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良心

就在我受不了他們尬聊，內心呼喚著公主的時候，天空的一聲巨響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我們齊齊抬頭，只見黑色的天幕之上有很多五顏六色的光球落了下來，就像是從夜空中垂落下無數彩色的星星。

「這是？」

我剛剛喃喃而語，音音就驚喜地歡呼著：

「是生靈！好美妙的感覺！」

音音一邊說着，一邊拉着我就要往光球墜落的方向而去。

我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人拽住了另一隻手。

音音和無，一個把我往前拉，一個把我往後拽，差點把我胳膊扯脫臼。

為什麼拉上我啊？我就說他們倆應該單獨開隊，不要扯上我啊！

音音前行受阻，這才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不解地對無問道：

「做什麼？」

無的神色有幾分複雜，語氣也有幾分猶豫着說道：

「我感覺也許……會有危險。」

音音卻是一臉傲氣，說道：

「我還感覺親切呢。

你信他還是信我？」

音音一雙美目，先是瞪着無，接着又有些委屈地看向我。

這誰受得了？於是我果斷地甩開了無的手，往音音的方向走了兩步。

「唉！」

接着我只聽見身後的無一聲嘆，然後我的身邊黑光一閃。

在我和音音都沒有反應過來之時，無分開了我和音音的手，抓起音音就往彩色星星墜落的地方閃現。

只獨留音音的一句「你做什麼？」在空中久久回蕩。

額……無的閃現，就和打水漂似的，一跳一跳地閃現。

我被他們留在原地風中凌亂，等我反應過來，我才舒了一口氣。

他們兩組隊也不錯，現在我可算是清靜了。

我才揚起開心的笑容，我的心裏突然傳來了犧牲妹子的聲音：

「你可不可以過去，我想知道他們這一去，發生了什麼。

這對我而言很重要。」

就在我聽見犧牲妹子聲音的瞬間，又想起她的本體現在確實在我心口的位置，紮根在天道之書上。

所以我倒是不害怕，只是有些驚奇，於是我在心裏問道：

「啊，你原先也沒有去嗎？」

犧牲妹子很快就回應了我：

「對，我那時懵懂，無帶着音音走後，我便聽從他們的話，留在了原地。

後面卻只有無一個人回來，他說音音背棄了我們，獨自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不相信，音音她，怎麼會做那樣的事情？」

我順着犧牲妹子的話，想起音音平時的所做說為，她那麼費勁地凈化這個世界，怎麼會那麼突兀地離開？

確實奇怪得很……

大概是我久久沒有回應犧牲妹子，她猶猶豫豫地又對我說道：

「如果，你幫我這次，我可以……幫你，找到你的主人。」

嚇，犧牲妹子這句話倒是驚得我心頭一跳，我趕忙對犧牲妹子說道：

「什麼主人？我哪有什麼主人？

別說這些奇怪的話，我本來就打算幫你……

犧牲妹子啊，你施一個瞬身術，讓我過去吧。」

接着犧牲妹子沉默了兩秒，語氣中有些難為情，對我說道：

「我現在沒辦法施法，我知道你也沒有法力。

所以，可不可以麻煩你，跑過去？」

我望了望遠處星星墜落的地方……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啊哈哈……那啥，犧牲妹子，要不你現在把身體主控權要回去，你自己跑？」

