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洪承疇離任

第150章 洪承疇離任

第151章洪承疇離任

吳國毅走後,林海派人去后宅叫珠娘先吃飯不要等他,接著把蝰蛇和馮一刀叫了過來。

過了一會兒,單思南也來了,一進籤押房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插燭也似地向林海磕頭:「老公祖,求求你老救救我兒罷。」

林海看著那花白的頭顱在地上磕得砰砰直響,一時之間也有些唏噓,這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哪!

他上次見單思南的時候,此公雖然表面上謙遜有禮,但言辭舉止卻總是給人一種崖岸自高的孤傲感。這次再相見,那股子傲氣一上來就在磕頭聲中碎了一地。

「單老爹起來罷,令郎吃的是人命官司,不是本千戶不肯相救,實在是與那鄞縣知縣不熟,不敢生受如此大禮。」

林海坐在籤押房中的公案後頭,一邊說一邊對馮一刀使了個眼色,後者連忙去扶單思南起來,結果卻死活拽不動這年過半百的小老頭。

單思南如同生了根一般地跪在地上,垂著頭道:「老公祖若是肯垂憐相救,單某這條命今後就賣給你了,無論老公祖要單某做什麼,單某絕無二話。」

林海對馮一刀揮揮手示意他退開,接著對單思南笑道:「單老爹這話未免說得太滿,只怕到時作不得數。」

「單某活了五十歲,平生從無一字虛言。」單思南揚起頭來,眼中又透出一絲傲然。

林海與單思南對視了片刻,直覺告訴他,眼前這人確實是如季布一般一諾千金的好漢。

「輕生死、重然諾」,本就是先秦以來歷代俠客的座右銘,或許此等風骨從未在歷史長河中消亡殆盡,畢竟直到清末還有個大刀王五那般的豪俠。

這等人說好聽點是有原則、講信用,說難聽點那就是韓非子所謂的「俠以武犯禁」,他們蔑視王權法度,行事只憑自身的好惡和是非標準,漢武帝時期的郭解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這種人其實是不太好用的,若是要用那就不能折辱於他。

林海沉默了片刻,說道:「單老爹,你先起來罷。令郎的事,林某自會儘力而為,只是並無十分把握,若是未能救得他出來,你老也莫要怪我。」

單思南聞言站起身來,向林海抱拳道:「犬子之事,單某已無他法可想。老公祖若肯相救,無論成與不成,這份恩情,單某此生不敢或忘。」

「單老爹請放心,林某明日便啟程去鄞縣,若是未能救出令郎,林某自然不敢居功,今後也不敢勞煩於你。」林海說著又道,「聽國毅說單老爹擅長搏擊,不知可否讓林某開開眼?」

單思南道:「老公祖有令,單某豈敢不從?」

林海於是對蝰蛇道:「你去與他空手過幾招罷。」

單思南平生極為謙遜,很少願意與人動手,這是他的師祖張松溪和師父葉繼美流傳下來的門風,只是此時他有意在林海面前露一手本事,於是對蝰蛇道:「這位兄弟,你不妨用上兵刃。」

蝰蛇看這頭髮花白的小老頭這麼狂,頓時火冒三丈,也不摘腰間兵刃,直接合身就撲了上去,醋缽大的拳頭就往單思南腦袋上招呼。

單思南站在那不閃不避,只是伸手一帶,林海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就見蝰蛇撲通一聲跌倒在地。

「承讓了。」單思南不丁不八地站在原地,向蝰蛇微微抱拳。

「日你娘的。」蝰蛇蹭地從地上跳起,抽出刀來朝單思南劈去。他這一下帶著火氣,出刀極快,一旁的馮一刀怕他砍死了單思南,想要拉住他卻慢了一步。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單思南腳下一轉,已欺身進到蝰蛇懷裡,雙手纏上蝰蛇拿刀的手腕向上一翻,接著肩膀向上一拱,蝰蛇手中的刀噹啷一聲就掉在了地上。

這下林海看的十分真切,這就和他初見石壁時用的那招一樣,只是沒有後面那個背摔而已,說白了就是特種擒拿術中徒手對刀的基本動作。

其實所謂內家拳根本沒有那麼多玄之又玄的東西,明代時關於內家拳的記載里只是強調其後發制人而已,此外就是講究打擊穴位,這是內家和外家拳法最大的不同,並沒有後世所謂的什麼神氣布滿、流行勿斷之類玄之又玄的東西。

內家拳的本來面目應該就是一種擒摔技擊術而已,較之其他拳法更加講究攻擊穴位、要害等處,特別注重反關節動作。因為其實戰性強,所以在後世被納入了軍警格鬥體系之中,當初教授林海特種擒拿術的那位教官本身就是內家拳大手子出身。

「好拳法!」林海忍不住喝了一聲彩,一時之間他都有些手癢,想要下場和單思南過兩招,看看這原始版本的內家拳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過就看單思南方才那兩下子,林海覺得自己這三腳貓功夫,怕是在他手下走不了兩招,要是讓他原來的那位教官來,打贏單思南應該問題不大,畢竟後者已是五十多歲的年紀了。

「雕蟲小技,當不得老公祖謬讚。」單思南放開蝰蛇,向林海抱拳道。

「單老爹謙虛了,如此精妙的拳法,若是不發揚光大,實在有些可惜。林某有意在軍中推廣此拳術,若是能救得令郎脫出囹圄,還望單老爹不要藏私。」

「單某豈敢?」單思南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進言道,「老公祖,單某以為這套拳術在戰陣之上並沒有什麼用處……」

