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嵩山見佛,佛在心裏

第436章 嵩山見佛,佛在心裏

第436章嵩山見佛,佛在心裏

大宋慶曆九年如約而至,這是趙駿來到大宋的第十三個年頭。

從公元1036年,到現在公元1049年。

在這十三年間,大宋的變化談不上翻天覆地。

理工科蓬勃發展,但僅限於汴梁。

科技產業存在,可只在小範圍上傳播,還沒有惠及普羅大眾。

商業繁榮程度大增,不過也只是在開封、成都、杭州、泉州等邊境、臨海或者傳統商業城市。

普通小縣城的商業繁榮有提升,卻不是飛躍式提升,最多就是比以前強些而已。

不過這也正常。

如果連普通小縣城都起飛了,那大宋的GDP就不止是30億貫了,而是300億,3000億貫。

所以任重而道遠,想要全面發展,還需要時間沉澱以及各方面的提升。

新年過後,就進入到了一段頹廢期。

不頹廢不行。

從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七有七天年假。

緊接着就是天聖節七天假。

中間只有大年初八這一天上班,初九到十五都是假期。

可到了正月十五,又無縫銜接元宵節。

直接休到正月二十一。

這還是正月十五有一天假期跟元宵節重合了,不然得休到正月二十二。

現在二月份又新增了國慶節七天假,再算上日常休沐的話,林林總總節假日加起來有130多天,比後世115天還多。

趙駿趁著休息,帶着老婆孩子去爬了一趟嵩山。

讓人意外的是,他自己累成狗,老婆孩子倒是精力旺盛,比他還爬得快,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