我打着哈哈，退了一步說話。

「你的主人就是那個紫衣服女孩子……你在她那裏已經寄託了太多，你願意以她為生命主心，她便是你的主人。

我可以幫你找到她，你的公主，是嗎？」

犧牲妹子的聲音聽得我暈暈乎乎，直到我的手上一枚黑乎乎的戒指慢慢顯形。

我這才思維清明些，往星星墜落的地方跑去。

好奇怪，明明一開始我是想要幫她的，為什麼後來會鬼死神差地想要拒絕她呢？

犧牲妹子似乎也覺察到了什麼，只輕聲說了句「謝謝」，便再沒有和我說話。

好在，大概犧牲妹子這身體雖然嬌弱，但終究不是肉體凡胎，跑起來倒是身輕如燕，毫不費力。

武俠劇里的凌波微步大概也是這感覺吧。

一路上我跑得有些無聊，便主動地問犧牲妹子：

「你怎麼不說話了？其實我也有些好奇，你的主人又是誰呢？

你為什麼那麼悲觀，就覺得他不會回來了呢？

你似乎……等了很久吧。」

我心裏這樣問著，腦子裏自動想起了：

之前我還是蘇墨時，犧牲妹子將那枚黑戒指交付給我之後，她和我淺聊了一番，又決絕而去的模樣。

她那時候說什麼她的主人，她的法術，什麼不可能，什麼道行逆施，我只記了個大概。

可就是這模糊的印象，卻像是烙印在了我心上，久久難忘。

我其實沒有期望她會回答我，只是純純有些無聊，但是她回答了我：

「主人是我的創造者，他是一位偉大而慈悲的神，賦予了我鎮守於此的使命。

他讓我等他，我便等他，如此而已。

我那天……」

我知道打斷人說話很不禮貌，但是我現在心裏的疑問實在是很大，於是順心而問：

「你不是一直待在這裏，目前為止見過的人也只有音音和無，哪裏來的其他人？」

犧牲妹子的聲音很快又娓娓道來：

「那的確是更早之前的事情……早到這個荒蕪的世間，只有我，和我身邊少量的彼岸花……

我其實比音音要早很久誕生……」

犧牲妹子的話突然戛然而止，我的心也一抽疼。

天道之書就在這時於我心口展開，犧牲妹子的本體飄然而起，投下一束清輝在天道之書上。

「百千萬劫度人無量。」

我再次看清了天道之書上，那一行獨屬於我的字。

恍然間，我看見了犧牲妹子說的那一天：

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幾十朵紅色的彼岸花，圍着一朵純白的彼岸花，它們發着微弱的光芒，和黑暗做着對抗。

突然一個鬼魅一般的手伸向了那朵純白的彼岸花，還發出了滲人的笑：

「哈哈哈，地獄最底層，非窮凶極惡，罪孽深重之人不可至。

諸神遺棄這個世界之後，各界就如同容器中的蠱蟲，除了互相殺戮吞噬，還有其他活路嗎？

我們，哪個不罪孽深重。

光明……反倒成了黑暗的點綴。」

那聲音鬼魅凄厲，那雙手更是慢慢來回撫摸過那幾十朵紅色的彼岸花。

「真是漂亮，然而在世界之心的位置，這麼關鍵的陣眼，怎麼可以長著一朵代表光明的花？

這讓我們這些魑魅魍魎怎麼安心過活？

這就像一個窮凶極惡之徒還長著良心，真可笑。

……」

我最初聽這陰陽怪氣的聲音還覺得有點滲人，但是聽她在那裏一直巴拉巴拉說個不停。

突然覺得好像也沒那麼可怕了，甚至覺得她有點可憐，話這麼多，一定是因為平時根本沒有人和她說話吧……

她不過是個寂寞到對着花說話的可憐人。

而且，反派死於話多，她話這麼多……嗯，危險指數一定不高……

「你不該存在……」

伴隨着那滲人的聲音，那雙鬼魅一般的手，最終還是移到了犧牲妹子的本體上。

一瞬間，那雙手彷彿被點亮，慢慢地光芒蔓延，點亮了她整個人。

我這時才看清了這個話嘮的真面目，啊啊啊啊！

白彩紅！這不就是凰飛飛，也就是白彩紅長大了的樣子嗎？

別以為你塗了個大紅唇穿身紅衣服，我就不認識你了！

救命啊！我的完美女主啊！你怎麼背着我的設定還有這樣的過去，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我會破防的！

就在我內心萬分悲痛之時，渾身被點亮的「白彩紅」則是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發光的身體。

她皺着眉頭往後退著，嘔出一口血來，那血一落地，便在地上開出紅色的彼岸花來，發着微弱的光芒。

「這就是，神的力量？」

「白彩紅」最後揪著心口，半跪了下去，她皺着眉頭。

白色的光芒慢慢從她的身上褪去，她也再次隱匿在黑暗中。

最後只剩下她一顆「砰砰」跳動的心，在黑暗中泛著純白的光芒，在這個黑暗的世界格外顯眼。

「良心？在這個世界？

可笑，我可不想被當成靶子和食物。」

她說完話后，是一陣抽氣聲，然後我眼見着那顆純白色的心慢慢墜落到了地上。

然後，是順着她離去時紅艷的裙擺，開了一路的花。

那顆純白的心慢慢融入了黑色的泥土，有一天開出了一朵紅色的彼岸花。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一朵彼岸花化成了一個紅衣的曼妙少女，也就是音音。

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小跑着去看她偷偷注意好久的小白花……

「停下來吧……」

直到犧牲妹子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我才從剛剛那場幻夢中回過神來。

「我是說，不必過去，我已經知道真相了。

無形說的是真的，她是自己離開的。」

犧牲妹子這次的話落下，我才停下了腳步，心中也有隱隱約約的失落之感。

就在這時，我的面前一陣黑氣閃過，無正好對上了我的目光。

我沒有說話，於是他先開了口：

「嗯……我知道難以接受，但是，音音她的家人來接她了，她……十分開心地離開了。

我試圖挽留，但是他們人多勢眾……

你別不信啊，你也別難過，她的確想和你告別，但是她媽不讓……

她也想帶我們一起走，她媽也不讓……」

額……我看着慌裏慌張組織語言，解釋得亂七八糟的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為毛我感覺他在說髒話，但是我沒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