「這個我自然知道,我說的不是國毅兄弟所在的舟山營。」林海說著指了一下馮一刀道,「林某手下還有另一個營頭,這位馮兄弟就是營將。」

第二天一早,林海帶著馮一刀、蝰蛇、單思南等人去往鄞縣,像往常一樣,他還是先去了謝四新府上。

到得謝夫子家中,林海又給洪承疇和謝四新各送了一份厚禮,雖然狗漢奸就要離任了,但就眼下浙江這些官員,再沒有比這廝更值得投資的了……

「林千戶太多禮了……」謝四新有些吃驚,人走茶涼是官場上司空見慣之事,他沒想到林海在臨別之際竟然還如此下血本。

「老夫子這是說哪裡話?若是沒有洪道尊和老夫子,晚輩一介海外遊子,如何能有今時今日?」林海說著又道,「如今洪道尊調任,不瞞老夫子,晚輩如藤蘿失樹,內心實在惶然。」

謝四新只當他在客套,隨口回道:「以林千戶的能力,就算沒有洪道尊看顧,定然也能節節高升。」

林海搖頭苦笑道:「高升就不指望了,晚輩只要能苟全性命就好。」

「林千戶言重了……」謝四新話說一半見林海仍在苦笑,方知他並非隨口一說,於是道,「賢侄莫非惹上什麼仇家了?」

「正是如此。」林海點頭道,「因此晚輩想向洪道尊求上一紙調兵文移,讓晚輩率舟山營去廈門城協助守御,免得在舟山被仇家所乘。」

「哦?賢侄這仇家究竟是誰?竟要把你逼到這般地步?」

「唉……此事一言難盡。總之若是洪道尊不肯相助,林某就只好掛印封刀,重回海上做我的海商去了。」

林海當然不會如他所言棄官,沒有這個身份,他招募移民都不好辦。不過他倒是真的不想在舟山待下去了,沒有了山陰吳府的貨源,這個官職對他來說形如雞肋,還不如去淡水專心種田。

只不過等何汝賓去職后,他這個掌印千戶若是長期不在舟山,很容易就會被人抓住把柄,如此一來還不如找個由頭去廈門,那裡是許心素的地盤,沒人能找他麻煩。

「這事好說,我料洪道尊定能應允。」謝四新看林海不願多說那仇家之事,也就沒有多問,調兵文移對洪承疇來說就是舉手之勞,這個人情不做白不做。

更何況,上次許心素可是讓福建海防衙門給洪承疇去了公函,請他調兵來廈門助戰。結果洪承疇只是給了林海一封手札,實際上就是讓林海自己看著辦,這次要給他一個正式文移那也是名正言順。

說好這事之後,林海又說了單思南之子的官司,謝四新聽后笑著道:「這事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

林海道:「晚輩願聞其詳。」

謝四新道:「若是要給那犯人翻案,那必須要洪道尊出面才行,那鄞縣知縣是否買賬還要兩說。但若是只把那犯人撈出來,這事就容易得很,謝某就能替你辦了。」

「那就不勞洪道尊了,老夫子替晚輩把人撈出來就行。」

林海也大略知道一點明代的死刑制度,所有死刑都要上報刑部,最終由皇帝勾決。雖然這只是個形式,但畢竟流程複雜,隨意翻案那是要擔風險的,鄞縣知縣會不會賣洪承疇這個即將離任的上官面子確實難說。

但如果只是在牢里找個替死鬼,然後把正主給撈出來,這事就好辦了。甚至都不需要通過鄞縣知縣,一個手面大點的刀筆吏可能就能辦了,甭管你中央如何慎刑,最後執行的不還都是在地方。

謝四新說到做到,幾天之後就從牢里把單思南之子單傳宗給撈出來了。

林海帶著單傳宗去見單思南,後者一見到他兒子當即就跪下來磕頭,眼中已是老淚縱橫:「老公祖大恩,單某沒齒難忘,今後願為老公祖牽馬墜蹬,永效犬馬之勞。」

「單老爹言重了,今後無需以老公祖相稱。」林海扶起單思南,接著道,「令郎雖然得救,但罪名仍然未消,從此只能是隱姓埋名,不知單老爹可有合適的地方藏人?」

單思南道:「實在不行,就找個寺廟讓他出家算了。」

「這怎麼行?傳宗兄弟要是出了家,那還怎麼傳宗?」林海笑著道,「這樣罷,就讓他暫時在林某的千戶衙署里住幾天,過陣子我送你們一家子去海外。」

林海已經見過洪承疇,並且拿到那調兵文移了,這天晚上就帶著單家父子回到了舟山,同行的還有單傳宗的兩個姐姐,單招娣和單來娣,這一家人今後都要在淡水安家了。

回到舟山後不久,阮美從杭州回來了,仁五爺那頭說那批生絲要一個月後才能齊備。

林海算了算日子,一個月後臨觀把總那一哨營兵早已離開瀝海所了,這時間對他來說是可以的。

這幾天他在鄞縣也沒閑著,天天泡在海防道的架閣庫里,不僅把瀝海所周圍最新的防禦布局摸得一清二楚,而且還搞到了一張詳細的瀝海所城地圖。

「你再去跑一趟,告訴仁五爺,五月十六日,林某親自去瀝海所提貨。」林海對阮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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