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七星

第二十四章,七星

眼前的華貴女子被一紫金面具遮住半張臉,除去兩顆猩紅的眸子僅剩下那濃妝艷抹的朱唇。

「你是誰,如何認識我?」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情……」

太子的話無端地被這自稱「哀家」的神秘女子堵了回來,身側的阿顛兒輕皺眉頭,貼在太子身側隨時準備拔劍。

「安心鏡魈,哀家並未有與你們為敵的心思。哀家來此是為你等引路,帶你們走出這個秩序崩壞的陰界。」

「秩序崩壞,陰界發生了什麼?而三界又發生了什麼……」

那女子緩緩起身,隨意揮了揮袖口,太子面前憑空出現了一卷碩大的書簡。隨著女子輕步走下階梯,空中浮動的書簡也慢慢展開……

「自上次天下大亂已過了數百年了,不知你是否記得上次人間紛爭的慘狀。」

上次大亂……

太子從史書上了解過,大統一的齊帝國被亂臣從內部瓦解,遼闊的國家分裂為四十三王互相割據征伐,天下百姓七成死在了那場浩劫……

「看你的表情,你已經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上古創世劃分三界,三界相輔相成,若人間動蕩,三界自不安寧。上一次紛爭,天帝散盡修為創設靈界,擇三界有志之士封神平亂,而七星正是當時登神之人……」

「而你正是七星之一,天璇……」

太子在如此巨大的信息量中捕捉著重要因素,雙眼緊緊注視著空中浮動的書卷。

「這是天帝命七星下凡平亂的詔令?」

紅衣女子輕揮長袖收了書卷,走向了太子,緩緩說道:「正是,如今人間再次陷入戰火,天帝自然不忍子民受苦。只可惜,這是天帝最後的詔命……」

「什麼?」

「天帝已死,這三界的天已經瀕臨破碎……而天帝最後詔命中的你卻身處陰界,哀家不能讓最後的希望消散。所以,哀家要救你出去,回到人間……」

阿顛兒到此時才確認眼前的神秘女子真的對太子沒有惡意,隨即鬆懈下來,追問道。

「那你要如何救主人出去?」

「你們剛才受我指引斬殺的妖物,是十殿閻羅消散后陰界產生的守橋人。他負責攔住陰界的孤魂野鬼流向人間,你們殺了他整個地府早已沒了限制,順著黃泉乘舟前往陰界的盡頭,你們就能回到人間……」

太子點了點頭,躬身拜謝:「雖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還是要感謝你的指引,可是我們從奈何橋走了這麼長時間,一滴黃泉的水都沒看見,我們又如何乘舟前往?」

紅衣女子嘴角微微上揚,走到太子身側,兩顆血紅眸子似乎帶著笑意。

太子此時才聞到她身上的體香,這種味道非常熟悉……

「無需擔憂,你們看的大殿高台上的水晶嘛。擊碎它,就能打破昔日十殿閻羅留下的整個陰界封印,而黃泉自會出現。」

太子點了點頭,致謝後接過阿顛兒的碎玉劍,向水晶而去。身後傳來那女子淡淡的笑聲,空中瀰漫著一股奇異的清香。

太子舉起利劍,乾脆利落地斬斷了水晶……

空中的清香瞬間變得異常濃郁,身側傳來阿顛兒的驚呼。

「主人,你看!」

太子連忙回頭,方才的紅衣女子渾身現出耀眼紅光,九條若隱若現的狐尾懸在身後。女子緩緩回頭,方才的兩顆紅色眸子,其中一顆已變成金色的狐眼……

「我們還會再見的……」

女子留下一句話就化做一道紅光消散,整個陰界沒了十殿閻羅的封印變得恐怖非常。

空中的清香瞬間消失,四周傳來鬼怪的嘶吼聲以及轟隆江水流動的聲音。

「主人,閻羅殿消失了。你看黃泉里那個是不是接我們的船……」

太子興奮地看向阿顛兒,將碎玉劍遞了過去,忽然發現阿顛兒的眉間菱形仙印也泛出了光亮。

「阿顛兒,你的力量是不是回來了!」

阿顛兒一愣,隨後感受到了手中碎玉劍傳來的點點寒意。

「主人,今後換我來守護你……」

……

滿山遍野的桃花映襯著甄宓的絕世容顏,甄宓踩著南華送的彩雲輕輕飄浮在落櫻上。

「老先生,你說了那麼多,終歸是想告訴宓兒什麼?」

南華慈祥地笑著,拂塵一揮便舞動起萬千花瓣,對甄宓說道。

「老夫曾夜觀天象,諸星如常唯有北斗昏暗,而北斗又含七星。如今天下大亂,這七星已墜入凡間,而你正是其中之一……」

七星……甄宓一愣,年少時朝臣們便嚷嚷著妖星之類的話,難不成自己真是那禍國妖星?

