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夜可包
方皓回到家時，姐姐方曉晴正在做早飯。
見他回來，方曉晴便提着鍋鏟，在客廳里數落起來。
放在往常，方皓自不免要和姐姐斗一番嘴。但他早上剛受了驚嚇，這會還沒有緩過來，完全沒心思和精力還嘴，一聲不吭地回到卧室，把門反鎖了，然後就朝床上一躺。
方曉晴很是詫異，過去敲著門問話。
方皓全然不作理會。過了一會，外面終於沒了動靜。又過了些時候，傳來大門開閉的聲音，知道方曉晴去店裏了。
他閉上眼睛想睡一會，卻看到一個恐怖的窟窿在眼前晃悠，上面掛着紅的、黃的、白的東西，讓他忍不住又想作嘔。
突然間，就懷念起了剛才姐姐的喋喋不休。
他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大腦漸漸陷入無意識的狀態。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響起敲門聲。
方皓躺在床上不想動，那敲門聲就一直響，似乎篤定屋裏有人。
他最後還是屈服於門外人的執著，趿著鞋去開了門。
門外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看上去二十六七的樣子，身材比較魁梧，生一張國字臉，膚色微黑，留着小平頭。
女的大概二十齣頭，個頭約有一米七，長得極為白皙，留着及肩的半長發，戴着一副墨鏡，看着還挺酷的。
兩人朝方皓出示了一下警察證，證件上顯示男的名叫周午，女的名叫秦月。
方皓見到這架勢，不由就緊張起來。他長這麼大，雖然也闖過不少禍，可從來沒跟警察打過交道，還存有相當的畏懼之心。
不過他倒不怎麼害怕，反而有種石頭終於要落地的踏實感。
兩位便衣找上門來，自然是因為彬哥的死。據說事關人命的大案，警方會特別重視。那網吧老闆還想遮掩一些自認為與案情關係不大的事情，顯然未能如願。
秦月說：「我們有些問題要找你了解一下。小朋友，咱們進去說吧。」
方皓心裏有些不舒服，你管誰叫小朋友呢？身體卻很誠實地側了過來。
那二人進屋后，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方皓坐在二人對面的小凳子上，覺得矮了一頭，像被審問的犯人一般，便又站了起來。
秦月問：「知道我們為什麼來找你嗎？」
方皓點了點頭。
秦月說：「黃坡村73號，就是你昨晚去的那個黑網吧，露台上的那具屍體，是你最先發現的？」
方皓點了下頭，想了想又搖了搖頭：「說不定周圍的房頂還有別人看到。」
「那個不用你操心。」秦月撇了下嘴，「死者昨天晚上最後接觸的人，也是你吧？」
方皓很謹慎地說：「昨晚上機之前，我是在露台上最後接觸過他的人。但是彬哥後來又去過哪、接觸過誰，我就不知道了。」
秦月笑了一下，說：「那就說說你知道的。昨晚你們聊過些什麼，今天早上又是怎麼發現屍體的，越詳細越好。」
方皓就把相關情況細述一番，包括之前彬哥多次找他要錢的事也講了講。
但是說完之後，他又覺得有些不對，這樣會不會讓警察懷疑，是他尋機報復啊？
周午對秦月說：「倒是跟別人說的情況出入不大。」
秦月問：「行了，那就這樣吧？」
周午說：「給他測一下。」
秦月說：「有什麼必要呢？他才16歲零43天，年齡明顯偏小；身體素質也就是一般水平，跟弱雞差不多；成績全班倒數，標準的學渣；家裏經濟條件尚可，沒吃過什麼苦；精神力平平，也沒什麼毅力……」
方皓忍不住說：「警察阿姨，你當我的面說這些，真的合適嗎？」
既然被叫小朋友，那不妨就抬抬這個女警的輩分。據說年輕女人被叫阿姨會氣到爆炸。
然而秦月卻好似完全不介意，笑着說：「沒什麼不合適的，反正你也不會記得。」
周午又說：「給他測一下。」
秦月撇了撇嘴，從背包里拿出一個儀器，展開后形似一個頭盔，看着還挺有科技感的。
「來，把這個戴到頭上。」周午站起來胳膊一伸，搭著方皓的肩膀把他拉近了些。
方皓下意識地往後扭了下肩膀，卻像是頂到了牆上一樣，不由自主地向前移了一步，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秦月拿着頭盔，扣在了方皓頭上。隨後又拿出一個平板，在上面點了幾下。
方皓頓時如觸電一般，酥麻感由頭頂傳遍全身。同時脖頸處一陣刺痛，像是被一隻馬蜂給叮了一樣。一秒鐘后，他的身體便不受控制地微微痙攣起來。
秦月把平板遞給周午：「看吧，這就是個標準的廢物。」
方皓很想反唇相譏，嘴巴卻完全不聽指揮。