特別是在趙清韻這個貓嫌狗厭的年紀,遠遠的見到猴子,就敢上去追。

要知道這個時候的嵩山可不是後世旅遊景點。

雖然也常有文人墨客過來指點江山,留下一篇篇華麗的辭藻和詩詞,但山裏真有老虎、狼、野豬之類的野獸。

若不是趙駿作為大宋國家領導人,出來一趟身邊衛士成百上千,孤身一人爬山就是作死。

從這裏就能看出這小丫頭有多虎,頗有點老曹家遺傳的將門風範。

爬山之後,他們還去了嵩山少林寺。

少林寺的方丈熱情地接待了他們,向他們介紹起了少林寺的光輝歷史。

和尚們以為趙駿是來參禪拜佛。

卻不知道當趙駿看到少林寺擁有土地14000多畝,寺基540畝,樓台殿閣5000餘間,僧徒達2000多人的時候,臉色有點不好看。

正月十三日,趙駿是初九來的嵩山,初十抵達,在山上轉了一天,昨日住在了少林寺,今日準備啟程離去。

但趙駿卻改變了行程,打算多逗留一日,繼續在少室山一帶轉轉,看看這裏的風景。

上午清晨時分,暮鼓晨鐘,和尚們很早就開始起床念經。

有武僧習武,禪僧參佛。

山中雲霧籠罩,林木翠綠,鳥語花香。

在一片森森環繞當中,順着少室山從上往下,連綿殿宇延伸,檀香撲鼻而至,無數香客雲集,充滿了勃勃生機之感。

趙駿雙手背負在身後,站在山腰一處崖上俯瞰整座山巒,身邊一位老僧陪伴。

他是這一代少林寺住持佾修。

「大師傅,你覺得修習佛法的意義在哪裏?」

趙駿忽然問道:「或者說,人們為什麼要學習佛法,了解佛法?」

佾修略微有些意外,但隨後就說道:「各家各派雖學說不一,但老衲以為,大家的目的是一樣的,修習佛法是為了成佛。」

「佛是什麼?」

「佛是一種境界,不可說,老衲還未到那個境界,因此不敢妄言。」

「既然如此,那該如何成佛呢?」

「六祖曾言:善知識,菩提自性,本來清凈,但用此心,直了成佛。」

「那是不是意味着修佛就要明心見性,直抵自己的本心?」

趙駿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問道。

「知院頗具佛緣啊。」

佾修笑道:「老衲很小的時候就進了少林寺,很多年後才明白這個道理。」

趙駿搖搖頭道:「我只是明白另外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

「透過現象看本質。」

「透過現象看本質?」

佾修若有所悟。

趙駿點點頭道:「也可以稱為唯物辯證法當中的認識論。」

佾修含笑道:「知院獨具慧根,令老衲望塵莫及。」

趙駿卻笑道:「容我再問大師傅幾個問題。」

「知院請說。」

「你說佛是好是壞?」

「佛勸人向善,自然是好。」

「這一點我也贊同,但有人說佛超脫一切,無欲無求?」

「或許吧。」

佾修搖搖頭道:「老衲不是佛,自然不知道是否如此。」

「既然沒有超脫一切,無欲無求,又怎麼是佛?」

「正如老衲剛才所言,老衲也不知道佛是否如此,世人這麼說,或許佛便是如此,佛在人心中。」

「好一個佛在人心中。」

趙駿大笑道:「大師傅確實是得道高僧,說話滴水不漏,令我找不到破綻啊。」

佾修雙手合十,花白的山羊鬍在風中搖動,輕聲說道:「知院的話蘊含佛理,亦是令老衲難以琢磨。」

「那我也就不跟大師傅繞彎子了。」

趙駿坦言道:「既然佛在人心中,那人們又為何供奉佛?讓佛擁有這金身,擁有這滿山的豪宅,如此多的田地?」

佾修面色如常,回答道:「佛不在意金身,只是弟子們為佛塑金身。佛不在意的宅邸,只是弟子們為佛像做容身之所。佛也不在意奢靡的生活,只是弟子們需要田地。因而佛的金身是弟子與供奉的香客敬佛而來,宅邸也是弟子與香客敬佛修建,田地則是為了弟子們能夠衣食無憂,從而可以宣揚佛法,傳承慧命,令佛的教誨常駐人間。」

「挺有道理的,少林寺有得道高僧,這裏也不是偽佛穢僧之所。」

趙駿點點頭道:「只是大師傅,你知道大宋為何讓天下人納稅,即便權貴,即便士大夫,亦是為國家出力,唯獨僧侶可以不用納稅嗎?」

佾修說道:「朝廷憐我出家人,是僧侶之福,亦是國家之恩德。少林寺願意為大宋念經祈福,願國家昌盛。」

「你倒是會順桿往上爬。」

趙駿笑道。

佾修雙手合十,又行佛禮道:「阿彌陀佛,貧僧只是肺腑之言。」

「朝廷無需僧侶納稅,是因為朝廷尊重每一位百姓的自由信仰和對佛家與道家的敬重,所以允許百姓供養佛道,也無需納稅。」

趙駿說道:「但大師傅也應該明白,若是做和尚與道士的人多了,無人耕作田地,無人繳納稅賦,則國家必定衰敗,所以朝廷也對出家人的資格審查嚴厲,確認無誤之後,才會發放度牒。」

佾修說道:「朝廷良苦用心,貧僧自是知曉,因而每次有人來寺里出家,亦都是斟酌再三,不敢有所妄動。」

「那大師傅又知道,為何武宗滅佛之後,其餘宗派式微,唯獨禪宗能夠延續到大宋,並且聲勢日大,在當今天下,十座佛寺,至少有八九座屬於禪宗?」

趙駿又問。

佾修略微沉思片刻,回答道:「因我禪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這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因為你們親民!」

「親民?」

「不錯。」

趙駿笑道:「其它宗門往往走的上層路線,依附權貴,自己不事生產,只為權貴提供服務。而禪宗向來都是不畏生產,不依靠豪華奢侈的殿堂、經像、法物,甚至許多開山祖師都親自下地幹活,故禪門中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佳言流傳。」

「且自蕭衍及武則天後,禪宗陸續增加了慈幼、養老、治病、歇腳等親民義務,與民眾友善,這是朝廷讚揚的舉動。因而禪宗能夠在唐武宗滅佛之後,能夠得到迅速發展。」

他說道:「簡單來說,就是禪宗的教義和走的路線是民眾路線,讓天下百姓接受你們的教義和思想,從而讓你們脫穎而出。」

佾修有些話和詞義沒聽懂,但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細細琢磨趙駿的話,一時竟有些驚為天人,看向趙駿上下打量片刻,最後感慨地說道:「知院已明心見性矣。」

