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銀號
次日一大清早，劉存義、劉存信兩兄弟就打扮整齊，整套的綢面西裝上身，頭戴禮帽，鼻樑上架着墨鏡。
駱興也早早起床，準備跟這兩個外甥一同出發，他算是兩兄弟在香港唯一的長輩，必須要將兩人安全的送出新界，碼頭人多是非多，有個當差的在場，麻煩會少很多。
車早就叫好了，大埔總部每周都會去碼頭接收文件，雖然文官村不順路，但也可以拐個彎，算是賣他駱興一個人情。
「川渝會館在北角，這是地址。」
「這張名片是大頭方的，這傢伙剛剛當上總督察，比我這個警目高了不是一星半點，放個屁都是香的。」
（大頭方，方奕輝，54年就是助理警司，入職時就比呂樂日後最高官職高兩級。）
「我跟他是皇仁書院的同學，關係還不錯，平日裏也沒斷了交情。」
「你們兩個撲街仔，日後要是有麻煩事，就去找他。」
「到了本島安穩之後，去買一盒雪茄，送到他的家裏，身為晚輩，嘴巴甜一點，身段柔一點，一定能佔到便宜的。」
皇仁書院算是香港知名學府之一，影響力同港大不相上下，華人布政司中，不少頂級華人大秘助理，就是皇仁書院出身，香山籍的華大班，幾乎都是皇仁書院的畢業生。
書院幫他們鋪路，他們會在政策上，資金上回饋給皇仁書院，簡單來說，就是雙贏。
當然，不成器的畢業學子也不少，但他們也都能頂着皇仁書院的招牌混飯吃。
大樹底下好乘涼，皇仁書院便是香港為數不多，普通人能觸摸到的大樹靠山。
劉存義收好表叔遞過來的名片，多個朋友多條路，世道無常，官面上必須要有一兩個好朋友，誰又能篤定自己日後用不上差佬朋友。
「滴滴！」
喇叭聲響起，應該是車到了。
駱興戴上警帽，招呼已經收拾好的劉存義，劉存信兩兄弟，拎着行李箱出發，這兩個牛皮箱子內，裝着他們兄弟倆的全部家當。
來的是一台帶棚的運兵車，駱興上了副駕駛位，扔給了司機兩盒紅萬。
司機立刻眉開眼笑，紅萬十塊一包，比兩塊錢的七星好抽不少，撈到兩盒煙，也不枉他繞了十幾英里冤枉路。
劉存義打開後車門，率先跳上去，把兩個行李箱歸置好，才把劉存信拉到車上，坐好之後，用力地拍打駕駛室的擋板，示意可以發車了。
運兵車立刻啟動，按了幾下車喇叭，示意閑雜人等閃開，便馬力十足的駛離文官村。
出門遠行，大把的時間花在路上，七點出發，直到八點鐘時，車才趕到碼頭，距離第一班小輪出發，也只剩下十分鐘。
駱興帶着劉家兩兄弟去買了兩張一等座的船票，讓他們落腳之後往文官村來個電話，便讓他們倆上船，目送這兩個遠方外甥消失在目光之中。
完成任務，駱興也扭頭離開，之後的路，就靠他們兄弟自己闖，他一個小小的警目，幫不上太多的忙，同司機搬運物資上車，而後乘車返迴文官村。
檢票、上船，兩人在二層找到自己的船艙，相較於一層船艙人擠人，二層就寬敞了不少，都是獨立的小船艙，至於價格，也沒得說，高出一層兩倍。
小輪會一直開到中環的畢打街，也是小輪的最後一站，同樣是劉家兄弟的目的地，不用擔心坐過站。
天氣炎熱，即便有海風，也無濟於事，劉存義摘下禮帽，不停地扇著風，綢面西服雖然透氣，但也不如短褂舒服，所幸小輪不會堵船，四十分鐘就會到畢打街。
劉存信則解開西服紐扣，掏出手絹擦汗，順便把六哥眼饞的懷錶拿出來，煞有其事的看時間，讓他眼饞。
「嗚！嗚！嗚！」
小輪拉響了汽笛，登船的梯子也撤走，螺旋槳緩慢轉動，提供動力，讓客輪離開碼頭。
劉存義站了起來，來到窗邊，想要尋找表叔的身影，可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見。
新界只是他們兄弟短暫落腳之處，本島才是大展宏圖之所。
旅途很順利，一等座還有免費的汽水和水果，劉家兩兄弟一路上看着海景，聊天打屁，四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
兩人下了船，叫了兩台黃包車，前往中環皇后大街的恆生銀號。
皇后大道是金融街，銀行街，香港大小的銀號、洋行，銀行都聚集在這一條街上，大名鼎鼎的怡和，渣打，滙豐，東亞的總部都坐落於此。
就算是汽車經過都禁止按喇叭，讓巡邏差佬抓到，就要繳納十塊的罰款。
恆生銀號也坐落在皇后大道，這也算是軟實力的體現。
黃包車將二人拉到恆生銀號前，劉存義付了七豪的車費，便拎着箱子，帶着劉存信進了恆生銀號。
全天下中國人開的銀號，都是一個鬼樣子，鐵柵欄包圍的櫃枱，只留下幾個小窗口，用作交易，各個窗口上都有文字提醒，表示所屬窗口經辦的業務。
現在剛剛早上九點左右，銀號當中沒有多少客人，大堂經理見到有客登門，立刻熱情地迎了上去。
「兩位先生，歡迎來到恆生銀號，在下何本賢，不知有什麼地方能幫到二位的。」
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大堂經理何本賢看到劉家兄弟身上價格不菲的綢面西裝，就知道來了大主顧。
這也不怪他長了一雙勢利眼，銀號生意，本就不是服務普通市民的，要買金飾品，都會去金店，銀號只會接大額的金銀生意。
「你好，何先生，我是來兌換小黃魚的，同鄉們說貴寶號價格公道，才登門而來。」
劉存義收回目光，同何本賢握了握手，拍了拍自己的皮箱，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兌換金條，這香港已經不是稀罕事兒了！北面打的熱火朝天，香港擠滿了五湖四海的大小富豪，兌換手上的金銀細軟，來換取港幣、房產。
「先生，這面請。」
一開門就有生意做，何本賢當然高興，將劉家兄弟倆引到貴賓室，順便通知經理過來驗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