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毒箭

耀陽高照，楠王坐在馬車裡把玩著手中的夜明珠，時不時將目光投向窗外。

「楠王殿下，時機已至。」

夜明珠在陽光照射下閃出耀眼的光亮，楠王應了一聲，用袖口輕輕擦拭著手中的明珠，開口問道，

「他，反了？」

窗外的暗衛點了點頭，恭敬地說道：「是的殿下，一切都在徐先生策劃之中。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太子真的會死嘛……」

楠王輕笑，搖了搖頭：「他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死，當初王叔都沒能殺了他，王叔的孩子又怎麼能辦到他老子都沒完成的事。」

「那臣不懂徐先生設計這件事的目的。」

楠王輕輕將頭探去，目光直直地注視著窗外的暗衛，盯得暗衛不知所措。

「算了，告訴你也無妨。父皇不在，太子監國，監國中出現叛亂，無論平定與否，於國於君於民都不是善事。太子的能力將會受到質疑，而這個時候如果本王平定了太子沒平定的亂政，百姓天下以及父皇將會怎麼想……」

「之前老師總說太子地位不可撼動，可如今本王不也已經挑戰了這權威嗎？」

「殿下英明，那咱們接下來要如何行事。」

楠王將手中的夜明珠擦拭乾凈放回盒子中，隨著盒子合上的響聲，楠王拋出了軍令。

「潛入城中，協助甄檜，必要時要把他給本王活著帶出來。」

「諾。」

楠王輕輕嘆了口氣，看向天空中灼灼烈日，自言自語道。

「如若真能殺了太子瀾，又何嘗不省了許多事。可塵世哪有這般多的如果啊……」

……

太子府前，熊熊燃燒的馬車堵住了太子府門，太子一身玄色官袍，手中的天擎劍在火光中熠熠生輝。

「你就是剛掉來的聖軒京守，蒼元？」

蒼元此前一直在雪域和蜀國邊界駐守，而東南無戰事也就自然不識得太子。

「太子門客，就你一人就敢闖到我這裡來，你活膩歪了嗎？」

太子一身正氣，目光打量著這個他未曾見過的邊防將軍，隨後嘲諷道。

「那敢問將軍，雪域可曾虧待你，陛下可曾虧待你，你為何要謀反，可是你活膩歪了？」

「你！來人給我拿下……」

太子冷冷掃了蒼元一眼，高舉手中天擎劍，嘯道：「天擎劍在此，見此劍如見太子！」

剛欲衝殺過來的士兵愣在原地，看著太子手中的天擎劍一時議論起來。

「天擎？天擎劍不是雪域傳國寶劍嗎，陛下將天擎交給太子，太子將它給了這人嘛？」

「咱們不是奉命清君側嘛？」

「對啊，不是說太子被困，圍太子府救太子嘛？這是怎麼回事……」

……

你一言我一語，這群雪域老軍明白了現在的局面。

「太子無恙，蒼元謀反，你我皆是替死鬼！」

「見天擎如見太子，太子有命，我等當追隨太子！」

「蒼元謀反，誅殺蒼元！」

一時沖太子殺來的軍將調轉了槍頭，向後衝去，蒼元覺得不對，連忙讓自己的私人軍隊頂上，便和迎面而來的老軍廝殺起來……

白芷汐站在太子府樓台，仔細觀望著府前這個自稱步凌雲的人，忽然瞄見了他手中的天擎，雙目瞬間變得熾熱起來，大聲喚道。

「瀾！」

太子大吃一驚，回頭望向白芷汐，輕輕一笑。

白芷汐對上了太子的笑容，心中安定許多，太子他果真來了。

笑容尚未存留幾分，白芷汐便看見遠處一隊黑衣影衛向太子緩緩行去，輕皺眉頭對左右吩咐道。

「留意那隊蒙面黑衣人，大開府門，馳援援軍！」

……

太子鬆了口氣，將天擎收回劍鞘，從身側屍體上拔出長槍橫在身後，縱身殺了出去。

「芷汐，我一定會護你周全！」

太子眉間那半顆神印閃出從未浮現的金色光芒，手中的長槍彷彿冥冥中有人幫扶似的異常輕快，耳邊似乎能聽到些許熟悉的聲音……

「主人，安心……」

「主人……」

主人？大敵當前，太子顧不得多想，揮槍挑了身前的敵將，回身又刺死左右偷襲的叛軍，幾番纏鬥過去，太子身側已堆了一片屍首。

「蒼元！你舉兵謀反，可曾想過後果？你縱使今日奪了聖軒城，你認為你能活著離開這？」

蒼元眼看著這狂妄傲氣的後生從遠處一步步殺來，心中不免多了幾分恐懼，隨後恐懼便化為了憤怒。

