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眼神清澈的大學生

「主編，您現在有空么？」

正在書寫着什麼的主編朱煒抬起頭，微笑着示意胡永先坐。

「怎麼了？又有什麼新的想法了？」

「主編，您看看這篇文章。」胡永直接把何成的文章遞給了朱煒。

朱煒有些好奇的眯了眯眼，然後認真的閱讀了起來。

幾分鐘后，朱煒一邊點頭一邊將何成的文章放下，「很有想像力的一篇文章，而且在想像力的基礎上，又確實讓人感受到了可行性。」

「是吧！」聽到朱煒的肯定，胡永激動的雙手握拳並且身體前傾，「主編，那你覺得要是我們發表這篇文章，怎麼樣？」

「嗯？」聽到這話，朱煒立馬狐疑起來，上下打量了一下胡永，然後又重新看了一眼桌上的文章，「這個字跡...這篇文章不是你的吧？」

胡永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看來我的字跡確實很有辨識度啊，這篇文章確實不是我的寫，是一篇投稿。」

「我覺得這篇文章蠻吸引人的，起碼吸引到了我，也吸引到了主編您。」

「所以我在考慮發表的事情，當然，在那之前我肯定會跟這個作者接觸一下。」

朱煒的表情慢慢嚴肅起來，「投稿？誰的投稿？」

「咳咳。」胡永的眼神躲閃了一下，「是一名燕大的學生。」

胡永特地把燕大兩個字說的特別的重。

「燕大的學生？學生？」朱煒則加重了學生這兩個字，「所以他之前有發表過任何的文章么？雜誌，報紙，或者其他地方？」

「從他的自我介紹來看，應該沒有。」

「那他有過什麼文學上的成就么？比如獲過什麼獎？」

「我猜測應該也沒有，如果有的話，他應該會提及的。」

「那我們怎麼發表他的文章？」朱煒忍不住輕輕的拍了下桌子，「你這不是在胡鬧么？」

「我們三聯這幾年本來就發展的很不穩定，今年決定從月刊改為半月刊，更是一場豪賭。」

「所以在選稿上，要麼，我們自己鑽研自己寫，要麼，就請名人名家來寫，容不得半點差池。」

「當然，如果確實是有經驗的撰稿人，我們也不是不能用。」

「但是這種完全沒有任何名氣，沒有任何經驗的大學生寫的稿子，你想發到我們三聯？你瘋了么？」

「到時候作者名字寫誰的？寫他的寫你的？」

「反響不好算誰的？算他算你？還是算我的！」

面對朱煒的訓斥，胡永低着頭摸了摸鼻子，然後嘖了一聲重新把頭抬了起來。

「主編，咱們今年不是說好了，要嘗試着做出一個關於互聯網的版塊來嘛。」

「但關於互聯網的這些東西，了解的人真的很少，或者說，干我們這行的，了解互聯網的人真的很少。」

「所以真的很難在圈子裏淘到好的稿子，這篇稿子雖然出自一名大學生之手，但我覺得內容上確實很不錯，或許我們可以再創新一點，試一試讀者投稿這種模式呢？」

「繼續創新？失敗的後果你承擔的起么？」

朱煒完全沒有被胡永說動，「今年決定留出一個版塊給互聯網，已經是很大的創新了！」

「胡永，我希望你明白，我們是主流媒體，不是那種野雜誌！」

「更何況這篇文章我覺得也並沒有你說的那麼好。」

「就比如裏邊提到的跨省物流，大面積三日達，部分省份一日達，隨着互聯網的發展，燕京的產品，24小時就能送達滬上，而成本可以控制在10塊錢以內，你覺得可能么？」

「我上次送個急件，三天，花了100塊錢！」

「我覺得他寫的東西更像是科幻小說，你如果真的惜才，可以考慮幫他去出版一本科幻小說。」

「但我們三聯，暫時沒辦法發佈這種純素人的文章。」

說着，朱煒把何成的稿子直接遞還給了胡永，「如果淘不出什麼關於互聯網的好稿子，也有可能說明互聯網的發展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樂觀！」

「就在前幾天，物理院的院士已經公開站出來表示互聯網就是一場騙局了。」

「現在關於互聯網發展的話題爭議性非常大。」

「我覺得你也可以好好思考一下，互聯網到底是不是真的是未來。」

胡永抿著嘴接過何成的文章，忍不住輕嘆了一聲。

他其實基本猜到到了朱煒的反應，恰恰是因為猜到，他才會直接來找朱煒，否則就直接去找何成了。

從主編室出來后，胡永看着手裏的文章，足足駐足了十幾秒，突然間，他的眼神里浮現出了一絲不甘心。

...