周午仔細看過了平板上顯示的數據，點了下頭：「行了，收工吧。」
秦月從方皓頭上取下儀器收好，然後摘下墨鏡，微笑對方皓說：「小朋友，你該睡覺了。」
她的眼睛像是兩汪幽暗的黑潭，深邃而神秘。
方皓與之對視了一下，神色便木然起來，說：「對，我該睡覺了。」
說完便回到卧室，關起房門，在床上躺了下來。
他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后已是晚上九點多。
到廚房打開燈，見灶台上有一盤青椒土豆絲，一盤青筍炒肉片，此外還有一個紅燒雞腿。
電飯煲的保溫燈亮着，打開蓋子，裏面有小半鍋米飯。
於是他盛了碗米飯，站在灶台邊上吃了起來。
吃飽后找了個保鮮袋，裝了些米飯和剩菜進去，用力捏成了飯糰。心中有些得意，你以為米飯我就沒辦法帶了嗎？
到了慣常去的那家黑網吧，見老闆坐在一樓的院子裏，說道：「老闆，包夜。」
老闆一臉晦氣地說：「還包個鎚子，也不知道哪個哈慫給舉報了，電腦都被封了，網也給斷了，額賊他媽！」
方皓愣了一會，也跟着罵了聲賊他媽。
根據地被端，一下子變得無處可去了。
他知道有幾家電競賓館也可以不登記身份證，可都比較貴。身上的零花錢本就不多了，去那地方玩用不了兩天就得花光，還是先不考慮了。
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了一會，頗感無聊，便索性回家。
他躺床上玩了會手機，倦意上涌，手機掉在一旁睡著了。這一覺醒來，居然已是早上七點多。
他頗感奇怪。自己的生物鐘是夜貓子屬性的，往常夜裏是最清醒的時候，昨晚怎麼那麼能睡呢？更何況白天都睡過一覺了。
難道說，越無聊越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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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南郊，距方皓家十幾公里之外，某指揮中心的大廳內，數十名工作人員正在各自的崗位上忙碌著。
在眾人的正前方，是一面由多個大型液晶屏組成的超大顯示牆。
此時顯示牆上的畫面被分割成了幾十個帶有數字序號的豆腐塊，分別展示著不同的場景，這些場景的核心都有一個人。
其中被標註為「39」的影像內容，正是方皓卧室中的情形。
「各單位注意，已進入0511A9臨界時間！」
隨着指揮長的話音響起，大廳中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但眾人忙而不亂，按照分工各司其職，一切都井然有序，顯然經驗都相當老道。
大約十幾分鐘后，有人快速說道：「報告指揮長，3號目標消失，消失時間7點06分。」
隨即顯示牆上的3號豆腐塊的影像被放大，並將時間回調。
一個房間中，一名約摸二十歲的青年男子，正躺在床上熟睡，突然間好似被什麼給驚醒了。他猛地坐了起來，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張著嘴似乎要說什麼，下一刻整個人卻憑空消失了。
指揮長看到這一幕，說道：「確認3號目標已獲得賦能通行證，後續工作由二組接手。」
又過了一會，有人說道：「報告指揮長，22號目標消失，消失時間7點09分。」
顯示牆上22號豆腐塊的影像被放大回溯。
一個看着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女孩，正在桌邊吃着早餐，突然間好像感應到了什麼，驚疑不定地四下打量，隨即便原地消失了。
指揮長說道：「確認22號目標已獲得賦能通行證，後續工作由四組接手。」
此後便再無異常情況出現。
到了八點多，指揮長宣佈：「本次監控行動結束，確認2人獲得賦能通行證。二組、四組進一步確認目標與0511A9的接續關係。」
「二組明白！」
「四組明白！」
與此同時，在方皓卧室的天花板一角，一個礦泉水瓶蓋大小的物體移動起來。
那東西厚度不足2厘米，表面的顏色與背景完全融為一體，若不盯着細看，很難發現它的存在。
它沿着牆壁抵達了地面，悄無聲息地溜出了卧室，最後在廚房的地板上停了下來。
隨即一架微型無人機從開着的窗戶飛入，在那東西上面停了一下將其吸附住，又由窗戶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