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趙禎走在實踐的路上

第526章 趙禎走在實踐的路上

「隆隆」的火車還在行駛。

它越過山丘,越過田野,越過村莊,最終抵達了城市。

這裏是洛陽,距離汴梁約170公里,如果是從前,靠人走路,至少得兩三天的時間。

但現在,在洛陽渡口坐船,或者坐火車的話,幾個小時就能來往兩地。

時代的飛速變遷已經讓人應接不暇,最近這些日子,汴梁報紙寫新時代的詩詞不計其數,讚揚的便是這大宋盛世。

火車進了洛陽站,隨後停在了車站專門設立的停車軌道上,而此時,也不過是才晌午而已。

洛陽本地官員匆忙來迎接,趙禎和趙駿在他們的陪同下於當地吃了飯,並且還走上了街,親眼看看這座古老的十三朝故都,亦是這般雄壯。

由於五代十國的影響,曾經的東都洛陽人口大幅度下降,但這些年來日益發展,街頭巷尾同樣是人頭攢動。

百姓看到很多人簇擁著一行人,紛紛以為是什麼大官,遠遠地不敢靠近。

然而趙禎卻並不避諱,他走進每家店,看看賣的貨,問問老闆生意怎麼樣。也會遠遠去看街邊的行人,看他們的穿衣打扮,看他們的生活習慣。

甚至還會親自走到街頭主動去跟百姓搭訕,聊些家長里短,想知道他們現在是否已經衣食無憂。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當地官員肯定會安排各類一些托之類的。可一來這種主幹道大街上的人實在是太多,根本不好安排。

二來皇城司都盯着呢,如果他們提前驅趕當地窮人,安排一些托欺瞞皇帝,或者說他們能欺瞞皇帝,但如果敢欺瞞趙駿的話,那麼下場毋庸置疑。

因此地方官員都是戰戰兢兢,一路小心翼翼地陪同。周邊皇城司禁衛軍虎視眈眈,時刻保護著趙禎的安全。

不過趙禎並沒有什麼事情,穿着中山裝便服,也沒有與當地百姓透露身份,就只是親切地拉着他們的手聊了一會兒,笑着問問當地治理,家裏有沒有分田,生活過得如何之類。

雖然在城裏問多少有些失真,要問也應該去農村問。然而在城裏的人不代表就住城裏,很多人都是進城賣菜,或者進城找份活干,同樣也有貧窮百姓。

所以他總是能得到一些很有用的信息,讓趙禎明白很多事情。

下午時分,趙禎不僅去看了洛陽博物館,看了其中的珍藏,還去了邙山,看了看那麼多古代帝皇的埋葬之地,又令他生出另一番感受。

傍晚一行人又回到了火車上,火車將再次啟程。

這一次的行程就長了很多,洛陽到長安光直線距離就有三百多公里,而火車距離則有五百多公里,需要十多個小時。

嚴格來說,蒸汽火車的速度達到每小時一百多公里並不難,甚至極限能達到一百七十多公里。

而平時運行的時候速度都維持在七十公里每小時,從汴梁到長安總里程七百餘公里,大概要十個小時,而洛陽到長安則只需要七個小時左右。

但趙禎在車上,可不敢開那麼快速度,因此不僅延緩了前後車的發車速度,還保持勻速在四五十公里左右,速度還是很慢。

沿途鐵道兵時時刻刻在維護,電報響個沒停,時刻保持着聯絡,防止任何可能造成鐵軌失事的情況出現。

趙駿出行的時候都沒這麼誇張。

不過也沒辦法。

除了趙禎坐在火車上以外,趙駿也在。

這倆人不管是權勢地位還是國民聲望都是宋帝國排名前二的人物,范仲淹都只能排在第三。

因此負責保護皇帝和知院的皇城司還有負責鐵路運營的鐵道部,都必須保持着警惕,哪怕一絲差錯都不敢出,不然就可能掉腦袋。

傍晚夕陽下山,黑暗籠罩了世間,只留下一片絢爛的霞彩。遠方的秦嶺山脈起伏不定,在夕陽剪影下顯得朦朧有致。

趙駿端起一杯茶,中午的時候孩子們玩累了,現在曹皇后和曹苗芯姐妹帶着她們在隔壁車廂里睡著了。

自己和趙禎依舊坐在這個車廂里看風景。

「朕其實有點想明白了。」

趙禎也端起一杯茶,忽然說道。

「明白什麼了?」

趙駿問。

「想明白了為什麼你一定要讓我來民間走一走。」

趙禎笑道。

趙駿好奇道:「哦,老哥說來聽聽。」

「荀子說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孟子也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趙禎沉吟著說道:「以前我也理解這句話,但我常常把這些話停留在表面,希望的是勤政愛民,對百姓寬仁以德,但現在看來,道理並不是如此。」