潘家園，何成今天下午又接了個「大單」。

找他翻譯的，是一群外國大學生，

這些還沒有自己賺錢的年輕人，出手卻異常的闊綽。

直接給了何成300塊錢包了他一個下午。

當然，相比於他們在潘家園貢獻的，這300塊錢還真不算什麼。

這幾個年輕人直接在潘家園買了2萬多的東西。

老闆們面露苦澀的含淚賺了1萬9。

不過這種情況在潘家園並不罕見，何成見怪不怪了。

往往那些花了大價錢的，走的時候喊謝謝喊的最大聲。

目送一行人離去后，何成算了算自己這幾天的賬。

第一天賺了200，第二天賺了280，第三天賺了260，今天賺了410。

已經超過1000了。

收益還是很不錯的。

看了一眼夕陽，何成決定今晚去吃頓好的。

「你好。」就在這時，何成的身後出現了一個有些磁性的聲音。

一轉頭，何成看到了一名穿着黑色大衣的中年男子。

何成從對方的眼神中基本確認他喊的是自己。

而對方也馬上主動走上前跟何成握手，「你是叫...何成吧？」

何成點了點頭，「您哪位？」

「我叫付成河。」

「護城河？」

「付...付錢的付。」

「哦哦，抱歉，您找我有事？」

「是這樣的。」付成河直接湊近了一些，小聲道，「我聽你跟老外聊天的時候好像有提到你是大學生？而且好像是燕大的？怎麼想着來潘家園當翻譯賺錢了？」

何成眼神微微一變，他已經可以感覺到，對方開始試探自己了。

這是非常常見的問詢式話術，通過詢問的方式，獲取自己想要的一些信息，從而更好的實現後續的目的。

就比如去按摩店，妹妹們總愛問客人的工作，以及客人的家庭情況。

「賺點零花錢。」何成隨意的答了一句就不開口了，並用眼神示意付成河繼續說。

何成的反應似乎是打斷了付成河的節奏，他猶豫了片刻后小聲道，「那你想不想多賺點錢？」

「犯法么？」

「當然不犯法！」付成河哈哈大笑了一聲，「我可不敢慫恿大學生犯法，你們可是要為國家做貢獻的。」

「你覺悟還挺高。」何成跟着一笑，「所以你們這邊怎麼賺錢？」

「很簡單，你給那些老外做翻譯的時候，稍微指引一下。」付成河話說一半，然後挑了挑眉。

何成秒懂付成河的意思，直接搖了搖頭，「不好意思，我這個人不太會說話，引導的事情我可能幹不了。」

付成河一愣，他沒想到何成直接就給婉拒了。

「不是，大學生，你相信我，這事真不違法，你就把人引到我給你說的幾個攤位就行，東西賣出去了，至少給你這個數的提成。」

付成河把兩隻手都舉了起來，示意10%。

「只用引導，不用干別的？」

「你要是方便的話，稍微再多說幾句唄。」付成河的笑容逐漸內涵起來，「反正東西賣的貴，你提成也高不是？」

「真賣個三五百的，你也賺不了多少錢啊。」

何成輕吐了一口氣，然後環顧了一圈四周，「來潘家園的老外，大多都是跟團的，你們跟那些旅行團應該都有合作，不差我能接觸的這點小散客吧？」

「但你比那些導遊專業啊！」付成河終於說出了關鍵，「我觀察你有兩天了，你說的那些東西，老外都很愛聽！」

「今天那幾個傢伙能花兩萬塊錢買那些個破玩意，在我看來，有你的功勞。」

「因為你讓他們覺得這些東西值！」

「所以我覺得你應該更好的利用你的專業，把人引導過來，然後用你的專業一忽悠，給什麼瓷器石器上上價值，老外不就買賬了嘛？」

付成河徹底把話給說明白了，何成則拿起地上的板子，笑了笑，「抱歉，我賺點翻譯費就行了。」

說完，何成直接轉身就走了。

何成之所以拒絕，自然不是因為善良，只是因為他太了解這些傢伙了。

如果只是單純的讓他引導人過去然後給點回扣，何成還真願意考慮，這說白了就是導遊賺回扣的事情。

但還要何成出手進行忽悠工作，那可就算了。

畢竟自己一旦幹了這件事情，就是上了他們的船，以後可沒那麼好下船了。

付成河現在說這事不犯法，可何成只要開始幹了，等到何成哪天不想幹了的時候，付成河絕對會告訴何成這事犯法。

而且他們有時候為了保險起見，會故意給何成這樣的人下套，就是讓他實打實的涉嫌一次詐騙。

他們看上的，可不僅僅只是自己的能力，更重要的是，自己又有能力，又偏偏是個大學生。

眼神清澈的大學生！

哈士奇路過了都能嘲笑一聲的大學生！

自己只要上鈎，他們很快就能盯死自己。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有些錢看似好賺，但如果自己不是那個組局的莊家，能力越強，麻煩越大。

別簡單的聽信沒有良心才能賺錢這句話，如果你是獵人，你越狠，獵物確實越多，但很多時候，你可能只是條獵犬。

哪天警察來了，獵人第一個賣的就是獵犬。

而對如今的何成來說，這種麻煩就更不能沾惹了。

因為何成相信，自己靠着重生優勢一定會在不久的將來名聲大噪。

所以自己必須愛惜羽毛。

哪天讓人翻出來說自己以前在潘家園搞詐騙？

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