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負心漢
這蟠桃盛會一開開了好幾日,他們便在一起了好幾日。青嵐這小狐狸偶爾回去一趟,過一會兒又借故出來。他長著一張很是正經讓人賞心悅目的臉,撒起謊來自然也容易讓人相信些。我跟著他們飛來飛去的，好在只是個魂魄倒也沒覺得有多累。
凰羽花遍地嬌艷,天空雲霞似火，伴著悠揚笛聲，身後便是一片蒹葭蒼蒼。嵐游暮合,又是紫陌風雅。
我看著青嵐牽著那姑娘的手,兩個人像孩子似的追著風,追著雲，追著彩虹與蝴蝶,扔下一串串笑聲在空中回蕩。那姑娘長舒水袖,舞落百花蕊里的露珠，兌著夕陽晚霞，青嵐一曲悠揚，吹動著柳楊依依，清風飛揚，和著聲聲鳥鳴。
時空轉換里，我看到那姑娘端坐在銅鏡前，青嵐執著一支筆為那姑娘在額間畫著一朵艷麗的凰羽花。
我的全身震顫的厲害，有什麼念頭彷彿五雷轟頂一般向我而來，我搖頭否定，急急後退，時空又到了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他們並肩坐在月下。青嵐伸出一隻手，對著那紅衣姑娘笑道：「猜猜我的手中是什麼。猜到就給你。」
那姑娘眨了眨眼，仰著頭說：「是蝴蝶？」男孩搖了搖頭「這個時候哪裡來的姑娘？」
那姑娘又猜「那麼，是螢火蟲」青嵐又是一陣搖頭。
姑娘從夜明珠猜到星星，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姑娘撅著嘴，泄氣地說：「不玩了。肯定什麼都沒有。」說著轉向一邊，假裝生氣。
青嵐湊到她面前，攤開掌心，兩枚顏色各異的透明石子靜靜地躺著。他拿出那塊紫色的給女孩，笑著說道：「這是凰羽花的花瓣，就開在凰羽宮裡，你怎的聞不出來？真是個笨丫頭。」
「你才笨呢，誰讓你采凰羽花的，你可知它們也是有生命的。」姑娘從青嵐手中將花瓣搶了過來，放在自己的手中，視若至寶，臉上的表情竟是憐惜。
「好了好了，權當是我錯了，好不好？」青嵐哄著她，握著她的手，她便不難過了。
染墨長空，羅綺香溢，我瞧見青嵐攬著那姑娘的肩膀，聽見他口中說道「得一佳人相濡以沫，痴纏紅塵，夫復何求？」
那姑娘便紅了臉垂下頭。
那一晚，流光璀璨，風也變得輕柔美好。
「白頭偕老，花開花落，執子之手，不離不棄。你待我來娶你，許你這一世的安然無憂。你等我，蟠桃會一結束，我便讓阿爹帶著我一同來向天君求親。」青嵐挑起那姑娘的下巴，說的溫柔又堅毅，接下來，他們倆的舉動就稍稍的有些少兒不宜了。
我雖然是一把年紀了，看著他們這一對小年輕當著我的面卿卿我我，竟然也跟著顫悠顫悠的。哎，還是修為不夠，修為不夠。
看來是好事將近了，但以我看了那麼多年戲本子的經驗，以及對當下事實的考量，青嵐和這姑娘一定是沒有順風順水的走到一起的。
我這邊仰躺在屋頂，翹著二郎腿，悠悠的等待事情的後續發展。反正現在也沒人看得到我，我這上神的形象問題也無需顧及了。
連著幾日的蟠桃盛會終於結束了，四海八荒的神仙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魚貫而出了。我遠遠的瞧著蘇華也回來了，依舊是一副飄逸出塵的模樣。
嗯？這話怎麼聽都像是在誇自己哈。
蘇華走過來時，突然朝我的方向看了看，我一驚，那眼神就彷彿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我。難道我的修為早就到了這個地步了？四海八荒沒一個看到我，她竟然看到了？
錯覺，錯覺，我告訴自己。
我看到蘇華一進凰羽宮，那紅衣的姑娘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她跟前，說道「主人，我要修鍊成人，求主人幫忙。」
「你出了凰羽宮是不是？你忘了我對你說過的話了？你只是一朵凰羽花，是我用靈力凝結而成，你不該動情的，這情你受不起。」
聽完蘇華的話，我驚得站了起來，差點沒站穩直接從屋頂上摔下來，好在只是個魂魄，還沒摔呢，就輕飄飄的浮在空中了。
額，這情景怎麼想起來有點滲人呢。
這姑娘竟然是一朵凰羽花，怪不得，身上的衣裳和凰羽花的顏色一樣，身上也是一直散發著凰羽花的香味。可蘇華擅自用自己的仙術來讓這朵凰羽花成了人形是有違天歸規的啊！
原來，在失去的那段記憶力，我依舊是個不拘泥小節，視天規於無物的上神啊。
「主人，我受得起，受得起，他待我很好，他說要來娶我。我要修鍊成人，我要與他成親生生世世在一起，主人，求您成全。」那姑娘說完，一個勁的在地上磕頭，看得我很是不忍。
