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狂士魏青

第四十四章:狂士魏青

朧京,穀雨。

桂木雕花飾的馬車慢悠悠的駛出千金坊,一路上姬望舒閉目凝神不言語,玉瑤也乖乖的充當着「肉枕」。

姬望舒思索著腦海里一樁樁事情,心中不由煩躁起來,便喚吳勇找個能喝酒的地兒。

半響后,姬望舒下車看着眼前的酒樓,頓時撇了撇嘴道:「吳勇,平常你都來這酌幾杯?」

吳勇聞言撓了撓頭道:「殿下,下官只是偶爾來喝幾杯,平日裏熟悉的酒樓不多,索性便帶殿下來此處了。

殿下別看此處略有不堪,實則這「雲寶樓」里的戲曲唱得極好,酒水也不做那摻水腌臢之事。」

姬望舒看了看眼前位於安樂坊的這座「雲寶樓」,名字倒是大氣,就是牌匾上的「雲」字沒了金漆,門前的樑柱屋檐有些破敗不堪,與安樂坊四周燈火輝煌的光景對比下來,倒也別具一格。

姬望舒一行人走進酒樓中,酒樓夥計殷勤的領着眾人找了處靠窗的位置坐下。

「幾位爺可要嘗嘗咱們雲寶樓的「冬辣子」,酒如其名,入喉辛辣,飲二兩便暖遍全身。

咱朧京春季潮濕,不如來上幾蠱,去去濕氣?」

姬望舒見酒樓夥計是個青蔥少年,一身跑堂衣衫很是破舊,卻整潔不染油漬。

便壞笑道:「喔那得試試這「冬辣子」若是我喝着不辣你待如何?」

夥計聞言扒拉了一下右肩上的抹布,拱拳笑道:「若是不辣,小的給幾位爺上幾蠱「春雨」漱漱口,權當小的賠罪了。」

姬望舒見夥計年紀不大,卻一副江湖做派,點了點頭道:「先上三盅酒,其餘的你瞧著來。」

片刻后,夥計將酒菜上齊拱拳道:「各位爺,「冬辣子」三盅,牛肉兩斤,炸豆兒三兩,涼竹筍一盤,酒菜已齊,若有吩咐,盡可喚小的。」

姬望舒正望着窗外光景,聞言回頭看向桌上的各式菜樣,點了點頭道:「為何要上竹筍?」

夥計聞言撓了撓頭看了眼玉瑤道:「這位爺看着應是喜吃些清淡,這春筍今日才摘下,最為鮮嫩。幾位爺要是不喜,小的立馬換掉。」

姬望舒看玉瑤向自己點點頭,暗道這小夥計有些聰慧,便笑道:「你今年多大了,叫什麼名?」

夥計拱拳道:「小的叫張寶,今年滿十四。」

姬望舒聞言點頭道:「竹筍有心了,張寶,多謝。」

張寶聞言拱拳笑道:「幾位爺抬舉小的了,多謝幾位爺賞臉來雲寶樓,酒菜已齊,幾位爺慢用。」說罷便風風火火的去招呼著其他桌客人。

「冬辣子」的確辣,入喉三分,穿腸而過,姬望舒和吳勇共飲了幾杯后,便望着窗外走神。玉瑤見殿下有心事,默默的夾着菜往姬望舒嘴裏喂去。

片刻后,姬望舒鼓囊著嘴與吳勇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軍中往事,心境也平緩了許多。

