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虞家小姐
白雪簌簌，一隻寒梅踏窗而來，襲來一股冷冽暗香。
羅漢床上，少女微微發愣。一雙杏眼微微濕潤，有些不可思議看向自己的手心。
手心光滑稚嫩——
而她分明記得，自己的手心，滿是裂紋。
虞家倒台以後，自己入奴籍，虞家最最尊貴的小姐，成了宮中的粗使丫鬟，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腳。
宮中就是個吃人的地方，自己無依無靠，為了保全自己，甚至不惜在臉上劃了長長一道口子，醜陋的緊，明明她曾經是虞家最愛漂亮的小姑娘。
心裏的酸楚感泛出，她不禁撫上自己的臉，光潔無暇。
自己這是？
虞錦猛然坐起，赤腳下床，拿起桌案上的銅鏡，鏡中人杏眸朱唇，分明就是個十二三歲的嬌嬌姑娘。
手中的銅鏡陡然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這是重生了？
翠翠走來進來，看到自家小姐赤着腳站在地上，嚇了一跳，急忙上前，將人扶到床上，「小姐，這是怎麼了？」
小姐才剛剛醒過來，赤腳踩在地上，要是再不舒服，老夫人可是會心疼的。
看着眼前的翠翠，虞錦只覺得眼眶有些發熱。
「翠翠，我今年多大了？」虞錦抓着她的手，語氣帶着急促。
翠翠手被抓的有些疼，聽着自家小姐無厘頭的話，還是開口解釋。「小姐，你忘了，前幾日你才剛過完十三歲生辰。」
小姐最得老太太寵愛，所以她的生辰宴，每年都是大肆操辦，宴請京州各家小姐。
十三歲生辰？
虞錦捏著翠翠的手陡然一松，一雙杏眼含着淚光微轉。
也就是說，現在是景明十五年，祖母尚在，虞家依舊風光。
她還是這虞家頂頂嬌貴的姑娘——
指尖忍不住掐入肉中，前世虞府遭人陷害后落敗的慘景在腦海中回蕩。
既然老天爺憐憫自己，給了自己一次再來的機會，自己就一定會好好把握。
這一世，她再也不會讓前世那樣的事情發生。
「對了，翠翠，我三哥哥在哪？」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虞錦猛然發問。
沈禎，虞府養子，一直不怎麼受待見。虞錦與他接觸的其實不多，只不過他身上那股陰鬱的氣質讓她很是不喜。
自己年少時也是個驕蠻的性子，沒少和他結下過梁子。
可是誰能料到，一向在府中任人欺辱的卑賤養子，居然一朝翻身，成為了天子身邊的親近權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無盡風光。
想必自己若是能夠拉攏他，日後要是出現那樣的狀況，三哥哥願意拉虞家一把，估計就能解決很多事情。
翠翠聽到自家小姐這樣說，一邊替她找鞋襪一邊開口道，「小姐，放心吧，他敢害你落湖，老夫人已經狠狠的責罰他了。」
責罰？
虞錦一時之間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怔愣了一瞬，隨即大段回憶接踵而來。
自己在湖邊玩，不小心滑了一腳，摔在地上，周圍沒有旁的小廝，翠翠去給自己拿斗篷還沒回來，沈禎剛好就在這附近。
自己對沈禎態度一直不好，壓根就沒有把他當什麼哥哥看過，反而還覺得，沈禎名義上是虞府公子對自己來說是一件恥辱的事情。
自己當時語氣很不好，讓沈禎將自己扶起來。
沈禎的確將自己扶起來了，只是不知道自己哪個行為惹到沈禎了，沒有什麼防備，就直接被沈禎推下池塘。
寒冬，湖面結了淺淺一層冰，翠翠剛好來尋自己，就瞧見了這一幕。
虞錦現在回想起來沈禎最後看自己的那個眼神，她感受的出來，沈禎當時可能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她一拍腦門，有些欲哭無淚。
虞錦啊虞錦，你惹誰不好，非要去招惹他，現在將人得罪透頂了吧。