「我是……」

「你正是七星之首,貪狼妖星,天樞……」

話音落,一股血紅妖氣衝到甄宓身上,漫天桃花瞬間枯萎,方才粉紅的落櫻已化為朱紅的彼岸花海,眼前的甄宓一襲暗紅華袍,雙眸的紅光在陰暗中熠熠生輝。

「你知道的太多了,後生……」

霎時,一股強大的衝擊力將南華在靈界的所有造物碾碎,南華緊急之下撕裂靈界,將靈界一分為二隔絕了他和這妖物的聯接。

妖星輕笑,向天伸出手,朱紅鳳紋的袖口順著白皙胳膊滑下。妖星再次輕笑……

……

清晨,陽光投射進甄宓所在的小屋內,甄宓睜開惺忪的睡眼,初醒的朦朧后便是刺骨的頭痛……

嗯哼……

甄宓皺著眉頭輕哼了聲,一旁早已穿戴整齊的甄頤聽到了甄宓的呼喚,連忙上前。

「姐姐,宓姐姐,你怎麼了?」

「頭痛,我頭痛的厲害……」

甄頤摸了摸甄宓的額頭,並沒有發熱,確認是甄宓的舊疾后心才安定下來。

「宓姐,是你頭痛的老毛病,沒事一會就會過去。」

甄宓杏眼微睜,天藍色的眸子正逐漸變成血紅色,空氣中清香愈發撲鼻……

甄宓痛的在床上打滾,一段時間后便安定了下來,空氣中濃郁的香氣也漸漸散去。

甄頤上前搖了搖甄宓的胳膊,關切地問道:「宓姐,你感覺好點了嗎?」

「這疼的要命啊,頤兒……」

甄宓伸了個懶腰,從床榻上爬了起來,額頭上因為方才的疼痛已布滿汗珠。見甄頤擔憂的表情后,回了個笑容,打趣道。

「頤妹妹,安心啦。從小到大時不時就來一陣,我已經習慣了。對了父皇呢,怎麼沒聽見他舞劍頌詩的聲音?」

甄宓記事起,便會在清晨看到甄逸舞劍頌詩,算來已經很久了,久到那時候甄宓還能依偎在母后的身邊聽娘親給她們講父皇的事……

「父皇和卿如先生已經開始收拾行李,打算今日拜訪徽寧居后便啟程前往洛陽,在洛陽處理完事情后便會返回聖軒了。不知道太子哥哥如今怎麼樣了……」

「太子哥哥……」

談起太子,甄宓的心總是莫名其妙的擔憂起來,她開始懷疑起太子哥哥傳來的家信中是否藏有未能參透的寓意。可是,她什麼也猜不出來……

「頤妹妹,你相信世上有命定之人嘛?」

「命定之人?何為命定之人,宓姐姐為什麼這麼問,有什麼心事嗎?」

甄宓點了點頭,拉起甄頤的手,在甄頤的手上畫起北斗七星的圖案。畫完之後,博覽群書的甄頤自然說出了七星的名字。

「宓姐姐畫的是七星!」

「頤妹妹知道我除了雪嬌公主,在那幫白鬍子老臣的眼裡我還有什麼身份嗎?」

「妖星,難道姐姐說的是貪狼妖星?」

甄宓坐起身,思索了下夢裡的情節,老先生說完話自己便蘇醒了過來,除了那句天樞其他印象都模模糊糊的。

「頤妹妹,在夢裡有人和我說,天下大亂七星都已經下凡,而我就是七星之首天樞。」

甄頤先愣了一下,隨後笑了出來,安慰道:「姐姐心事太重了,那幫老臣的目的無非是藉此來要挾父皇,自姐姐出生已經十多年了,哪裡有什麼異象。」

「可是,十三王叔、母后、娘親……還有這幾年的政變和軍爭。在咱們出生前,父皇的雪域可是一片祥和……」

「宓姐姐……」

「頤兒,我聽過中原關於雙生兒的消息。他們說雙生是被下了詛咒,只有其中的一個孩子是人類,另一個是必須誅殺的妖魔。我是不是就是雙生中的妖魔……」

甄頤取來了甄宓的衣物,替甄宓整理一下,抬起頭笑了笑:「宓姐姐,就不要開玩笑了。頭痛好些了就去徽寧居找一下父皇吧,早點回去還能早些看到太子哥哥。」

甄宓點了點頭,穿好衣服后梳洗打扮了一番,雖然甄頤方才安慰了甄宓很久,可是甄宓心裡扔有一絲絲慌亂,好像心裡忽略了什麼。

「頤兒,我好像在夢裡見過太子哥哥,很模糊的印象。太子哥哥帶著一個黑衣女孩,他們過了一條很長很長的橋……你說,太子哥哥不會出事了吧。」

屋外的甄頤正在和下人們詢問方才甄逸留給她們的馬車,也就敷衍了一聲:「沒事宓姐!」

甄宓尷尬一笑,打量起銅鏡內自己的傾國容顏,兩顆異於常人的天藍色眸子在銅鏡中被映得格外好看。

鏡中天藍的眸子在一瞬間閃過一抹血紅,甄宓嚇了一跳,再仔細看去卻還是一如往昔的天藍。

屋外甄頤弱弱的聲音傳了進來:「宓姐,馬車好了快出來!」

甄宓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連忙回了聲:「來啦!」便走了出去。