兩人的交談被一琵琶琴聲打斷,眾眼望去,是酒樓安排的唱戲班子,不過這班子是一白髮蒼蒼的老人與一個小丫頭。

「給各位客官問好,且容在下與孫女來一段「三郎傳」。

「三郎傳」曲風前段悠揚,後段悲愴。是南鄴民間盛傳的一首百家曲,不知何人譜的曲,曲中詞講述的是少年離家從軍,報效家國的內容。

小丫頭閉眼彈奏,琵琶聲悠然悅耳,老人則捏著腔調節奏緩緩唱詞。相比伶人唱起來,老人的唱法獨具一格,一老一少的配合很是默契。

「吾,咿,啊,投軍,十載。風沙刮甲,思去歸來。」

「吾,咿,啊,門前銀杏香,慈母玉珠淚。三郎歸,待,三郎歸。」

「三郎傳」的曲聲吸引住喧鬧的酒樓眾人,場中眾生白相,有人跟着曲輕哼著,有人則一副書生模樣,搖頭晃腦。有人則是狂舉杯豪飲。

待曲終詞盡,眾人一時還沉浸在其中,便聽見摔碗聲。

「哈哈哈,好!快哉,魏某今日有幸,快哉吶!」

便見說話之人踉踉蹌蹌的走到老人與小丫頭跟前,在老人的盞碗裏放了一錠大寶銀錠,拱手行禮道:「老先生秒哉,魏某聽得入神,小丫頭彈得一手好琵琶。」

老人見客人豪氣打賞,便顫顫巍巍拉着小丫頭作勢要跪拜對方,被對方一把扶住。

「使不得,這銀錠本欲做那不堪之事,不曾想今日魏聽了老先生的「三郎傳」,魏某得老先生點醒,老先生莫要嫌棄。」

眾人見狀才紛紛拍手叫好,或許是受那狂笑之人的舉動影響,都各自掏腰包給賞錢。

姬望舒將此間發生的一幕幕盡收眼底,起了興趣,打量著那位踉踉蹌蹌的狂士。

一身舊長袍衫,發冠之下依稀垂下幾縷髮絲,儼然一副邋遢模樣。

姬望舒示意玉瑤前去打賞,便獨自一人來到這位狂士面前拱手道:「兄台好氣魄,某佩服,能否賞臉共酌幾杯?」

狂士聞言抬了抬眼皮道:「多謝抬舉,在下身上已無銀錢,若兄台做東,在下不亦樂乎。」

姬望舒聞言笑了笑,示意吳勇和玉瑤一同坐下,又喚了四處張望的張寶添了幾盅「春雨」,便舉杯道:「兄台方才舉動,是故意為之的吧,若不是兄台,那老先生可收不了那麼多賞錢。」

狂士輕蔑笑了笑,一飲而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唱的好是真,彈的好是真,不就結了。」

吳勇聽着此番言語不由皺了皺眉頭,暗道「酒瘋子,真是無禮。」又看向自家殿下,見其依舊微微笑着,便默默的吃了塊牛肉。

姬望舒聞言笑了笑道:「也是,總歸是賞錢多了,其中竅訣不重要。在下季銀浦,這二位是我大哥和小妹。」

吳勇和玉瑤聞言紛紛點頭問好,狂士也拱手道:「在下魏青,見過季氏兄妹。」

姬望舒幾人便閑聊著飲起酒來,幾盅下去,便開始熟絡起來,起初魏青挺瞧不上姬望舒一行人,一看穿着就是某世家門閥子弟,不是一路人。但幾番交流下,魏青對姬望舒一行人的印象漸漸好了起來。

幾人天南地北的談論起來,吳勇述說着軍中的訓練方法,戰時行軍中的一些技巧見地。魏青則時不時的提出一些改良之策,使得吳勇對這位狂士的印象大轉變,暗嘆道「殿下真是慧眼識人」。想起自己方才的輕視,頓時臉紅了紅。

姬望舒則和魏青討論起南鄴邊鎮佈防,南鄴的軍事,兵力,樂不此彼。

戲曲一首換了一首,酒桌上的酒盅空空如也。玉瑤昏昏欲睡,吳勇紅著臉打了個嗝。

姬望舒暈乎乎的看了眼天色,對着醉眼稀鬆的魏青拱手道:「魏兄,天色已晚,我得帶小妹歸家了。今日有幸與魏兄暢談共飲,恨不得再來千杯。改日某再請魏兄吃酒,勞煩魏兄將宅門告知。」

魏青聞言笑道:「有心了,今日在下有幸能與季兄幾人暢談南北,定要結下這情誼,季兄弟若要找我,便喚人到兵部衙門通報即可。」

姬望舒聞言拱手道:「不曾想魏兄任職於兵部,方才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魏青聞言哈哈大笑:「哈哈,季兄弟莫是當我是傻子?你見識不凡,絕非普通世家子弟,你不說在下也不多問,」

姬望舒摸了摸了鼻子道:「確有難言之隱,多謝魏兄諒解。你我情誼來日方長,改日再聚,魏兄可是需車馬送一程?」

魏青笑着拍了拍姬望舒肩膀道:「無需客氣,且去吧,在下再聽會兒曲。」

姬望舒點了點頭,便帶着玉瑤和吳勇起身走到櫃枱結賬,示意玉瑤拿了幾錠銀子給張寶,張寶見狀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最終在吳勇醉醺醺的兇狠眼神下乖乖收下。

姬望舒正欲走出酒樓,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大聲朝着魏青問道:「魏兄,早前你說做那不堪之事是何事?」

魏青聞言捧腹大笑,笑了很久,眼中濕潤着大聲回復道:「本想是將那銀錠贈與上峰以求苟存,現在想來可笑之極。」

姬望舒怔怔盯着魏青,突然咧嘴笑道:「魏兄的賞錢給得少了些」說罷拱手離去。

春風輕輕吹進雲寶樓的窗枱,一時涼爽無比。

魏青聞言楞住了一會兒,幡然起身拱手行禮,只是姬望舒一行人早已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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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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