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顛倒黑白

北橋鄉黨委書記李丁旺，他紮根在北橋鄉已經有二十年時間，出了名的欺下媚上。

下面的工作敷衍了事，但在領導層面卻相當活躍，村民們心裡都很怕他。

李丁旺往人群中掃一眼，沒人敢跟他對視，見自己的威壓還算管用，李丁旺嘴角浮起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

「大晚上的聚集在村委幹嘛呢？趙鍊鋼呢？」

「李書記，我在呢……」

李丁旺沖人群里呵斥一聲，剛才說要回去陪二大爺的老支書趙趙鍊鋼，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

「您怎麼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下大雨路滑，我去村口接您啊！」

「趙鍊鋼，你這村支書不想幹了？要不是我接到群眾反映，說你們村委會有人鬧事，大晚上的能趕過來？」

李丁旺沒給趙鍊鋼好臉色，隨後走進村委會，趙鍊鋼撓撓頭，趕緊讓村民散去。

「都回去睡覺，別聚在這裡添亂。」

李丁旺進去裡邊一看，場面有點混亂，地上都是散落的文件和雜物。

李丁旺朝著周雲峰和張瘸子兩人看去，沒對周雲峰說什麼，把矛頭指向張瘸子：

「張瘸子，你乾的？」

張瘸子斜腰仰起腦袋站著：「二舅，你得給我評評理，村裡邊八十幾戶評上了貧困戶，姓周的死活不給我批，他這是存心看我少條腿好欺負。」

「別叫我二舅，這裡哪來的二舅？」李丁旺裝出一副鐵面無私的模樣，重重拍一下會議桌。

張瘸子冷笑一聲，把頭轉過去。

李丁旺深吸口氣，隨後來到周雲峰跟前，淡淡說道：

「小周，你說說怎麼回事？」

周雲峰看向李丁旺，他對自己這個頂頭上司是一點好感都沒有。這四年，他不止一次向組織申請調離稼溝村，他想回縣城，哪怕是去一個乾巴巴的部門當小科員也比窩在這裡有機會。

可一次次都被李丁旺給駁回來。

而且每次的理由都很牽強。

以前他覺得李丁旺跟他是不是有仇，但現在想通了，怕成這王八蛋跟魏長林是穿一條褲子的。

「李書記，張瘸子雖然斷條腿，可他家境優渥，不符合低保條件。我不給他批，沒錯吧？」

李丁旺頓了一會兒，嚴肅看著周雲峰：

「你沒錯難道還是我的錯？群眾對你的工作不滿意，大半夜的鬧到村委會來，是不是你的工作方法出問題了？」

周雲峰眉頭一皺，這王八蛋說話果然變味了。

「小周，你在基層已經干四年了，怎麼還跟剛畢業的大學生一樣莽撞？基層工作要有耐心，要有同理心。」

「今天幸好是我趕過來，萬一這事兒捅到縣委那邊，你說怎麼收場？」

李丁旺劈頭蓋臉的反過來打壓周雲峰，這讓他有些不忿。

周雲峰把搪瓷茶缸往地上一扔，哐啷，不差這一口。

「愛怎麼辦怎麼辦，李書記，你要是想給你這混賬外甥開後門，簡單，直接給他批了就是，誰讓您是鄉黨委書記。反正我還是那句話，要我簽字，門都沒有。」

周雲峰的態度如斷堅冰。

李丁旺愣了幾秒，被周雲峰的硬氣給驚呆了。

這小子吃錯藥了？

平常挨罵只敢低頭默默承受的懦弱贅婿，剛跟自己的頂頭上司犟嘴？

「反了，二舅，姓周的連你都不放在眼裡，你是書記還是他是書記？」

張瘸子在一旁煽風點火，李丁旺經管沒那麼容易著，可心裡邊總感覺特別不舒服，他厲色盯著周雲峰：

「仗著魏書記，就敢對我使性子？你基層工作沒到位，群眾反響劇烈，再加上目無領導同事，我會親自給縣委寫報告，申請對你進行行政記過處分。」

周雲峰的組織關係在縣委，按理說，李丁旺想處分他，需要跟縣委打聲招呼。

老支書一聽說周雲峰要挨處分，覺得有點過頭，可以說對周雲峰往後升遷有很大的影響。

於是上前插科打諢說道：

「李書記，行政記過太嚴重了吧，本來不大點事兒，他跟張瘸子三天兩頭鬥嘴，兩個年輕人火氣沖，幹嘛驚動縣委呢？」

李丁旺指著趙鍊鋼鼻子罵：

「你再多嘴，我連你一塊處罰。」

老支書默默低下頭，他的話分量不夠。

周雲峰倒沒打算服軟，對李丁旺說道：

「辛苦了李書記，你可以把我寫得更不堪一點。」

說完直接回村委旁邊的一間小屋睡覺。

張瘸子一瘸一拐的沖李丁旺走來，不滿說道：

「二舅，就這麼放過他？他眼裡沒你，換我早治治他。」

「你懂個屁！」此時李丁旺臉上的火氣已經消失，他的目的達成。只要有了這份行政記過處分，周雲峰的仕途就徹底玩完。

咱是斯文人，殺人不見血。

這時候，北橋鄉綜合辦的一名職員，騎著摩托車飛奔而來，摩托車還沒停穩，撒腿就衝進村委會。

「書記，不好了。」

「浩南，怎麼了？」

陳浩南咽咽口水，緊張說道：「剛才縣委的譚秘書來鄉里找你有事兒。」

「譚秘書？」李丁旺眼珠子轉動幾下，想不通譚子矜怎麼會找他？還親自跑過來。

「走，回鄉里。」

「別，我跟他說您來稼溝村了，她就跟在後邊，馬上就到。」

李丁旺感覺頭皮發麻，這麼晚過來肯定是有特別重要的事情。

「怎麼樣，我臉上有沒有泥？」李丁旺快速整理一下自己的灰色襯衣。

不一會兒，村口一輛車燈照過來，車輪摩擦著濕漉漉的泥地，發出黏稠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