出了驛館,一張令人無奈的熟悉臉龐就浮現在甄宓面前。周家大公子秭恆正輕拍著馬兒,一臉興奮地和甄頤對著話。

秭恆見甄宓來了,就伸手打了聲招呼:「嘿,我的大公主,你這也太慢了。」

甄宓滿臉黑線地看向甄頤,低聲問道:「他怎麼來了……」

「父皇找的馬車夫是周府的下人,秭恆公子把那下人打發走了,說此路與咱們順風便要一起走。」

甄宓略帶嫌棄的眼神看向秭恆,問道:「我說周大公子,你的意思是你要替我們駕車?你會駕車嘛……」

秭恆淺淺一笑,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看了看馬車又看了看甄宓,回道。

「駕車和騎馬差不多吧,我會騎馬,興許也會駕車?」

宓頤二人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上了馬車,秭恆也裝模作樣得吆喝了聲便上了路。

一路上,姐妹倆有說有笑,而最應該出現聲音的人卻一言不發,甄宓好奇地掀開車簾坐在秭恆身邊,打算也和他說幾句話解解悶。

「大公子……」

話還未出口,甄宓發現秭恆面色蒼白,一臉嚴肅地看著前方,並無搭理甄宓的打算。

甄宓感覺不妙,連忙看向他駕車的方式。秭恆用非常生疏且奇怪地手法駕著車,而且竟然被他開了一路……

「你騎馬學了多長時間了?」

秭恆尷尬地笑了笑,額頭上已經布滿因緊張溢出的汗珠。

「一個月,半年前學的,後來就不學了……」

甄宓愣住了,雙眼直直地盯著秭恆,心裡不知暗中罵了這個紈絝公子多少遍。氣的甄宓一把奪過韁繩,瞪了秭恆一眼。

「我來,讓你來駕車還不如我自己來安全。」

甄宓整理了下被秭恆弄亂的韁繩,輕輕甩了下,馬車飛快地行駛了起來。

秭恆剛才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頗有興緻地盯著甄宓的駕車動作,感嘆道。

「你身為公主,竟然也會騎馬駕車?」

甄宓得意一笑,回懟了句:「自然,本公主自幼弓馬嫻熟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不比某個名不副實的大國公子……」

「我對詩詞文章還是頗有研究的,當年明皇向父親尋詩還是我替父親寫的。可不是你眼中那什麼都不做整天只會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

「呵,怎麼……整天詩詞歌賦就不是紈絝子弟了?」

「那叫文學志士好吧,可不是無用之物。」

「好好好,我們的周大才子!」

不知何時,甄頤也來到了二人身後,伸手指向前方,輕聲說道。

「宓姐,過了前方這片竹林就是徽寧居了,父皇和柳先生的馬車也在這裡,咱們把馬車停在這徒步進去吧。」

甄宓點了點頭,將馬車停在了一起。三人跳下馬車,秭恆伸了個懶腰,看了看周圍的景色,對著甄宓二人說道。

「到這裡咱們就分開吧,有緣會再見的,我要先去看望下朋友,也在這附近。你們要是進徽寧居,就順著竹林進去就行,沒有多遠的路。二位公主,一路小心……」

甄宓點了點頭,對著秭恆的背影喊道:「喂,認識你我很開心!改天如果再見,勞煩大公子給我也寫篇詩詞!」

「下次一定,如果我們還能再見的話……」

甄宓開心地拉起甄頤的手,輕輕喚了聲。

「走吧,頤妹妹。」

「姐姐,咱們這次回了雪域后,可能真的再也來不了中原了。」

「哼,來也好不來也罷,這中原看起來也不若咱們雪域好。」

甄頤欣賞著徽寧居的竹林,臉上浮著笑意。

「我倒是想一輩子安安靜靜地活在這種地方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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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終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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