「狂妄！你一小小門客，還敢與老夫妄論江山？」

太子提槍又刺穿了迎面殺來的士兵，借力而過伸手從那頭拔出血槍，奔向蒼元怒喝道。

「門客如何，將軍又如何？」

蒼元連忙跳下帥台，甩起大刀接上了太子刺來的槍身……

砰一聲巨響，一股怪力以泰山之勢將蒼元大刀擊碎，巨大的衝擊力使得蒼元右臂生生被震斷，鮮血瞬間噴射而出。

「啊！！」

蒼元痛的大叫了起來，僅存的左手慌忙捂住傷處，踉蹌倒在地上，恍惚中彷彿看到眼前的青年身後竟還有個少女……

太子提槍刺向蒼元胸膛，給了他最後一擊。當太子拔出長槍時，方才的輕盈感瞬間消散，一股子驚恐和慌亂的情感席捲全身，耳邊那模糊的女聲再次響起，而此刻清楚萬分！

「主人……危險！！！」

太子正欲回身，遠處秘密埋伏的蒙面人手持強弓，一根箭矢直直向太子射來……

而此時遠處時刻留意太子的白芷汐也一箭向那蒙面人射去，那人被射中了右臂，慌忙逃出了戰場。

白芷汐再向太子望去，那殷紅的箭矢穿透了太子胸膛，白芷汐心瞬間絞痛起來，驚呼道。

「保護天擎令，撤回府中！」

太子一口鮮血湧出，身後的少女焦急衝到身側，兩個靈動的眸子閃著淚光……

「主人！」

太子雙眼瞳孔逐漸渙散，微微笑了笑：「我見到你了……」

一身玄色官服重重摔倒在地，雙眼迷離中望向太子府，太子府的家臣們慌忙向自己護來，那個朝夕相處的熟悉倩影也映上眼帘……

「瀾，撐住……」

他抿了抿嘴，一股子血腥味，苦澀一笑，閉上了雙眼。

「安…心……」

……

步凌雲帶群臣擊潰了宣政殿的亂軍主力，便立刻搬師前去營救太子府。

等到步凌雲抵達早已被毀壞差不多的府門前時，蒼元的軍隊已經全部伏誅。

步凌雲假太子權，將京防暫給了楊楚威將軍，並拜謝百官護國之功，便進了太子府。

步凌雲臨近太子寢殿便覺得一絲不妙，平日寢殿的下人僕從都被遣散，偌大的寢殿僅有幾個太醫在殿外候著，臉上一股驚怕之色。

步凌雲剛欲進入寢殿，身側的太醫們彷彿看到寶了般，一窩蜂地涌了過來問道。

「太子殿下，您府內何人病重，為何喚來老太醫令親自來診？忙前忙后已有兩個時辰……」

步凌雲大驚失色，來不及回那幾個太醫便闖進了寢殿，重重關上門。

「太子妃娘娘，府內發生了何事……」

白芷汐食指貼在唇側比了個安靜的手勢，步凌雲點了點頭，便跟著白芷汐向裡屋走去。

未走幾步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葯香，步凌雲皺了皺眉，再向床上看去時嚇了一跳。

「太子？殿下他怎麼了……」

旁邊照顧的太醫令躬下身，對白芷汐行了一禮，隨後對凌雲解釋道。

「太子中了暗箭，那箭矢十分鋒銳，從太子後背直直刺透前胸。所幸太子洪福齊天，箭頭避過要害。可……」

「你支支吾吾的什麼，快說太子現在怎麼了……」

「可是，此箭塗有劇毒，老臣已取出箭矢，太子理應無大礙。可太子如今昏迷不醒，必是毒箭作祟。」

步凌雲看了看白芷汐，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太子，心中彷彿已經知道了太醫令接下來要說什麼。

「這箭頭之毒，老臣行醫半生從未遇見，老臣盡畢生所學也僅能支撐太子三個月，不過老臣聽聞宋國府醫樂宮藏有天下醫書，若三月內尋訪到醫樂宮之人，可保太子……」

步凌雲皺著眉頭，看向白芷汐憂鬱傷感的臉，回道：「娘娘，凌雲這就前去訪求此人。」

「慢！」

白芷汐叫住了步凌雲，回身對那太醫令說道：「太子之事，事關國本。如今陛下離國，太子若有閃失，天下大亂！所以，我們不能將太子消息散播出去……」

那太醫令聽此消息便跪伏在地，恭敬地回道：「臣明白娘娘之意，太子之事唯有臣下一人知道，絕不會再有其他人。」

白芷汐蹲下身，目光死死盯著太醫令，輕輕說道：「我知道太醫令的忠誠，所以在太醫令來之前我已經將你的家人全都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你這幾月就盡全力醫治太子。太子若蘇醒，你便是救國第一功臣，太子若有半分差池，到時山河異動大廈傾頹，你應該知道後果……」