「唔。」

趙駿應了一聲,輕抿了一嘴茶水,示意趙禎繼續。

趙禎又道:「我之所以停在表面,是因為我根本沒有下來民間看看,連民間是什麼模樣都不知道,又如何對百姓寬仁以德。」

他對自己的稱呼沒有說是朕,而是自稱為我,這即便是私下裏聊天,也是非常少見的事情。

顯然趙禎這次出來,確實有了不少新的感悟。

就聽到他繼續說道:「只有親自去看看,了解百姓需要什麼,明白他們心裏在想什麼,才能夠真正地為百姓做事,讓天下庶黎安心。」

「就如同今天我跟一位進城賣菜的老人聊天,他也說起了三十多年前,家中過得有多凄慘,妻子患病無錢醫治,兒子被地主活活打死,兒媳難產離世,拉扯著一個孫子到如今。」

「但十多年前當地官府給他分田了,還幫他免除了欠地主的租子,現在家裏不僅有幾畝良田,孫子還找了一份修鐵路的工作,賺了不少錢可以讓他頤養天年。」

「而這些其實就是大孫你幫助他們帶來的變化,可如果放在十多年前沒有大孫的出行,我又怎麼知道他們的生活困頓,又如何對他們施以仁心?」

趙禎望向窗外,已是萬分感慨:「文官們不讓我出去看看這個世界,美其名曰在保護我,實際上是在編織一個羅網,讓我看到的是他們告訴我的世界,好在朝廷也有一些正直的官員,不然我還真以為世界充滿了美好,人間就沒有苦難。但哪怕是今天,我也才明白受苦受難的人依舊大有人在,這是我的過失,沒有早一點認清楚這些,只知道瞎想武斷,同樣也是我的問題啊。」

趙駿笑了笑道:「老哥能有這份認識,就已經不止是超越歷史上所有帝王那麼簡單,而是已經上升到了辯證看待的高度,令人敬佩。」

還有一點他沒有說。

這其實是他以前常說的事情,也是他在趙禎面前編排文官集團的手段之一。

所以趙禎現在有這樣的認識,雖然難得,卻並不意外。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卻超乎趙駿想像。

趙禎問道:「漢龍,你覺得應該怎麼才能做到更加群眾化的方式?讓皇室更貼近百姓?」

「這。」

趙駿遲疑,被難倒了。

別說他,就算是後世也是個老大難題。

全世界那麼多保留皇室的國家,就沒見幾個皇室選擇與百姓站在一起。

英國皇室倒是要討好百姓,不然英國人鬧騰起來,要進一步削弱皇室乃至於廢除皇室,那皇室就遭殃了。

可再怎麼討好百姓,那也是多作秀,畢竟皇室沒有治理權,也沒有必要深入民間了解疾苦。

而大宋現在還是個實權皇室,又暫時不存在政治危機,即便是想深入基層,也最多就是趙禎一個人,怎麼可能做到讓趙家皇室代代如此?

除非趙駿活個幾百上千年,能夠以相權壓制皇權,否則就不可能完成。

他搖搖頭道:「不可能實現的,老哥你能像現在這樣,還是因為你是你,也許你能做到,換了你的後代,會選擇融入百姓當中去嗎?這是個死命題。」

「這樣啊。」

趙禎有些失望,然後又說道:「那如果皇室的繼承人必須每年多次上山下鄉,了解民間疾苦呢?」

「這也不現實。」

趙駿擺擺手:「不談這些東西有什麼意義,單就以後只會形式化,做做樣子,真的能了解民間疾苦嗎?我看未必,恐怕早就有官員給他們準備好一切。」

「是啊。」

趙禎一想也是,苦笑道:「果然皇室的掣肘就是多,想要與百姓一起,還是有些困難。」

趙駿雖然沒想出什麼好主意,但也是安慰道:「辦法總比困難多,我因為沒遇到過這種事情,不知道解決辦法,沒有發言權。但並不代表沒有方法,或許可以找找。」

「漢龍。」

「嗯?」

「你知道我最喜歡的是你哪一點嗎?」

「什麼?」

「就是你從來都不會說大話。」

趙禎笑道:「你一開始,就一直在強調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的事情,所以你後來幾番離京,深入民間,這也讓我想起了那句話。」

