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星火閃耀

新月城。

今天本來是市議長一職的交接日，上庭要員查爾斯將頂替原市議長斯琴科夫管理這座城市。

一切起初進行得很順利，按照正常流程接機，迎賓，公務宴，最後進入交接儀式，新月城一把手易主。

但就在進行到公務宴這步時，劇變爆發了。

新月城市議長斯琴科夫於月光大廈發動兵變，武裝劫持上庭要員查爾斯，正式對世界政府以及巨頭企業宣戰。

消息頓時如同野火般燒遍全城，在民間掀起滔天浪潮。

對於巨頭企業所帶來的壓迫，這個世界的人們，尤其是新月城的人們，真的已經忍得太久了。

他們此前四下分散各自為戰，任何聲音都石沉大海，任何努力皆是徒勞，漸漸變得絕望，麻木。

可當斯琴科夫發動兵變、並將消息藉由網絡媒體投送至全城之際，一切都變了。

要知道，這可是一座巨都的一把手，不折不扣的大人物。

這種人物身先士卒公開反叛，號召大家揭竿而起，其帶來的效應難以想像，讓那些沉寂的火種再度熊熊燃起。

壓抑的民眾終於爆發了，他們以野火燎原之勢衝上街頭，扯斷警戒線佔領各個街區，並大肆衝擊入駐城中的上庭衛隊。

上庭衛隊的各級指揮官當場就懵了，根本不知道什麼情況，幾個小時前還好好的，突然間大領導被劫持了，視線里到處都是忿怒的平民。

「推翻世界政府，打倒巨頭企業！」

「巨頭的走狗們！你們償還血債的時候到了！」

「為了我們孩子的將來，沖啊！」

一人振臂萬人高呼，人群在各條街區瘋狂衝擊上庭衛隊防線，到處都是吶喊聲。

上庭士兵手持防爆盾，奮力用身體和人群抗衡，回過頭大聲問道：「長官！怎麼辦？！」

長官哪知道怎麼辦啊，這種事按原則說必須請示上級，可查爾斯已經被劫持了，根本聯繫不上。

就在這時，人群後方陸陸續續擲來玻璃瓶子。

長官身經百戰，立刻就辨認出來了，大吼道：「小心！燃燒瓶！」

這些燃燒瓶都是土製武器，學名「莫托洛夫雞尾酒」，裏面的可燃液體都是常見民用材料，製作起來非常容易，常用於街頭暴動。

燃燒瓶砸進上庭衛隊陣線，炸開后將多名士兵點燃，火焰瞬間覆蓋他們全身，燃燒的肢體不斷揮舞，彷彿變成了一支支移動的火炬。

「啊！！啊！！！」雖然上庭衛隊士兵多為超凡者，不至於被這種土製燃燒瓶殺死，但那種痛苦是抵消不了的。

他們被燒得發出慘叫，拚命在地上打滾企圖撲滅火焰，可這些汽油與助燃劑混合形成的液體實在太能燒了，光靠打滾根本撲不滅。

對方已經動用致命性武器，再加之上庭衛隊本身就有特權，長官也就不再猶豫，當即喝道：「實彈！壓制射擊！」

前排士兵用防爆盾牌維持住陣線，後面的士兵抬起自動槍械，直接開火。

「噠噠噠噠噠——」

子彈掃過人群，帶起大片血霧，大量平民被放倒在地，捂著傷口嘶聲哀嚎，鮮血將地面染得猩紅。

人群受到驚嚇向後退去，上庭衛隊士兵趁機救助被燃燒瓶命中的同伴，並重新維持好陣線，將槍口直勾勾對着民眾們，等候下一輪射擊指令。

長官拿起擴音器，厲聲警告道：「所有人，立刻返回家中，否則就地射殺！」

對方有槍在手，而且說開槍就開槍，人們縱然憤怒，此時也被鎮住了。

戰場出現短暫的死寂。

然而很快，人群中傳來騷動。

有人指向天空喊道：「反暴四課來了！」

反暴四課，這本是新月城最聲名狼藉的部隊，執行任務時極少顧忌平民傷亡，比什麼劫匪殺人犯都要令人害怕。

但這三年間，在斯琴科夫的整頓下，反暴四課內部紀律大大規範化，人們對他們的畏懼也在逐漸減少。

並且這一次，在天翻地覆的歷史潮流中，反暴四課真正意義站在了人民這邊。

印有猙獰骷髏頭標誌的浮空艇在戰場上空懸停，身穿漆黑作戰服的反暴隊員們直接向上庭衛隊腹地發起迫降，如雨點般落在陣中。

狂骸堅骨、血晶刺槍、義體戰刃.反暴隊員們的紀律規範過了，戰術倒是一如既往兇殘，不打任何招呼直接下死手，各種超凡力量往上庭衛隊臉上招呼。

