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窺探記憶

奚里所在的這座城叫越慶城，也是越慶府的府城，府城刑場位於人口稠密的南城區鬧市，離菜市場不遠。

刑場其佔地很大，甚至大得有些離譜，寬足有數十米，長也有兩三百米，兩側都是木質欄桿，戒備也是相當森嚴，足足有兩三百士卒手持兵器守備，哨塔上還有士卒持弩四望。

在刑場的東側，還有一座涼亭，負責行刑的幾個官員坐於其中，雖然有涼亭遮陰，但夏天的陽光極為毒辣，個個都無精打採的，顯然是有點不耐煩了，只是時辰還沒到，也沒人敢離開。

北牆角處，一個灰色的簡單棚子裏，三個扎著紅頭巾的劊子手，正在就著水磨刀，而奚里也在其中，只是奚里的目光還有些獃滯，手中的鬼頭刀已經磨得鋥亮。

將鬼頭刀放下后，奚里深深吸了一口氣，在之前他就已經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所以他也沒有太過驚恐，只是第一次即將殺人，他依舊感覺到胸口堵得厲害。

抬頭看了一下刑場，奚里發現這刑場的佈局很不簡單，雖然幾個哨塔對外，但是在木欄桿的旁邊還有數十個暗哨對着刑場，顯然是防著有人沖入刑場救人的。

「小兄弟，你就是新來的劊子手吧。」

這時，在奚里旁邊一個光着兩膀的彪形大漢笑着招呼一聲。

「嗯。」

打量了對方一下后，奚里回道：「小弟奚里，不知大哥如何稱呼？」

彪形大漢豪爽道：「俺叫胡三，你喊我老三就行了。」

「胡三哥。」

聞言，奚里笑着說道，他比對方的年紀要小上一些，自然不會直接喊對方老三，畢竟禮多人不怪嘛。

聽到奚里喊自己哥，胡三更加熱情了，他們這些人都是劊子手，除了去青樓，那些青樓女子會尊敬他們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是看不起他們的，更別提喊他們哥了。

對於胡三的熱情，奚里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過一會就要殺人了，他真的沒有心情和胡三應付。

「奚兄弟莫要緊張，這砍頭也沒甚稀奇，與殺豬宰羊也沒什麼區別，只是人血更腥臭些罷了……」

見奚里沒有興緻，胡三也知道奚里是第一次上刑場，心裏不舒服，於是開口安慰道：「待會行刑的時候，你把腳踩在犯人背上，等砍掉對方頭顱的時候，記得腳下一踹，這樣血就不會濺你身上了。」

聽到胡三的話，奚里不禁苦笑，在現代的時候，他頂多去菜市場買菜的時候看到有人殺雞鴨，他自己連碰都沒碰過，最大的殺生，估計就是踩死家裏的蟑螂了，所以胡三的安慰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犯人已經到了。」

這時候，另一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劊子手突然開口說道。

順着對方的目光望去，十幾個士卒押著九個身穿囚服的犯人朝着行刑台走去。

「走吧。」

胡三提起自己的鬼頭刀，朝着台上走去，見狀，奚里也和另一個劊子手提着鬼頭刀跟了上去。

而此時的刑場外已經里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來看熱鬧的百姓，還有一些人的手裏拿着饅頭，似乎在等着什麼。

奚里剛剛站好，兩個士卒押著一個臉型比較尖，看起來有點尖嘴猴腮的男子來到奚里的面前，然後一腳踢在男子的腿窩，男子吃痛，瞬間便跪了下去。

另一邊，胡三則是一腳踩在犯人的背上，將犯人壓制住，不讓其動彈。

看到這一幕，奚里沒有效仿，因為所有犯人都是五花大綁的，連腳上都鎖着腳鏈，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動作，他還記得之前何仕說的，劊子手是損陰德的行當，能夠給犯人一個痛快，也算是積德了，對方都要死了，他又何必再折辱對方呢。

「午時已到，斬！」

這時候，涼亭中，監斬官的聲音響起。

聽到這聲音，奚里伸手將插在男子背上的候斬牌拿了下來，然後神色嚴肅道：「一刀落下，生死兩別，過午斬首，回天絕路！」

說完之後，奚里將手指在鬼頭刀的刀鋒上輕輕劃了一下，然後用鮮血在刀背上抹了一層，這是在行刑前，劉濂特意吩咐的，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劉濂說了，一旦違背，連府尊都會問罪，所以他也不敢大意。

做完之後，奚里便將手中的鬼頭刀高高舉起，目光緊緊地盯着男子的脖子，然後一咬牙，鬼頭刀狠狠劈下。

隨後只聽見「噗」的一聲悶響，男子斗大的頭顱飛起，同時一道血柱噴出，鮮血瞬間染紅了行刑台，還有一些噴到了奚里的衣服和鞋子上。

不過此時的奚里已經沒顧得上這些了，因為此時此刻在奚里的腦海中，無數的畫面不斷橫衝直撞，讓奚里的頭顱彷彿要炸開一般。

好在腦海中的畫面來得快，去得也同樣快，僅僅片刻的功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奚里知道，這些畫面並沒有消失，而是被大腦消化了，成為他記憶的一部分了。

當回過神來后，刺鼻的腥臭血腥味鑽進了奚里的鼻孔，這一刻，奚里被刺激得直犯噁心，幾乎快要吐出來了。

「奚兄弟，你沒事吧。」

這時候，一旁的胡三見奚里臉色蒼白，於是開口問道。

「多謝三哥關心。」

聽到胡三的關心，奚里心中一暖，隨即搖了搖頭道：「只是第一次殺人，有點不舒服而已。」

「帶犯人！」

而監斬官沒有給兩人說話的時間，傳令繼續帶犯人。

很快，兩個士卒再次押著一個犯人上行刑台，這次是一個膀大腰圓的壯漢，從對方身上，奚里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一股殺了很多人才有的血腥味，這種味道他曾經在一個土匪身上聞到過。

「午時已到，斬！」

這時候，涼亭中，監斬官的聲音響起。

聽到這聲音，奚里伸手將插在壯漢背上的候斬牌拿了下來，然後神色嚴肅道：「一刀落下，生死兩別，過午斬首，回天絕路！」

說完之後，奚里便再次將手中的鬼頭刀高高舉起，目光緊緊地盯着壯漢的脖子，然後一咬牙，鬼頭刀狠狠劈下。

刀落，頭飛！

而此時奚里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了大量的畫面，彷彿數十部電影同時湧入了腦海。

好在有了之前的經驗，奚里已經稍微習慣了這種事情，輕易便消化了這些畫面，這時奚里發現，這些湧入他腦海的畫面竟然是眼前這個被他斬首的壯漢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