太醫令嚇得伏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回道：「救治太子是臣分內之事，臣不敢不盡全力……」

「事發突然，凌雲你與太子情同手足，我作為太子妃自然信你。如今太子昏迷，國不可一日無君，我有意讓你假扮太子監理國政，以安天下人心。」

步凌雲愣住了，獃獃著看著白芷汐：「太子妃可是玩笑話？」

白芷汐堅定的眸子告訴了步凌雲答案，步凌雲思索再三后回道。

「如今雪域暗潮洶湧，君王離國，太子確為雪域擎天之柱。凌雲幸得容貌與殿下三分相似，值此國難，凌雲願為殿下分憂。願為殿下的『影』……」

「芷汐替殿下拜謝公子……」

步凌雲慌忙拉起白芷汐，沉穩說道：「太子妃，甄檜驟起暴亂，事發突然。此事宜趁早解決，久必生亂……」

「公子可有定策？」

「方才大戰，叛首蒼元楊玄等已被陣斬，甄檜亂軍中被人救走，此事已經告一段落。當務之急是如何處理戰後之事，若有差池，恐再起民亂。對此，臣有三策……」

「其一，停止追查叛亂謀主，迅速恢復日常事務，確保國家機關正常運作使國無大礙，而後詔天下人，誅殺甄檜。」

「其二，國不可一日無君，封鎖太子病重消息，臣暫且假扮太子，組織朝會祭祖，定群臣之心，慰天下百姓。」

「其三，秘密將今日之事送到陛下手中，讓陛下三月內回朝，主持大局震懾天下。」

白芷汐愁苦的面容逐漸舒展，凌雲三策驅逐了堆積於心的陰霾。

「但臣還需朝中一人幫助，方可定局……」

白芷汐輕鬆一笑，回道：「可是左丞相陸成？」

「左丞相乃朝臣之首，士族領袖，況且太子少時便受左相協助，有老丞相一言，可抵萬軍。」

白芷汐望了望病榻之上的太子，目光四下掃了掃，說道。

「我早有此意，已派人去請老丞相了……」

話音未落，一聲低沉但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了過來，隨即一身暗紅朝服緩步而進。

「你們是要找老夫嘛……」

步凌雲一眼便認出了此人，隨即躬身一拜：「凌雲見過老丞相。」

白芷汐微微一愣，也隨著行了一禮：「老丞相……」

陸成回了一禮，便向太子卧榻而去，看見太子毫無血色的臉和紫黑唇色時，眉頭深深鎖了進去。

「太子不是同百官一起，怎會受傷？」

「回丞相，殿下與臣換了衣裝。叛軍的目標是太子，事出突然，臣替太子，可保一時周全。太子受傷，實乃節外之枝……」

陸成聽了凌雲一番話，氣憤的甩了甩袖口，罵道。

「荒唐！簡直是兒戲……」

凌雲不等陸成說完，開口解釋道：「凌雲並不覺荒唐，情況緊急，叛軍有備而來直指宣政殿，而我們並無守軍，我不能拿太子涉險！」

陸成雙目緊閉，緩緩在凌雲身側踱步，良久後點了點頭。

「你們方才言論之時，老夫便被請了進來。你們的想法，老夫已然知曉。你們可知道，欺君罔國可是誅九族大罪……」

「但……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十幾年前柳先生借王后發簪便可號令群臣，今日我等弄出個假太子代行國政未嘗不可。都是為了國家……」

陸成看著屋內的四人，從屋內扯下一塊白絹，抽出配劍劃破手指，讓血滴在白絹上。

「滴血為證，太子蘇醒陛下歸國前，你我四人皆為一身，代太子鎮國！」

四人鮮血染紅白絹，陸成收了配劍，再看向昏迷的太子，回頭問道。

「給陛下傳信毋用國書，國書只表國泰民安，老夫聽聞雪嬌公主陪陛下同行，可用秘語將此事藏於其中，確保陛下按時歸國，萬無一失！」

「凌雲記住了。」

陸成看著這個與自己共事半生的太子，心情漸漸穩定下來，輕輕問道。

「醫樂宮之人，老夫倒認得一位，他學成出了醫樂宮便周遊天下懸壺濟世，聽聞他最近到了雪域，太子妃可擇日尋訪拜會。」

「但願陛下能早日歸國，統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