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紙幣的利與弊
「這絕對不行！」高乃留斯立刻大聲反對：「部落所儲藏的金銀幣已經沒有多少，把它們都分發下去之後，拿什麼來向阿爾迪伊部落購買鐵礦石！」
「高乃留斯，據我所知阿爾迪伊人現在非常喜歡我們部落製作的陶器、傢具和木製雕像，一窯陶器就可以換好幾馱車的鐵礦石，在三個月前我們就已經不需要用金銀幣去購買阿爾迪伊部落的鐵礦石了，這可是庇格瑞斯在之前政事堂會議上所說的話。」
庇格瑞斯插話提醒道：「我們現在是不需要用金銀幣來向阿爾迪伊人購買鐵礦石，可以以貨易貨。但是接下來我們要向諾里基人購買鐵礦石，還不是一樣得支付金銀幣。可如果照你所說，把錢幣都分發下去了，那可就沒有錢向諾里基人買鐵礦石了。」
「怎麼可能沒有錢呢，商務部管理的市集不是可以通過出售貨物把錢又收回來了嗎。」卡皮托露出一絲蔑笑。
庇格瑞斯反唇相譏：「卡皮托，咱們部落沒有金銀礦，不出產金銀，原本劫掠羅馬人所獲得的金銀幣在一次又一次購買鐵礦石的過程中不斷減少，而咱們的部落卻在不斷擴大，人口不斷增多，官員不斷增多，各個工坊生產的貨物也不斷增多，你覺得就部落里的這些金銀幣能夠用嗎？」
卡皮特一愣，然後冷聲說道：「庇格瑞斯，是你說用麥子替代金銀幣進行貿易的方式給你們商務部造成了不小的麻煩，所以我才提出這個建議，既然你覺得行不通，那你自己想辦法。」
「都別說了，安靜下來，讓我好好想一想。」馬克西姆斯一開口，大廳內立刻恢復了安靜，眾人又將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當初，尼克斯部落剛建立，要建市集，可族民們身上沒有錢，怎樣才能進行貿易？政事堂經過商討，最後決定採用麥子代替金銀幣在部落的市集內交易貨物、以及作為薪酬發放，這是考慮到族民們獲得大量土地，每年收成之後就可以擁有大量的麥子，就有能力去購買自己想要的貨物，而且糧食對於部落的每個人來說都是寶貴的，它能被所有人接受，並且迅速的流通起來。
來自前世的馬克西姆斯很清楚這其實是原始的以物易物的變種，是為了解決部落初建、金銀缺乏、但又想要促進貿易發展的權宜之計。
只是他沒有想到僅僅過了一年多時間，以麥子作為貨幣的方法就暴露出諸多問題，實在是因為部落發展得太快，它已經不再是兩年前那個只有四萬多人、絕大多數族民家徒四壁的窘迫景象。
如今部落已經從庫帕河沿岸擴張到薩瓦河平原，人口翻了三四倍，老族民們家裏都有了富餘的糧食，各種工坊相繼完善，產量日益提升，製造出的一些產品不但受族民歡迎，還受到外族人的喜愛（阿爾迪伊人），市集一個接一個在領地內建立，商貿活動蓬勃發展。九月之後會更加繁榮，因為新舊族民在豐收之後會更有能力參與到貿易活動中，因此貨幣就成了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怎麼辦？
馬克西姆斯原本有一個粗略的想法，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要將其實行，因此心中有些猶豫，他站起身，在座位旁來回踱步思索。
片刻之後，他停下腳步，神色從容的說道：「我們來到這裏快兩年了，大家應該都知道，除了我們尼克斯，這裏的阿爾迪伊人、潘諾尼人、甚至波伊人，這些部落內部進行的貿易都是以物易物。
我聽說不少族民還因此嘲笑他們愚昧落後，可你們要知道在幾千年前整個地中海、甚至整個人類都是進行的以物易物的商貿活動，只是隨着時間的發展，人口越來越多，商貿活動越來越多，以物易物越來越不方便，我們人類才發明了用貨幣來代替以物易物、在商貿活動中成為交換媒介，更準確的衡量貨物的價值，更方便的進行買賣，從而也使得地中海的商貿變得更加繁榮。
在過去，貝殼、鐵、銅、鉛、錫……都曾經作為某個城邦、某個王國的貨幣，但最終金銀成了地中海絕大多數地區民眾所使用的貨幣……」
大廳內的眾人聽得很認真，他們從一出生就受周圍環境的影響，覺得使用金銀來買東西就像喝水一樣是自然而然，此刻聽馬克西姆斯簡單講述貨幣的歷史，一下子開拓了他們的視野，讓他們知道金銀作為貨幣並不是一開始就有的，從而有了更多的思考。
