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通玄心境
茅廬。
柳老前輩正在慢條斯理的收拾東西，看似平穩內斂，實則內心心率波動不正常，很快，她每收起一種藥粉，心跳都會加快幾分，臉色也會凝重一分。
太兇險了。
太緊張了！
整的老婆子差點心病發作。
這一百零八種葯，但凡計量差那麼一點，不僅他死的更快，老婆子我這一生的心血研究，也就化為烏有了……
呵呵呵……碧游宮？！
一想到碧游宮，老太太臉上浮現幾分痛快的傲慢感。
沒人知道柳老前輩心裡的高興事兒，她憑一己之力，破了無人能解的八步化屍散，有種狠狠一巴掌甩在畢紅瑤臉上的快感，所以自然就有點綳不住了。
憨厚的漢子幾次試探單劍平的呼吸。
「娘，還是沒有呼吸啊！他死了！」
「再等等，吵死了。」
老太太本來還沒什麼，被他兒子一叫喚，嚇得手哆嗦了一下。
「咳咳咳咳……」
單劍平從一陣咳喘中醒了過來，第一感覺就是自己身體很軟，感覺像一團油脂，身體不疼了，但是有點感覺不適，因為行動僵硬，只能動動手指腳趾。
「娘！他醒了！他活了！娘你看啊！棺材不用買了，錢省了！」
憨厚漢子高興的不行，不用花錢了。
單劍平有點臉黑，這位仁兄似乎有點不太會照顧病人情緒，不會說話啊。
想要坐起來感謝一番，可是他還是起不來。
「躺著吧，以毒攻毒本就兇險無比，我剛才那一手，實際上比讓你中的八步化屍散毒死你還要快，萬幸啊，我二十年的研製，是正確的。」
「前輩果然……妙手回春，您為江湖無數正派人士，做了一件極為了不起的事！這必將成為一樁人人受益的功德！」
「功德？當不起，歷代江湖上都會出現比我更厲害的藥師，我算老幾……你可知道，八步化屍散是如何煉成的？」
其實她心裡頗為高興，只是不能肆無忌憚的表現出來，所以改變話題。
那種快樂，回頭自己一個人獨樂樂就可以了，不足外人道也。
「晚輩不知……」
「嗯……我來告訴你吧，八步化屍散，就是用以毒攻毒，一重一重疊加煉製的，一共用了一百零六種葯，從第一種制毒，第二種解毒，第三種再制毒，一直重複疊加到一百零七種，剛好是毒藥而不是解藥。」
「所以八步化屍散極其難解，如果是記憶力稍差點的人，最後可能就連制毒計量都忘了，也掌握不好解藥計量。」
「而我研製二十年的解藥計量，耗費無數好葯，總算是給摸清了，你知道嗎，其實八步化屍散，一百零六種葯研製，它本身是一種良藥，一種世間難得的極品良藥，原名叫八步登仙散！」
「就是因為它被加了一種毒，才變成極其難解的劇毒！你想啊，世上毒藥幾乎都有克制的解藥，這一百零六種葯，就是制毒再解毒的循環，破而後立！將所有的毒藥和解藥錯綜複雜的拆分再融合，這忙就封閉了許多解藥的藥性和抗性，成為了一種劇毒。」
「前輩，您的意思是說，這種毒藥之所以用一百零七種葯融合，就是為了阻止被人輕易破解？」
「是的，就像門戶家的門鎖，因為技術都是一樣的，通用的，但總會有能工巧匠，再原來的基礎構造上加一道特殊的環節，所以這把鎖，就成了獨一無二的鎖，很難有鎖匠解開了。」
「因此八步化屍散，就是這樣誕生了，被那個人設置了數十手防止破解的門檻，也是因此，八步登仙散，被那個人多加了一味毒藥，就成了劇毒之物。而我就是在那個人的最後一手上，嘗試找到了最後一味解藥，卻沒想到那個人心思很毒，不能用解藥，只能用毒藥才能解！」
「如果我用了她最後一味毒藥的解藥，你就必死無疑了！」
單劍平聽的也是冷汗悄悄流出。
畢紅瑤不僅是武道仙才，還是個製藥天才！
可她為什麼從一個武道仙才，製藥天才，變成了一個殘暴狠毒，如妖如魔的人？
「前輩，您剛才說八步登仙散？這種葯是用於什麼的？」
「這就是另一個話題了，能吃這種葯的人，一定一定要武功奇高！內力玄功要達到通玄的境界，才能服用，若是達不到功力和體魄的要求，服用它還是會死人的。」
「這種葯……有什麼功效？既然內力玄功達到了通玄境界，還會用得上藥嗎？」單劍平不懂。
他覺得，人真要邁步上了武道通玄的境界，葯這東西根本就用不到了，那個境界的人，應該百毒不侵，百邪避散了。