「好，既然你已經決定好了，我便給你一個機會。幾日後，我送你去歷天劫，倘若你能過了那關，方能繼續修鍊，才有機會修成人形。念你是我一手變幻而成，也算主僕一場，我便在你歷天劫時給你設一道仙障，護你一護。」
聽到蘇華這樣說，那姑娘開心的一笑，卻聽蘇華又繼續說道「但這天劫非常人所能接受，我雖護你一程，卻不能一直護到最後，這是有違天理。何況，我也沒有這個能力。倘若你一時間抵擋不了，便就灰飛煙滅了。你難道不後悔？」
我聽得出來蘇華的語氣，她其實是不願意這朵凰羽花現在就去歷天劫的。平常的神仙，也是因為修鍊了很多年，才會去歷天劫，而她不過是一朵凰羽花，沒有修為，去歷天劫，等於自殺無異。
「我絕不後悔，多謝主人成全。」那姑娘回答的鐵錚錚的，看起來是吃了稱砣鐵了心了。我想想，這情之一字當真是神奇的很。
「如此，我便不再勸你，一切都看你造化吧。」蘇華說完，便拂了衣袖進了內殿。
「多謝主人，多謝主人。」那姑娘又猛的磕了幾個頭，看來是個實在姑娘。
她這邊剛磕完頭，我就看見斗轉星移，時空頃刻間變換起來。
一瞬間，我飄在空中，只見不遠處天雷滾滾，閃電刺眼。那一片混沌之中，我依稀可以看到那一襲紅衣飛揚。看樣子是那凰羽花在歷天劫了。
我看了看，有了蘇華的仙障護著，她先前似乎進行的還很順利。
看守天雷台的兩個小仙童站在一邊，隨意嗑著瓜子聊著天，天界沒事歷天劫的神仙多了去了，他們早就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
這廂，兩個小仙童突然間就聊到了天界近來的一件喜事。
小仙童一號：「你可曾聽說了，闕宮山的狐狸，帶著幾十馬車的聘禮來求天君賜婚了，此時正在凌霄寶殿呢。」
小仙童二號，驚訝道「真有此事？可惜了你我在這裡看守，無法去看看那陣勢。不知道闕宮山要求的是哪位仙子？」
小仙童一號嘖嘖兩聲「要說這闕宮山真是胃口不小，那位青帝的小兒子青嵐求的正是凰羽宮的九天玄女蘇華，此事瞬間就驚動了整個天界。但玄女倒是沒有多少驚訝，多半會同意。上次蟠桃盛會時，我去幫忙送了點仙酒，倒是遠遠的瞧過那位青嵐一面，當真是個俊美不凡的容貌。」
小仙童二號道「玄女與闕宮山的青狐結合，那當真是天界的好事了，我們又可以去偷偷喝點仙酒了。」
兩個小仙童正開心的說話間，聽到上方的天雷台雷聲劇烈的響了幾下，他們抬頭看了看，許是到了□了。
我在一邊本來聽著兩個小仙童說話，聽到聲音之後趕緊收回視線去看那姑娘。
那姑娘定是聽到了兩個小仙童的對話，一時間竟是有些悲痛欲絕。
我瞧著她竟然緩步往前走著，心裡咯噔一下，她，她這是在故意走出蘇華為她設的仙障啊。如今正是天劫最難熬的時刻，她這出來，擺明是送死啊。
我情急之下，卻又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一步步走向灰飛煙滅。
「不要……」耳邊傳來青嵐的凄厲之聲。我扭頭望過去，果然看到青嵐急切切的飛了過來，許是蘇華弄清楚了整件事的經過於是對他說了，他這才趕了過來。
聽到青嵐的叫喚聲，那姑娘的腳步頓了一下。她望向青嵐，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那抹笑顏，彷彿一片白羽跌落在青嵐的心間，那麼柔軟，又那麼飄忽，隨著那一抹笑顏的消散，她也在一點一滴的消散。
看著那抹笑容，我不知為何，就篤定了，即使知道青嵐背叛了她，拋棄了她，但她因為轟轟烈烈的愛了一場，就不曾有後悔。
我彷彿聽到了她生命最後的絕響，她說「青嵐，即使灰飛煙滅，我也不會忘了你。只因你讓我懂得了愛與痛的感受，讓我覺得自己有了血肉，而不再只是一朵凰羽花。」她說這話的時候，彷彿在對著我說。
她離開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愛而不得，她這一份狠絕讓我心生佩服，她怨的不是青嵐，而只是遺憾自己是一朵凰羽花。
她快步縱身躍入一道正打下的天雷之中，天地間一聲巨響，所有的一切歸於平靜。
這一刻，心中彷彿一下子所有的東西都被掏空，我一點也不想去看一眼青嵐。
她不恨，我卻對青嵐產生了複雜的情緒，他這一舉動無疑是負心漢的作為，而我竟然還嫁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真相到底是怎麼樣呢？嘿嘿，下章見分曉……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