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痴天痴，駝神駝四

張塵、谷辰等一行人來到銅椰島近海的上空，見全海上靜蕩蕩的，休說不似有猛惡陣勢，竟看不見一個人影。

尚和陽奇道：「難道我們來早了，峨嵋派和乙休等人還沒有和天痴上人打起來？」

谷辰笑道：「這是天痴道人弄的障眼法兒，豈能欺瞞我們耳目？」谷辰把手一揚，一聲輕雷響處，發出千百丈金光，照耀天地，連附近海水都映成了金色，天宇霞綺，齊閃奇光，絢麗無儔。

跟着金光斂去，再看下面，已非適才景象，只見全島面到處都是殘破火燒痕迹。天痴上人所居洞府已然崩裂，洞頂也被揭去。銅椰靈木也沒先見的多了，只東面洞后，有十來株較小的，尚還健在；余者全都斷的斷，燒的燒，不是化為劫灰，便是連根斬斷，橫七豎八，東倒西歪，狼藉滿地。

彷彿一片繁華風景之區，經過一場極大的兵災火害，景物調喪，滿目荒涼。那磁峰連同附近四五十里方圓以內，由峰尖起，斜射向下，直連四外地面，撐起一片五色煙幕。環著煙幕，分列着數十個著青白半臂短裝的天痴門人，各持長劍、小幡，指定峰上，一個個滿面憤激之色。有的衣飾不整，身還負傷。

峰前不遠，有一玉石法台，大隻方丈。天痴上人站在當中，手持長劍、寶幡，主持陣法，面上神色益發憤怒吃緊。台前有一圓光，青芒閃閃，四下斜照，頻頻轉動。離台三十丈高下，在三十六丈方圓以內，按九官方位，分列著九個門人，各有一片青雲托足，手中各持一面形如古鏡的法寶，看去非金非玉，色作深灰。

在天痴上人對面站着的乃是一個身高九尺的駝子，一張黑臉其大如盆，凹鼻掀天，大眼深陷，神光炯炯。一臉絡腮鬍須，長約三寸，齊蓬蓬似一圈短茅草，中間隱隱露出一張闊口。一頭黃髮，當中挽起一個道髻，亂髮披拂兩肩。只一雙耳朵，倒是生得垂珠朝海，又大又圓，紅潤美觀。身着一件紅如火的道裝，光着尺半長一雙大自足，踏着一雙芒履。手白如玉，又長又大，手指上留着五六寸長的指甲，看去非常光滑瑩潔。這個駝子正是巫山靈羊峰九仙洞的大方真人神駝乙休。

在天痴上人與乙休中間的半空中，一片祥光簇擁著老少三數十位羽衣星冠，霞被雲裳，周身珠光寶氣，道骨仙風，霞輝四映的男女仙人，正是峨嵋派齊漱溟等一行人，分別沖着左右得天痴上人和神駝乙休在說着什麼，好像意在為兩人調解。

齊漱溟當先向天痴上人答道：「天痴道友，自峨嵋山一別，已有數月，道友別來無恙啊？」

天痴上人自己的愛徒被乙休的老妻韓仙子的徒弟辣手殺死，自己親至岷山白犀潭找回場子，卻載了一個大跟頭。本想着放幾句狠話，找回點面子，不料乙休卻認了真，直追自己回到銅椰島，將島上攪了一個天翻地覆。如今這齊漱溟見到島上凌亂的情景，卻偏要說自己別來無恙，這不是明著打自己的臉嗎？

天痴上人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聽到齊漱溟的「奚落」，更是氣得七竅生煙，說道：「齊道友新承大任，開府建業之始，必甚辛勞，今日緣何有此清暇光陰光降荒居？貧道旁門下士，自審行能無似，道力淺薄，神仙位業，自問無福；更不敢仰承交遊，謬竊榮光。遁藏遼海，僻處窮丘，不過妄冀長生，苟延歲月。君子小人，雲泥分隔；荒服野島，難款嘉賓。今蒙寵臨，豈不有瀆教祖尊嚴嗎？」不冷不熱得頂了齊漱溟幾句。

齊漱溟知道天痴上人誤會自己帶一幫人前來，是來偏幫神駝乙休的，雖然自己就是這麼打算的，但是嘴上卻不能承認。

齊漱溟笑答道：「道友高卧靈山福地，千秋清福，便天上神仙，也未必有此自在。何事謙遜，自抑乃爾？道友也無須對我疑忌，貧道等此來，並非為己，實則為人。現有兩事敬以奉聞：一則前奉家師長眉真人玉篋，敕令貧道謬承道統，開建凝碧故居，猥以菲材，德薄道淺，恐有隕越，繼位之日，小治杯觴，恭請各教前輩、海內外群仙蒞臨觀禮，俾有匡益。」