馬克西姆斯見此情景，加重語氣問道：「金銀既不能吃，也不能穿，更不能製作成工具去耕地、去戰鬥，看起來就是無用之物，為什麼卻能成為如今地中海各地民眾所認可的主要錢幣？誰能夠告訴我原因。」
大家陷入思索。
「是不是因為金銀好看而且稀有？」卡瑞娜難得開口，卻顯得十分的不自信。
「在地中海金銀並不算稀有，不少地方都有金銀礦，而且產量很大。」庇格瑞斯反駁道：「我覺得恰好是因為它不算稀有，所以才能夠在地中海很多地區流通，而且金銀質地軟，容易被鑄造，也容易被切割，而且還不容易腐壞，所以大家更願意使用它來購買東西。」
「我想……會不會正因為金銀沒有別的用處，擁有它的人不會使用它去做別的事情，所以它才能夠被很多城邦認可而作為貨幣使用。」
高乃留斯深有感觸的說道：「我們部落用麥子來作為錢幣，可在去年與潘諾尼的戰爭中，為了充分保障軍隊的軍糧，有一個多月我們財物部暫停了給官員和匠人支付薪酬，兩個城鎮內的市集也暫停了交易……如果是用金銀做貨幣，就不存在這方面的問題。」
馬克西姆斯再次開口，認真的說道：「你們回答的很好，基本上說出了地中海絕大部分城邦為什麼要把金銀作錢幣的原因。
但是用金銀做貨幣還是有一些問題，比如要購買大批貨物的時候就需要大量的金銀，必須得用馱車或者多人來運送；交易的時候金銀的重量不但需要進行準確的稱量，還需要分辨內在成色，防止摻假……
不過，金銀雖然有這些缺點，但相比曾經被當做錢幣的其他東西來說，它已經好很多了，所以才會在地中海各城邦的貿易中被廣泛使用，但是還有沒有一種東西比金銀更適合做錢幣、更有利於商貿活動呢？」
馬克西姆斯看着又開始思索的眾人，不等他們回應，以深沉堅定的語氣說道：「當然有，而且是我們部落所獨有的東西！那就是——紙！」
「紙在我們部落已經被大量使用，聽說它的製造工序並不複雜，而且原料也很容易獲得，它怎麼可以被當做錢幣來使用呢？」
凱斐索豐率先發出疑問，作為禮教部主官，同時兼任學校的老師，他跟紙張打交道是最多的，去年初紙還是稀罕物，可到了如今財物部將紙張大批量的下發給部落各學校，使他產生了紙張很便宜的感覺。
馬克西姆斯笑了笑：「正是因為紙張容易被製造，所以不會缺乏，可以被大量使用到買賣之中。你們覺得紙很便宜，那是因為造紙工坊歸屬於部落，造出來的紙張是免費給各部門使用，可你們要知道整個地中海只有我們部落能夠製造紙張，它比莎草紙更利於書寫記錄，你們說如果將紙張賣到外面去，它是不是很值錢？」
「可是我們現在不能把紙賣出去。」庇格瑞斯遺憾的說道。
「是不能賣，但這說明紙張本身是值錢的，而且造紙工坊由部落直接掌控，因此不存在其他人也用紙張來偽造錢幣，擾亂部落的市集，你們看部落用紙張來做錢幣具備得天獨厚的條件。」
馬克西姆斯自信的笑道：「那麼怎麼用紙張做錢幣來購買貨物呢？是像金銀一樣靠紙張的重量來交換不同的貨物嗎？當然不是！
我們要利用紙張能夠書寫的特性，在每一張紙標寫一定的面值，比如說一張紙標記是一個賽斯，那麼這張紙就只能當一個銅幣來使用；另一張紙上標記為一個蒂納爾，那麼它就可以當一個銀幣來使用——」
「首領，要是在一張紙上標記為一千個奧里斯，難道這張紙就真的可以當做1000個金幣來使用嗎？」庇格瑞斯提出疑問。
馬克西姆斯點頭：「理論上是可以的——」
大廳內一陣騷動，眾人既疑惑、又驚奇。
「諸位，既然金銀是無用之物，那麼為什麼一個金幣可以買一頭牛，一個銀幣可以買一個陶罐？」馬克西姆斯耐心的解釋道：「因為這是地中海的民眾在長期的商貿活動中逐漸達成的一個共識，共同賦予了金銀幣這樣的價值。
而我們部落剛剛建立，沒有時間讓族民們慢慢的去達成這樣一個共識，那麼就要由我們部落、由政事堂來給紙幣規定幣值，但這不絕是可以濫用的權利！我們必須要為整個部落族民負責，要確保我們所製造的每一張紙幣能夠買到與紙上所寫幣值相對應的貨物，也就是要讓紙幣值錢！
這就需要部落要保證紙幣的信用，就像我們對達努女神起誓一樣，絕對不能違反！如果像你所說那樣在紙上隨便印上大數字的幣值進行濫發，那就是在搶奪族民們的財富，破壞了紙幣的信用，到時候就沒有人願意使用紙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