「只是透過現象看到本質罷了。」

趙駿笑了笑。

佾修的態度愈發恭敬起來,說道:「知院佛緣深厚,令老衲慚愧,與知院相比,老衲這佛法修得遠遠不如。」

「大師傅過謙了,你的佛法很是高深。」

趙駿又問:「不過大師傅知道為何我今天會站在這裏與伱論說這些嗎?」

佾修沉默片刻,低聲說道:「還請知院相告。」

「因為我見不得你們擁有這麼多田土,卻不納貢賦。見不得你們有這麼多青壯,卻不為勞役。見不得你們享受世人的香火供奉,卻只是在寺中參禪念經。」

趙駿淡淡地說道。

可這每一句話,都讓佾修渾身一戰,最後竟有些顫抖起來。

老者再也不是原先那種古井無波的表情,唐武宗滅佛歷歷在目,縱使是出家人,面對世俗朝廷的力量,亦是難以抗衡。

「好了,你也別太擔心。」

趙駿抬起頭說道:「自古以來,有朝廷崇佛抑道,又有朝廷毀佛揚道,我大宋是公平的,一碗水端平,不會限制宗教的發展,自然也不會行滅佛滅道之事。」

佾修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輕聲說道:「知院慈悲!」

「但若想要朝廷真正支持佛教、道家的發展,我覺得佛道的做法,都需要有一定的改變。」

「請知院解惑。」

「很簡單。」

趙駿雙手背負在身後,長袍在風中飄蕩,嚴肅說道:「不管是佛道,都必須弘揚正義和善良,不可從事任何違背道德、法律的事情,也不能夠過於宣揚鬼神之說,以此恫嚇百姓。」

「真正的佛道應該修心,修的是明心見性,修的是智慧,是對天地萬物道理的總結,而不是用鬼神之說迷信百姓,甚至為達自己的目的而欺騙百姓。」

他說道:「當年張角之舉雖是義舉,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借用鬼神符籙之道,騙取百姓信任,讓無數人跟着他造反,亦是害死了不知道多少百姓,這同樣是違背了道義。」

張角的行為自然是值得肯定的,因為東漢末年,朝廷苛捐盤剝,豪強聚斂無度,百姓民不聊生。

不管他的動機是什麼,是為了天下黎庶,還是為了造反自己當皇帝。

都是對腐朽黑暗的東漢朝廷,以及那些只知道剝削百姓、欺壓百姓的豪強發出不甘的怒吼。

這顯然符合歷史是由人民群眾創造這一定理。

但張角本人卻用符水、符籙裝神弄鬼,欺騙百姓說喝了符水身體就能好,帶上符籙就能刀槍不入。

這導致很多生病的百姓因此病死,很多黃巾士兵自以為神通護體,結果迅速戰死沙場。

所以總結來說,張角造反起義的行為可以理解,但用欺騙百姓的手段卻不能贊同。

否則若是人人都打着正義的幌子,卻做着傷天害理之事,那世間豈不是亂套?

這就是辯證地看待問題,有些東西不能一棍子打死,亦不能一味讚揚。

趙駿繼續說道:「朝廷希望的是佛道在保持自己修行的基礎上,發揮出更加積極向上的作用。」

「譬如宣傳愛國、公正、良善、樂觀、孝悌、信義、勤勞、自強等正確的道德觀,也要為百姓樹立好榜樣,以身作則。」

「既然享受萬民的供奉,遇到災荒年月就要懂得回饋黎庶百姓。既然勸人向善,就要自己先與人為善。既然要「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就要身體力行。」

「如此種種,方能有始有終。」

「我想這也是佛祖和道祖的本意,也是為什麼佛道能夠成為百姓們擁護的宗門教派,也是朝廷應該支持的地方。」

說到最後,趙駿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佾修說道:「若是能夠達到這些,不管是佛還是道,想來都已經踐行了「菩提自性」便可「直了成佛」,難道不是嗎?」

「知院之言,令貧僧汗顏。」

佾修感慨說道:「勸人向善,自是佛法真諦,也是佛祖為什麼得到世人擁戴的緣故。若真如知院之言,想來這便是成佛之道啊。」

「大師傅明白就好。」

趙駿深邃的目光看向遠方,淡淡地說道:「今年我希望佛家與道家一些德高望重之師,前往汴梁講法,不知道大師傅可有興趣?」

佾修先是一愣,隨後忙道:「知院相邀,老衲自是不敢怠慢。」

宣揚佛法當然是件好事。

特別是如今汴梁人口很多,有無數善男信女,加上這是朝廷的邀請,勢必能大大增加佛教的影響力。

趙駿笑道:「到時候朝廷會派人提前通知,約定一個日子,請大家一起去。而且不是讓你們互相辯經,互相詆毀,而是共同協商,共同進步。」

「謹遵知院令。」

「當然,除了宣傳佛法道法之外,還有一些其它要求。」

「請知院明說。」

佾修說道。

「朝廷希望你們成立佛教協會與道教協會,定下一些規矩,大家一起磋商,一起商量佛道真正的未來之道。」

趙駿說道:「我認為宗教界就應該團結在一起,不管佛道,與國家站在一邊,為國家出力,為百姓出力,才是詮釋道義,明心見性。」

「否則若是枯坐山中念念經就能成佛成道,那還要宣傳佛法做什麼?還要無數香客供奉做什麼?一碗茶一碗飯,待在寺廟裏念念經,等著成佛成道就是了。」

他最後看向山腳的連綿廟堂,右手食指指著遠方說道:「我想真正的成佛之道不止是在這山裏,還有在山外。避世是修行,入世,又何嘗不是修行呢?」

佾修已是心悅誠服,認認真真向著趙駿拱手行禮道:「若貧僧有知院這般的慧根,想來早就已經成佛了吧。」

「哈哈哈哈。」

趙駿大笑道:「我成不了佛,也不想成佛。世人過得好,我便知足了。」

佾修說道:「知院雖不願成佛,但這又與佛何異?」

佛勸人向善,希望天下至真美好。

若有人能達到這樣的境界,即便不是佛,與佛也沒什麼區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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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大宋,無法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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