「道友道法高深，群倫仰望，屬在交未。本擬恭迎鶴駕，臨貺指教，以為光寵。大方真人乙休賢伉儷乃是家師長眉真人的至交好友，奇人奇性，與貧道等峨嵋二代弟子亦是平輩論交。不意韓仙子門下頑徒畢真真，因與令高足哈延相遇，匆匆應敵，未暇通名，初出無知，以為既與眾妖邪一黨，當是同流。」

「而令高足始則用法寶、飛劍暗算傷人；繼知不敵，又不甘挫敗，起意誘敵，欲將畢真真引來此地，藉師長同門之力，報仇雪恨。畢真真年輕，不免氣盛，吃那逗引忒急，罔識利害，致有冒犯。粗心之咎，原無可辭。乙道友因性情豪爽，以為道友與白犀潭分屬朋好，打狗看主，即有開罪，亦應諒其年幼無知，或是訓斥幾句，怒其初犯；至多送往乃師那裏，令其嚴加訓管。無論是交情或道理，均不應以嚴刑相加。」

「乙道友乃認道友處治稍過，不近人情，方始插手為難。彼此各執一理，對道友自然不無開罪之處，乙道友既是貧道等患難至交，分屬至好，頑劣弟子畢真真，又曾得罪道友高足，道友駕臨，見此老少數人，心中自不能無所芥蒂。況乙道友爽快絕倫，雙方倘有爭執，或是語言失檢，貧道主人豈不難處？日前因念雙方生嫌之日，再四思維，迫不得已，只得茲值親身奉請之便，恭率長幼三輩門人，前來負荊請罪。此是一事。」

「還有一事。前讀家師仙敕，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元會運世，中間每萬二千九百六十年必有一次大劫，雖不至於天地混沌，重返鴻蒙，但也能使萬千里方圓地域海嘯山崩，洪水橫流，煞焰騰空，化為火海。」

「縱以天心仁愛，發生災禍之處多在遼海極邊荒寒隱僻之所，終仍要傷亡矩萬生靈，造孽無窮。而引起此劫的禍首罪魁，也必膺天戮，終古沉淪。所幸這類大劫雖是定數，卻可憑前知此事的福德深厚有道之士，以精誠感召穹蒼，以毅力膽識預擬成竹，設法挽回。」

「照着家師仙敕所示，劫難今日已臨，正應在此島。最厲害的是，此劫因是定數，大禍伏於無形，一觸即發。應劫肇禍的局中人，不論有多高法力，事前一意孤行，決不知悉；即有知者，如非自身具有神通，先識玄機，深悉機宜，佈置應付恰是時候，分毫不差，到時仍須集合好些大力之人相助，始能於一發千鈞之中挽回來。事機瞬息，稍縱即逝，微有疏忽，便成畫餅，白費心力，甚或殃及池魚，均說不定。此次肇事遠因，由於韓仙子頑劣之徒無禮，乙道友仗義救危而起。近因便是日前道友輕敵，遠離仙島，率領門人去往白犀潭鬥法，中了乙道友的埋伏，略受挫折，心中憤恨，仇怨相循，設下此陣，誘他來此入伏而起。」

「如果二位道友逞強爭勝，一旦引發磁峰地下太古毒焰，則不可收拾。此劫浩大，僅比洪荒之始稍遜。一旦發生，不但山崩地裂，全島陸沉，而地火一起，烈焰上沖霄漢，熔石流金，萬里汪洋齊化沸水。不但所有生物無一倖免，全世悉受波及，到處地震為災。而熱氣上蒸，布散宇內，沸流狂溢，通海之處多受波及。奇熱所被，瘟疫流行，草木枯焦，鳥獸絕跡，不知要有多少萬萬生靈葬送在內。為此奉命來此，挽回這場浩劫，使二位道友休要各走極端，致令浩劫一成，不可收拾。」

「我想二位道友俱都得道年久，能有今日，煞非容易。自來無不可解之冤，何況道家四九重劫不日降臨，這回料比上回還要厲害。本是同道，正好同心合力，到時一起抵禦。何苦為此一時意氣之爭，遭此亘古難見，萬劫不復的空前巨災，誤人誤己，自取滅亡呢？」

「如能上體天心，下從鄙意，酌情推愛，就此交出陣圖，由貧道等遵照家師所示，使雙方釋嫌，言歸於好，豈非快事？吉凶禍福實繫於道友一念轉移之間，尚望卓裁，功德無量！」

聽了齊漱溟大言不慚地一番話，暗中偷梁換柱，將所有責任全推到了天痴上人的頭上，好像一旦大劫將起，那麼天痴上人就是修真界的千古罪人，萬死不贖其罪。這樣一頂大帽子扣下來，來但天痴上人氣得火冒三丈，就連見慣了峨嵋派仗勢欺人的谷辰也同樣是七竅生煙。

谷辰忍不住撤去陣法的遮掩，大聲罵道：「放屁，放屁，好臭，好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