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Chapter 44

朱麗葉對房間里突然多出一個人毫不在意,她舒服地靠在鬆軟的枕頭上，只是在達西敲門進來時，透過睫毛掃了他一眼，又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的書本上。

是瑪格麗特小姐替他開的門,她看了朱麗葉一眼，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只輕輕拍了拍達西的胳膊,給了他一個眼神，就出了房間,給這對人留下獨自相處的空間。

達西暗恨自己怎麼會沒有注意到朱麗葉身上的不一樣，外表的改變十分明顯——從第一次見她以來，她從來沒有穿過她身上這種樣式的衣服，露出大片雪白的胸前,高高的腰線遮掩了她的腰身。她以往的每一條裙子從來只是露出鎖骨，這方面她保守得可怕；然而她熱愛每一條能顯露她腰身的裙子，哪怕每天起床都要為此花上一大段時間穿上系帶子的棉布內衣。

能讓朱麗葉放棄她一向喜愛的裝束的答案是如此明顯。

此時此刻，他像一個傻瓜一樣，明明滿腔的喜悅都要把他整個人都撐破，可他站在這裡乾巴巴地看著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親愛的朱麗葉……」他有些乾澀地開口，「我以為你已經睡覺了。」

朱麗葉沒有裝作沒聽見，她很認真地將手中的書合上，抬起頭看著他，卻沒有說話，這樣的面無表情讓達西的心都要涼了半截。

「對不起，」他說，他強使自己用最大的誠意去凝視朱麗葉那雙看不出情緒的眼睛，「我知道你儘管不在意那些話，可我還要為我的口不擇言道歉……」

「實際上，我很在意。」朱麗葉打斷他的話，卻沒有在這句話上多做停留，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床沿，「你來，在這兒坐下，我仰著頭和你說話很累。」

這無疑是一個邀請。達西欣喜若狂，可他的舉動卻小心翼翼，他挨著床沿坐下后，試探著去捉朱麗葉放在被面上的手——他握住了，那隻纖細柔軟的玉手靜靜地安放在他的掌心裡。

她的默認讓達西愈加得寸進尺，他伸出另一隻手想去撫摸那柔軟神聖的方寸之地，不過，被朱麗葉抓住了手，她的力氣不大，卻讓達西沒有勇氣繼續動作。

達西緊張地抬起眼睛看著她。

朱麗葉耐心地提醒他，「您的道歉有誠意，卻沒耐心。我告訴你我很在意，你就沒有表示了嗎？」她往前傾了傾身子，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的注意力應該放在哪兒，她很認真地道，「我今天很委屈，大哭了一場。」

達西看著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朱麗葉覺得獨自一個人垂淚，實在不是她應該做的事情。她反思了又反思，覺得這個時候她絲毫不能吃虧，藏著自己的感情對誰都沒有好處。她今天為了眼前這個男人傷心和難過，那麼就一定要他知曉。她緊緊地盯著達西，臉上換了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憐表情。

達西的視線果然被轉移，他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撫摸她的臉頰，他遲疑了一會兒，終於說道，「我很害怕你，朱麗葉。我害怕的是，因為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又在運用你獨特的天賦，給你自己帶上一副討喜的面具來敷衍我。我也害怕，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我自己會不受控制地變的更加刻薄和尖銳，變得……完全不像我。」

「你不能把我想象得那麼可怕，你也不能像在學校里研究冷冰冰的課題一樣來研究我。人都是會變的。」朱麗葉伸出雙手，主動摟住他的脖子，微弱地抗議道，「我知道我也有很大的錯誤，我對你……少了那麼一點關心，我想避開在婚姻中我可能會受到的傷害，卻全然不顧你遭遇到的風險。下午那場委屈全來源於我之前的自作自受——當然你也有錯，你很苛刻，很令人害怕。你不能要求我和你所期望的一模一樣——想一想這半年來你對我的頗多要求。」

達西飛快地說道，「可是你連一半都沒有做到……」

「要看合不合理，先生。想要打造你心目中的妻子，你應該在我剛出生時就把我領回家。」朱麗葉飛快地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撇去過去種種不提，我還沒有好好感謝你為我如此奔波。還有一句話，你沒有給我機會讓我說給你聽，你指責我的表情，誤會我的表情，而我那個時候卻在想著怎樣告訴你，我想你，達西。」

達西為她在這個時候還不忘給自己減刑而發笑，可是她也從來沒有說過如此真摯動人的話，在聽過她的解釋后，他半點也沒有費勁地讓自己完完全全相信了她，並為自己下午的魯莽和冷漠感到萬分懊悔。此刻他覺得朱麗葉的臉蛋怎麼看怎麼順眼，於是他順應著自己內心涌動的情緒拿開她的手，低下頭去親吻她的紅唇。

這個吻很動情也很纏綿，兩個人彼此吝嗇地微微通了心意，使這個相互接觸的吻更加美妙。朱麗葉學著回應他，兩個人吻著吻著就似乎忘記了一切。朱麗葉身上的衣服十分方便，達西的兩隻手一上一下很容易就攻城略地。直到朱麗葉已經被放倒在枕頭上，事情要往更深處發展時，她才驚呼出聲，伸出手強撐著達西的胸膛，她喘著氣將達西的手從她的腰間移到小腹上，然後靜靜微笑地著看他。