練功習武，本就有強身健體之效，境界越高，病痛越難纏身嗎。
「哼，年輕人，你把江湖武林看的低了。練功為了什麼？」柳老前輩問。
「強身健體？」
「放屁，強身健體？你每天跟我兒子似的，農忙時節下地掄一天鋤頭，也能強身健體，你怎麼不去？你爹怎麼不去？」
這張口就你爹你爹的，怕咱不是熟人，還真不會這樣說。
看來這位柳老前輩，和爹是舊識，起碼接觸過。
「這……除暴安良，懲奸除惡？」
單劍平感覺自己在柳老前輩面前，就和皇甫君柔在他面前一樣！
傻乎乎的！
應該是解毒后的一些殘存癥狀，自己不傻，聰明著呢……
他這樣安慰自己。
「是殺敵！自衛！保護！反抗！戒律！制度！德行！練功習武，就是這麼一代一代繁衍下來的傳承！」
「晚輩……似懂非懂。」
「從最初的時候說起，例如你生活在一片富饒地帶，有外敵侵略，燒殺搶奪，你會怎麼做？」
「自然是奮起反抗！」
「可你打不過敵人，反抗只會死呢？」
「那也要反抗！大丈夫，死不足懼，也要保護身後的弱小，和自身家園！」
「所以明知反抗也是死，可還是要做，因為反抗有希望，怕死，就什麼希望都沒了。
所以練功習武，就是為了殺敵，武功就是用來殺生的，因為這就是武功誕生的用途，是活著的依仗，強大自己，才能活下去，才能不被侵略，不被侵略，才保的住你想保護的東西，」
「前輩，您想表達的是……」
單劍平有些懵了，可又有些觸及到什麼東西。
「你的父親怎麼教導你的？」
「先父希望晚輩能有朝一日，通練天下功，去那武道山巔看一看，先父說過，武道盡頭究竟是不是別有洞天，只有上去的人才知道，武道不是斷頭路，就像華山派一樣，修道為主，習武為輔，追求的也是一種道的盡頭，叫做尋仙問道，都是要去山巔看一看的。」
「嗯，你父親不愧是游龍劍仙，真知灼見非一般人敢想，如果我告訴你，江湖武林所有人追求的強大武功和內力玄功，都是在滿足自己心中的貪慾呢？你還會這麼想嗎？」
「滿足心中的貪慾？」
「不錯，人心的貪婪是沒有底線的，這是一個很大的弱點，很容易就被利用，一個人，為了滿足心中貪慾，會想盡辦法達成目的，為此不擇手段，甚至泯滅人性。所以才會有欺騙，背叛，算計。」
「練功習武，有人用它強取豪奪，有人用它震懾人心，無論出於什麼目的，都是為了滿足貪慾，因此在這條路上，要經歷的考驗，不只是練功習武途中的傷痛，煉的是人心，是人性。」
「如果一個人在練功習武逐步強大的期間，漸漸失去了本心，那就算是功力登頂天下第一，也只是個空虛的傀儡罷了，慾望填不飽。只有強者初心不改，才是真正的強者。」
「我老婆子年紀大了，又被病痛折磨多年，有時候愛說胡話，你聽過後忘了就可以……」
「哪裡，晚輩一定會將前輩這番話銘記在心，時刻體悟。」
這就是前輩，每一個已經是前輩的江湖人，都有自己一輩子悟出的道理，道理用於人心之上。
柳老前輩突然說了一句單劍平耳熟的話：「我的這番話，有錢也聽不到，當故事聽還得給打賞呢。」
所以立刻悟了。
「前輩如果有需要吩咐的地方，請明示，晚輩一定竭盡所能，以報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同等於再造之恩了，這是僅次於父母給予生育之恩和養育之恩的大恩情。
「嗯，很簡單，如果你將來見到了畢紅瑤，幫我問她一句，值得嗎？」
「就三個字？」
「對，就三個字，她不可能不懂。」
「是，晚輩如果見到她，一定會幫您把話帶到。」
「希望你到時候有機會說出這三個字，別遠遠的一個照面就被殺了，連個屁都沒來得及放。」
單劍平有點臉熱，這老太太說話確實有點那啥……
「兩個時辰之內，不要喝水，我累了，腦子都糊塗了，明日有事交代你，你可不要偷偷溜走。」
「晚輩不會，前輩放心。」
單劍平哪裡會想到，與他對話的這個柳老前輩，武功雖然遠沒有達到通玄的境界，甚至都不如他。
但是她的思想境界，卻已經觸及了那個玄而又玄的通玄境。
這番對話，今後讓他受益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