷尬地站在門口，進退兩難。這樣對峙著一秒，兩秒，三秒……見情況不會有任何轉機，江水萍才不得已從口袋裡掏出那封信，亮出了自己的殺手鐧。

若干年後，江水萍回憶起當時的情景，覺得這是自己此生做的最對不起周宇的事。她意識到自己出賣周宇的行為和劉倩鼓搗周宇率全班同學「倒呂」一樣，都是只想著自己的需求不考慮別人的感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自私自利。她覺得這也是周宇的悲哀，一次又一次被女同學當槍使卻渾然不知。而此時，江水萍的認識可沒有上升到這樣的高度，她覺得周宇是自作多情自作自受，冒冒實實地給她寫出這樣一封求愛信，既然敢做，就要敢當，連「倒呂」這樣的事都做得出來，還怕一封信示人嗎？

「你，這是什麼？」江水萍的舉動令呂老師有些慌張，他擔心自己的女學生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將自己陷入難堪的境地。

「這是我今天收到的一封信，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所以過來，請呂老師幫著拿個主意。」江水萍恢復了往日的從容淡定，將信交到老師的手中，不待老師相讓，搶先一步推門邁進寢室，把裝餃子的飯盒放在寫字檯上，然後大方地坐在原來方老師睡的那張單人床的床邊，等待呂老師看信后發表意見。

呂濛初進屋放下臉盆坐到自己的床邊，從信封中掏出信來，一字一句讀起來——

「江水萍同學，你好！

今天給你寫這封信，我是鼓起十二分勇氣的。我想，如果滿腹的積聚太久的話不說出來，我會憋瘋掉的；如果我說晚了而你的芳心另有他屬，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自從高二2班我們同班開始，你的倩影就走進了我的心裡。後來我們同在一個班委會裡，你的熱情、開朗、樂觀、向上，當然還有你的美麗、聰慧、知性、善良，都使我對你越來越傾慕，以至於為你寢食難安。我真的感謝上帝的眷顧，派你這樣一位美麗的仙子走進我的生活中來，讓我的世界每一天都陽光普照，幸福無疆！

說實話，這樣的情緒，我自己也十分害怕和憂慮，畢竟我們已經升入高三，還有不到一年，我們就要迎接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試——高考。可是，對你的情感卻如同洶湧的潮水，波瀾壯闊，撞擊著我生活學習的平靜，每一分每一秒。我像遇到了超級數學難題，累得頭疼，卻怎麼也解不開了，所以，只好求助於團支書的幫助。江水萍同學，你能教給我解題方法，給我個答案嗎？

我也知道，咱們學校不允許學生談戀愛。此時，我只是向你坦白自己的真實思想狀態，不知道我情感的潮水能否托起你這隻美麗的小白船。如果我還不那麼令你反感，請在星期一上午進教室時沖我微笑一下，我們彼此心照不宣，一切靜待高考後再論。如果你對我沒有什麼好感，或者打內心裡排斥厭惡我，請把這封信燒掉，我們還是好同學，今日同窗共讀，明朝相忘於江湖。

當然，我多麼不希望你給我的是答案B啊！那將把我打入萬劫不復的情感深淵。

熱切期待你的答案。

同學周宇

9月20日」

呂濛初讀完這封信，第一反應是佩服周宇充滿激情的文字表達，這可不像是一個17歲高中生的精神世界，便是他一個經受過三年高等教育又有過三年工作經歷的26歲的語文老師，也沒有對哪一位異性生出這般澎湃的情感來，更不確定能不能寫出這樣一封飽含深情的求愛信。面對學生周宇，呂濛初老師甚至感到些許的慚愧，懷疑自己的青春年華是不是荒廢掉了。

而抬頭看到江水萍一雙杏眼投來的充滿期待的目光，他立即清醒過來，將飛揚的情緒收回到自己身為班主任的角色中來。可是，這封信捧在手中，像個燙手的山芋，他一時真想不出妥善的處理辦法。而江水萍就等在這裡，他無法迴避，總得有個態度。

呂濛初想了想，說：「這樣吧，這信暫時放在我這裡，你千萬不要向其他同學聲張。找個時間，我跟周宇談談。學生不許談戀愛，這是學校明文規定的，更何況是高三複習的關鍵時期，這個道理不用我說你們也應該明白。沒別的事，你就回吧，別為這點小事影響了學習。」

見老師已經下了逐客令，江水萍不好再賴在這裡，只得起身，不情願地往屋外走。

呂濛初拿起放在寫字檯上的飯盒，追出門去，江水萍一邊擺手一邊加快腳步一溜煙地跑掉了。呂濛初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一絲憂慮爬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