看到自家小姐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翠翠還以為是沈禎給自家小姐留下了陰影，安慰開口，「放心吧小姐，沈禎現在還在院子裏面跪着，老夫人說要罰他三日不用膳食，這次定能讓他長記性！」
敢將小姐推入湖中，就要付出該有的代價！
虞錦前世也發生了這件事，但是自己當時只知道祖母因為這件事狠狠的罰了沈禎，但是到底是怎麼處罰的，自己壓根就沒有關心過。
「這麼冷的天，跪三日，還不給膳食，這不會將人活活凍死嗎？」虞錦聽到翠翠的話，乾巴巴開口。
完了，沈禎時個睚眥必報的性子，肯定把這件事情算到自己頭上了。
聽到自家小姐這樣說，翠翠憤憤道：「那是他自作自受！」隨即又有些稀奇開口，「不過他被打了二十鞭還像沒事人一樣，實在是稀奇。」
什麼？還打了二十鞭？
虞錦一下就跳起來了，小臉皺在一起。
嘶，小命休矣。
不行，自己得去看看。
在此之前，虞錦腳步一繞，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遠遠就看到祖母，虞錦拎起自己的裙擺，招手，「祖母！」
虞府之中，唯有祖母待自己最好。
虞老夫人看到虞錦過來，一臉心疼的吩咐自己身邊的人將斗篷拿來，仔細披在了虞錦身上，這才嗔道，「我的嬌嬌兒，外面這麼冷，不好好在自己房裏獃著，出來做什麼？」
語氣里是滿滿的寵溺味道。
虞錦窩在老夫人懷中，像只貓兒撒嬌似的蹭了蹭，「祖母，我想你了。」
帶了些江南尾音的呢喃，讓虞老夫人聽了心都化了。將她摟在懷中，嬤嬤又及時拿來湯婆子，祖孫二人這才坐下來。
「你跌入湖中，可是讓祖母好一陣擔心。」虞老夫人憐惜開口。
自己這個孫女兒，出生就沒了母親，府裏面的那個繼室，自己瞧著，表面上一副慈母模樣，實際上也是個黑心肝的。
「祖母放心，我如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說着怕老夫人不信，虞錦還特意起來轉了個圈，一副嬌憨模樣，逗的老夫人直笑。
虞老夫人看着自家孫女兒面色紅潤，這才相信她好的差不多了。
虞錦窩在老夫人膝前，看起來乖巧可愛的緊，「祖母，我今日還有一件事情。」
她抬起眸子，杏眼彎彎，似是含了一汪水，違心開口：「祖母，我剛剛醒來，聽說了三哥哥的事情，三哥哥其實是被冤枉的，他當時想要救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掉進湖裏了，不怪三哥哥。」
老夫人聽到她這話有些稀奇，自家嬌嬌兒一直一來都看不上沈禎，從來都是直呼名諱的，今日卻——
虞老夫人覺得有些奇怪，卻沒有多追究，只是開口道，「翠翠親眼看到的，還是作假不成？」
「祖母，翠翠當時只看到三哥哥站在湖邊，她心急了些，就以為是三哥哥將我推進去的，我已經說教過她了。」小姑娘一臉真誠的拉着虞老夫人的手道。
虞老夫人將茶水放在桌上，眸中精明之色一閃而過，「那這樣的話，是我誤會他了？」
聽到祖母這樣說，虞錦急忙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我醒來聽說三哥哥被罰了，心裏覺得愧疚的很，這才急急過來。」
虞錦仰著一張臉，端的是一派天真無暇。
「既然是誤會的話，那就讓三公子起來吧。」老夫人朝自己身後的嬤嬤示意。
左右不過就是虞府的一個養子罷了，要不是招惹了自家嬌嬌，自己都懶的看他一眼。
丫鬟接了老夫人的旨意，正欲出門，虞錦卻匆匆阻止，「祖母，三哥哥畢竟是為了救我才被誤會，還是我親自去為好。」
說完這話也不管老夫人反應，提着裙擺就往外走。
老夫人看着虞錦遠去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眼睛。她突然就想起來那一年，沈禎被抱回來的時候，虞府門外來了個乞者，有些稀奇似得指著虞錦和沈禎，說着這兩個人是個有緣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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