趙駿納悶道:「什麼話?」

「你對於某個問題沒有調查,就停止你對於某個問題的發言權。這不太野蠻了嗎?一點也不野蠻。你對那個問題的現實情況和歷史情況既然沒有調查,不知底里,對於那個問題的發言便一定是瞎說一頓。瞎說一頓之不能解決問題是大家明了的,那末,停止你的發言權有什麼不公道呢?許多的同志都成天地閉着眼睛在那裏瞎說,這是我們的恥辱,豈有可以閉着眼睛瞎說一頓的嗎?」

趙禎神秘一笑:「要不得!要不得!注重調查!反對瞎說!」

趙駿先是一愣,覺得這句話有些熟悉。

接着細細思索片刻,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剎那間瞳孔一縮,扭過頭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趙禎。

車窗外轟隆隆的列車依舊在行駛,不知道何時,月亮已經升了起來,皎潔的月光灑落了一地銀輝,從窗戶里照進了車廂。

「你看過?」

趙駿默然問道。

「嗯。」

趙禎點點頭:「雖然藏的是嚴實了點,但我翻遍了每一個文件夾。」

「唉,就怪我不會上密碼鎖。」

趙駿拍了拍額頭。

那些屠龍書是他當年大學上毛概課時留下的電子版,全存在硬碟里。

後來發現自己穿越后,由於不會上密碼鎖,就藏在了一些非常深的文件夾當中,甚至還做了隱藏處理。

哪知道還是被趙禎發現了。

仔細想想也是,趙禎連他的秘密文件夾《人與自然》都能發現,更何況那些屠龍術呢?

即便屠龍術藏得更嚴實,可文件夾大小是騙不了人的。

右鍵一看這裏面內存那麼大,再點進去一看裏面沒東西,傻子都知道肯定藏起來了。

只是當時候趙駿自己也忙,並且還可以利用筆記本牽制趙禎,如果他不聽話,筆記本都給他砸咯,這才把筆記本一直放趙禎那。

結果現在看樣子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趙駿問。

「得有五六年了吧。」

趙禎想了想。

「內容都看完了?」

「看完了。」

「你怎麼想?」

「他的思想確實偉大。」

「僅僅只是這些嗎?」

趙駿皺起眉頭。

偉人的思想可不僅僅只是偉大那麼簡單。

它更能正確地塑造人的價值觀,世界觀和人生觀,屬於真正的哲學思想。

雖然趙禎是封建皇帝,屬於思想當中要被批判的份子。

但趙駿不相信他不能從中找到些什麼真理。

趙禎笑了笑道:「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就是矛盾論和實踐論,其中矛盾論提到的辯證思想以及階級思想讓我受益匪淺。」

「哦?」

趙駿好奇道:「說來聽聽。」

趙禎沉吟道:「新過程的發生是什麼呢?是舊的統一和組成此統一的對立成分讓位於新的統一和組成此統一的對立成分,於是新過程就代替舊過程而發生。舊過程完結了,新過程發生了。新過程又包含着新矛盾,開始它自己的矛盾發展史。現在大宋就處於新舊交替的階段,而最初的新與舊之間,就引發了嚴重的矛盾,所以漢龍你才需要殺那麼多人以此解決舊的過程。」

「有點道理。」

趙駿眼睛一亮,沒想到趙禎還真有些感悟。

「所以我就在想,如果皇帝制度註定是舊的事物要被新的過程取代的話,那麼我們能否從中找到一條道路,讓皇帝這個階級融入百姓當中呢?」

「那你覺得會找到嗎?」

「會找到的。」

趙禎看着趙駿的眼睛,認真說道:「我至少已經在實踐的道路上了,如果.我是說如果將來我沒有找到的話,也希望大孫你能幫我找找,要是找不到的話,那就算了。」

「好,我盡量。」

趙駿同樣看着他的眼睛,沒有任何遲疑。

或許。

未來他們也會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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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大宋,無法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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