正常來說，反暴四課是地方部隊，而上庭衛隊是首府直屬部隊，戰力上應有不小差距。

但上庭衛隊士兵很快驚愕地發現，這些反暴隊員強得可怕，他們不僅戰鬥技藝嫻熟，而且超凡力量等級非常高。

按照以往的標準，反暴四課成員的超凡力量應該處於第三階段。

比如義體植入者，大多是全身置換「軍用3級」義體，厲害點的能換上「軍用2級」。

若能駕馭「軍用1級」，就有資格進阿爾法小隊那種精銳部隊了。

這些反暴隊員之所以力量卡在第三階段，固然有個人天賦的緣故，也與在他們身上投入的資源有關。

像這種為當局服務的治安部隊，巨頭企業一般不會投入過多資源，因為沒必要。

治安工具人，耗材而已，差不多能用就行了。

真要培養精銳，幹嘛不在自家內部培養？

所以很多時候，反暴隊員並不是天賦只能到那個階級，而是被資源限制住了。

然而此時，他們表現出來的實力極其驚人，很多人都有第四階段的實力，個別極其強悍的甚至已經踩到了第五階段那條線。

上庭衛隊士兵對此完全無法理解。

血碼攜帶者也就算了，說不定是天賦異稟，有自己瞞着外人偷偷修鍊大成的可能性。

義體那玩意可是硬件啊！製造技術只掌握在鐵血聯合體手裏！

鐵血不給你好貨，你天賦再高又怎樣？一身垃圾義體能發揮出幾成天賦？

這些反暴隊員里的植入者一身高級義體，並且完全沒有對終極保險的顧忌，只說明一件事。

義體製造技術被破解了！

他們那身義體根本不是鐵血聯合體給的，是其它勢力給的！

是誰？！

誰能做到這種事？！

無論多麼不可思議，這場戰鬥的結局已經註定了。

強大的反暴隊員率領着其餘治安部隊，在各條街道向上庭衛隊發起攻擊。

這些可不是只能扔燃燒瓶的平民，他們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又有反暴四課壓陣，戰鬥力絲毫不亞於正規軍。

放眼望去，身着不同顏色作戰服的戰士們來回交錯，子彈打進彼此的頭顱和胸膛，近戰武器砍得鮮血漫天亂灑。

血腥的混戰一直持續到第三天下午。

不得不說，上庭衛隊作為首府直屬的精銳部隊，作戰意志極其驚人。

哪怕是這種被完全包圍的殲滅戰，他們依舊沒有投降，依託樓房掩體和敵人不斷絞殺，哪怕是死，也要拼了命換掉一個。

但在治安部隊與民眾們的齊心協力下，縱使是來自首府的精銳，也淹沒在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

新月城部隊採用的黑色標識逐漸成為了各條街道的主色調，將城市完全控制。

上庭衛隊被徹底殲滅后，發動兵變的斯琴科夫現身了。

黃昏時分，橙紅色的光芒閃耀在西方天幕，也照亮了每一個剛從戰火中走出的戰士，彷彿為他們披上了一件璀璨戰甲。

月光大廈外圍廣場，治安部隊控制着現場秩序，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人，有在戰鬥中負傷滿身血污的男人，也有牽着孩童的女人，年邁的老者們縱然腿腳不便，也硬撐著拐杖來到這裏，要見證歷史性的時刻。

斯琴科夫帶着被綁的查爾斯現身時，現場安靜的氛圍被打破了，人們朝這位上庭權貴發出噓聲，各種怒罵聲四起。

「巨頭的狗出來了！打死這條狗！」

「一百多年了！我們的祖輩被巨頭壓迫了一百多年！讓這狗東西血債血償！」

「殺了他！給前線的兄弟們助威！」

情緒激動的民眾從四面八方湧來，如果不是現場早拉起警戒線，還有治安部隊維持秩序，查爾斯恐怕已經被撕成肉塊了。

此時，這位上庭要員雙手被綁走在前面，無措的眼神就像一條當街挨打的流浪狗，他看向身後的斯琴科夫哀求道：「斯琴科夫，有什麼事可以慢慢商量，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你這樣做是死罪啊！」

