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落後的縣城

老式班車進入縣城老車站，也依舊少不了顛簸，好在終於是進站了。

因為還在正月里，各大鄉鎮來縣城的車不少，車站被擁堵的無法想像，到處都是車喇叭聲和叫罵聲，沈亮坐的班車就停在了車站入口不遠的地方。

車門打開之後，陸陸續續的就有人爭相拿着行禮下車。

沈亮一家三口並不着急，等人下的差不多了，才一起拿着各種袋子確保沒漏。

沈亮背着一個大書包，這是老鄒同志在沈亮升初中時候用好布料踩了一晚上縫紉機新做的，裏面被塞的滿滿看起來鼓囊臃腫，沈亮背着沒費什麼力氣，因為裏面都是些換洗的衣服。

隨手接過老鄒同志手上的一袋橘子和一袋衣服，沈亮率先下了班車。

他在旁邊等一會，車子才慢慢開走，老沈同志腳下多了兩個蛇皮袋，還有一個大的編織袋，他一手扛起大編織袋，一手把蛇皮袋夾在腋下。

老鄒同志則背着一個挎包，也提起另外一個蛇皮袋。

一家三口都沒說話，腿著離開了老車站。

他們趕早坐車，奈何車速真不咋地，抵達縣城的時候太陽都已經出來好一會了。

車廂里悶熱的很，就算打開了車窗都很難受，這會下車之後就想走幾步路，哪裏有什麼開口說話的心情，等離開了車站，沒有聞到濃郁的汽車尾氣味，大家的臉色都好看了很多。

見到路邊有計程車呼嘯而過，老鄒同志就想找個三輪車。

這年頭計程車在縣城的數量都不多，而且很多都是跑長途去市裏的，短途沒幾個人坐。

三輪車才是正解。

可惜今天不是時候，一家子在路口等了半個小時都沒車，就連計程車都沒有停下一輛，還被高懸的太陽曬出細密汗水，最終也只能認命繼續腿著。

只是從老車站到農貿市場可不近，何況還拿着這麼多的東西。

三舅鄒海洋是老鄒家最有出現的崽，今年春節一過就升任縣交管的副科長。

他十年前就在農貿市場那邊申請購買了一塊宅基地，在岳父家和幾個朋友的幫助下建起了一套四層小樓，就在農貿市場側門對面。

後來這裏重新規劃且修了大馬路，這棟房子的價值就漲起來了。

一樓現在出租給人當超市，二樓也租給了一大家子，三樓和四樓自己居住，這樣的條件在03年的龍湖縣，同輩中還真沒幾家能比的過。

特別是老鄒同志這位嫁給了農村的婦女，別提有多羨慕了，每次教導沈亮的時候，都要沈亮朝三舅看齊，這就是活生生的榜樣。

這也是沈亮對三舅家更親近一些，成績也不錯的原因。

老鄒家的根也在農村，同樣是苦哈哈出身，卻走出鄒老三這樣的人物，沒少被人羨慕和稱讚，鄒海洋在家中排行第三，上面有兩個哥哥，下面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能通過讀書改變命運，家裏也是竭盡全力的，兄弟和妹妹都做出了貢獻。