達西這才陡然回憶起那個叫他欣喜若狂的消息，他壓抑著自己翻湧的欲|望，頓時翻身坐在朱麗葉身邊。他攬著她的肩膀，放在她小腹上的手卻不敢用勁，虛虛地懸在朱麗葉柔軟雪白的肌膚上，近乎虔誠地慢慢撫摸，帶起一陣陣癢意。

朱麗葉被癢得直笑，偏偏又使不上力氣。那段仍舊纖細柔潤的腰肢在被褥之間一顫一顫地格外惑人。

為了避免再受蠱惑，達西將她方才因為親吻而凌亂的衣物整理好，他一手攬住她，一手仍舊放在朱麗葉的小腹上，那股熱度透過衣衫讓朱麗葉感到說不出的熨帖。

兩個人相依偎地坐在床頭沉默了一會兒，他才道，「對不起，朱麗葉。」

朱麗葉靠在他肩頭的腦袋動了動，她仰起頭，望進達西的眼睛，「對不起，達西。」

兩個人心知肚明自己的道歉是為了什麼。

事情溫馨發展到這一步后，朱麗葉決定事後算賬，「如果你不知道我懷孕了，達西，你是不是就不會來找我，甚至也不和我道歉？」

再如何冷漠的女人一旦軟化了感情，就變得庸俗小氣起來——達西對此完全感到欣慰和高興，「不，」他說，「我很後悔。我立即就後悔了，朱麗葉，我找了你整整一個下午，我逛遍了整個彭伯利。如果那個時候我知道你懷孕了，我一定不會去陡峭和崎嶇的岩石山邊找你。或許就是那個時候，我才和你錯過了。」

朱麗葉也像任何一個幸福的傻姑娘一樣高興起來，將身子又往他懷裡偎了偎。

懷抱里的是真實的朱麗葉，達西能感覺得到此刻她的身子既柔軟又依賴。還有她那句真實的令人動情的「我想你」讓達西再次回想起這一路上的煎熬，和卡爾那番鬼話給自己帶來的不安與憤怒——他覺得統統是一場笑話。

他不是卡爾，他和朱麗葉之間的相處也不容外人來置喙。卡爾或許是一番好意，可他眼中規則不一定就適合達西。他們的性格不一樣，他們對朱麗葉的期待不一樣，全盤相信只會讓他誤入歧途。

這一刻，達西前所未有地感激朱麗葉並不激烈的性格——她的豁達讓事情沒有向更糟糕的境地滑去，直到發展到不可收拾。

他吻了吻朱麗葉的發頂，「我覺得這張床不夠柔軟。」

朱麗葉有些詫異他的話題，「太柔軟的床對身體不好。」

達西頓了頓，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又道，「朱麗葉，這個房間每天只有下午一小段時間會有陽光照射進來，它還靠著湖水，我覺得有點潮濕。」

朱麗葉似乎有點懂了，她瞄了他一眼，「那你認為彭伯利上上下下哪一個房間最好，達西先生？」

達西說不上話來，他的本意雖然是想讓朱麗葉重新搬回到他的卧室里去——可是這個不符合常規的要求他又無法直接說出口。

最可恨的是朱麗葉明明了如指掌，還促狹地反問他。

達西先生或許不善言辭，但他更樂意於行動，他將朱麗葉小心地從床上抱起來，又極為細心體貼地替她穿上鞋，才道，「我餓了，我找了你整整一個下午，你得看著我吃晚飯。」

心中鬱結大解和得知好消息的愉悅心情讓達西胃口大開。看著他的好胃口，朱麗葉也忍不住有些嘴饞，她甚至在他好胃口的帶領下也要了一大塊雞肉——這是她頭一次吃油膩的東西。當她將它吃光|光后，雷諾茲夫人簡直要喜極而泣，對達西先生終於也有了好臉色。

晚餐過後，朱麗葉才發覺她再一次沒有了自己的房間，達西狡詐地吩咐傭人在這段時間將朱麗葉常用的東西重新搬回了他的卧室。

卧室里甚至點了巨型的枝形燭台，為了朱麗葉每天睡覺前的看書消遣不會傷害到眼睛——可它原本應該發揮的功能卻因為男主人的存在消失了。

朱麗葉閉著眼睛，聽達西用低沉柔和的聲音朗讀詩句，然而，他總是要停下來，去看一看朱麗葉。才讀過兩小節詩，他又想起了別的事。

「我從來不知道在雷諾茲夫人眼中，我的地位還會有靠後的時候。小達西的魅力不可抵擋。」達西的神色帶著一點微微的奇特，再一次看向朱麗葉的肚子，這一回他伸出手摸了摸它，突然他的表情凝固了，多年來的不喜形於色在這一刻完全瓦解，幾乎是有些驚慌和欣喜地看著朱麗葉，「它變大了，朱麗葉，它變大了！絕對不是錯覺，我能感覺得到，我記得清清楚楚。」

朱麗葉在這一刻臉漲得通紅，她用力拍掉他的手，「吃飽了，肚子當然會鼓！」

看著達西臉上微微的錯愕和夾雜著的遺憾，朱麗葉終於做了一件她一直都很想做的事情，柔軟的枕頭砸到了准傻爸爸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