斯琴科夫臉上只有冰冷：「自己往前走。」

查爾斯哆嗦著，只能繼續走。

查爾斯初來新月城，嚴格意義上來說，這裏的人們跟他並不熟。

但那種仇恨都是一樣的。

草菅人命的巨頭企業，還有在他們控制下的世界政府，不知欠著人們多少累累血債。

查爾斯為什麼能成為所謂的「成本管理專家」，拿最少的錢辦最多的事？

或許他確實比其他人更有能力，但更多的，是他知道哪些地方、哪些人能夠狠狠壓榨。

他拿給領導的是光鮮的政績，而在那些看不見的角落，不知有多少飽受壓迫的工人流下血淚。

他正是那些蟲蠹的縮影。

現場群情激奮，人們對查爾斯極盡唾罵，到後來紛紛撿起路邊的石子，從四面八方向他砸去。

查爾斯身上臉上被如雨般的石子擊中，到處淤青高高腫起，一路哀嚎，一路被砸，到後來連走路都滴著血，每一步都會在身後留下斑駁血跡。

最後，查爾斯走不動了，他倒在血污中哀聲慘叫，祈求着憐憫，祈求着那個曾經無數人向他祈求過的憐憫。

斯琴科夫高抬雙手，很快就止住了人群的躁動，隨即走到查爾斯身邊。

兩人一個衣冠整齊，昂首而立，另一個滿身血污，奄奄一息，在夕陽照耀下形成了極度鮮明的對比。

斯琴科夫的目光掃過人群，遙望着那一張張或成熟，或稚嫩的臉，高聲說道：「曾幾何時，我也是當局權貴，與身邊的人同流合污，高高在上心安理得享受着一切。」

「直到後來，我親眼見證了當局的殘暴，看透了巨頭企業光鮮外衣下的猙獰嘴臉，我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麼可恥。」

「曾經給大家帶來的傷害，我無可挽回。但至少在後半生，我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那就是像現在這樣，與你們站在一起，為過去的我贖罪！」

「我們過去或許弱小，覺得巨頭企業像神明般不可戰勝，只能在他們的壓迫下苟延殘喘，最後一度麻木。」

「但現在我要告訴你們！不是這樣的！神明又如何？神明也會流血——就在今天上午，我們打贏了鐵陽戰役！」

「以蘇默團長為首的新月城部隊，與狼襲主力成功會師，陣斬巨頭走狗麻生一郎，敵方近百萬軍隊望風而降！」

「我們祖輩等候了一百多年的時機，如今終於到來！新月城這次將站在正義的這邊，為所有人類同胞而戰！」

斯琴科夫眼中倒映着萬千民眾，發出了最炙熱的宣言：

「巨頭的時代結束了！！！」

言畢，他取出槍，一槍打在查爾斯頭上，終結了這個巨頭走狗的性命。

歡呼聲浪如同潮水般翻湧著，響徹雲霄，回蕩在整個新月城。

演說與處刑結束后，按照預定計劃，斯琴科夫命令治安部隊維持全城秩序，並引領各級同僚重新恢復城市運轉，為以後的事做準備。

忙到深夜，斯琴科夫在辦公室走廊遇到了伊凡。

這兩人本是上下級關係，現在毫不生分，彼此給對方點了根煙，一邊抽一邊遙望着夜景。

伊凡吐著煙圈說：「把自己藏了這麼久，挺累的吧。」

斯琴科夫笑了笑：「都一樣。三年前洛死後，蘇默給我們講述了他的大計劃，大家從那時起都在藏。」

說到這裏，他饒有興緻地看向伊凡：「說實話，我們一開始沒打算把你列進來，畢竟你這人認死理，大家都覺得你肯定會站在職責那邊，站在世界政府那邊。」

伊凡臉上浮現起複雜神色，搖了搖頭：「那年凶獸危機，我就對自己曾經堅守的東西失望了。」

斯琴科夫露出苦笑：「誰不是呢。」

兩名原本隸屬當局的人抽著煙，燃燒的煙頭在黑暗中閃爍，一如星火。(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