這也是為什麼鄒海洋經常幫襯兄弟，特別是幫妹妹最多。

老鄒同志也就是沈亮的娘，在老鄒家絕對受寵，畢竟就她一個丫頭片子，做姑娘那會哪怕家裏很窮，老鄒同志也沒少過零嘴，這事還沒少被她拿出來炫耀。

只是可惜年少的時候父親幫公家幹活時發生意外去世，又碰到大哥成婚，家裏實在困難就讓她輟學了，小學都沒畢業只讀了三年級的老鄒同志對此一直都耿耿於懷。

當年大哥結婚半年之後，她本來還有機會上學的，但三哥這邊又要錢做路費去參加市裏的考試，最終學費讓給了三哥，也讓她錯失了重新上學的機會。

沒過幾年，二哥和四哥也讀不起書，全家選擇供養和支持成績最好的鄒老三。

好在鄒海洋不負眾望成為村子裏乃至鄉鎮上第一個考上重點大學的人。

就因為以前這些事情，老鄒同志對三哥很不見外。

她時常嚷嚷着鄒海洋有今天的美日子都是因為當初她的貢獻。

沈亮的三舅對此也承認並且感到虧欠，一直都對這個小妹很寵愛，對她的事情也上心，就連小妹去老裁縫學藝都是他促成的。

誰能想到老鄒同志學了一門好手藝，剛出師就嫁給了老沈同志。

兩人不是經過別人介紹的，而是相互看對眼。

那時候老沈同志的父親，也就是沈亮的爺爺還是鄉鎮上的領導，老沈同志還是新鮮出爐的民兵小隊長，怎麼看都是一表人才，兩人結合獲得不少支持。

「累嗎？」老鄒同志摸了摸沈亮的腦袋瓜問道。

「不累！」沈亮心不在焉的回道。

「累了就休息一會，」老沈在一旁忍不住說道，「小孩子就是缺少鍛煉。」

「他才幾歲？」老鄒哼了一聲。

老沈不說話了，他雖然只是民兵出身，卻正兒八經的接受過最正統的訓練。

當年沈亮的爺爺沈書記從駐防山區的連隊里借調了幾個人，輪流過來給民兵進行訓練，本來只是弄個短期訓練，結果維持了三年時間，日夜不停的訓練，還讓老沈摸過槍打過獵。

據說當時是在給連隊準備預備隊員的。

可惜三年之後，駐防連隊被調走了，民兵隊伍都解散了。

儘管如此，老沈同志渾身都是一股退伍老兵的味，無論是做派，習慣，乃至是早起鍛煉等，全都一個模樣，就連不喜歡說話都學了個九成九。

一袋橘子在走過長長的緩坡馬路的時候被吃了個乾乾淨淨，減掉了負重還解了饑渴，之後就是一個長長的下坡路，路的末端左拐就能抵達農貿市場了。

一家三口也不着急趕路，速度放緩，步履鬆快很多，等走過路口的時候，發現不少人前往農貿市場，耳邊還傳來喇叭聲。

老鄒同志露出笑容，興奮的說道，「沒想到搞抽獎的隊伍還沒離開，昨個還聽村裏人說，一等獎和特等獎都沒抽出來，據說抽獎活動會持續到初十，也就是後天就要結束了，到時候不管抽沒抽出來他們都要離開了，難怪今天這麼多人，我們有空也去抽幾張。」

老沈同志嗯了一聲算是贊同和應答了，反正是去湊熱鬧，一張抽獎卷也費不了多少錢，知道他反對也無效還不如順勢贊同，而且抽獎活動就在三哥家旁邊的空地上，也不遠。

原來是抽獎！

沈亮內心恍然，難怪這麼熱鬧，塵封的記憶湧現心頭，他記得這場抽獎活動沒到初十就結束了，準確的說是明天中午就結束了。

因為SARS的消息傳過來，縣城初十就要取消一切公眾活動，不允許大規模人群聚集，不許外地人逗留，就連農貿市場都要排隊進入。

眼前這人來人往的熱鬧場景，一直到進入暑假才會重新出現。

且龍湖縣非常貧窮落後，道路太差，外出打工的人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回家，根本沒有外地人進入縣城，所以沈亮的記憶之中，整個縣城沒什麼人感染。

當然他也難確定，畢竟那時候他已經是鄉鎮中學的學生，只是沒聽說過有人感染。

抽獎活動非常熱鬧，吸引了很多想要佔便宜和賭運氣的成年人，他們拖家帶口的把搭起來的舞台圍得水泄不通，四周的商家們笑的合不攏嘴，整條街道從頭到尾都吸引了很多的客人，這幾天的生意可好做的很，有了空閑他們也會去抽幾張。

就在一片熱鬧之中，沈亮跟着父母抵達三舅家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