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魂歸故里否?

第十七章:魂歸故里否?

城市辦公處的過道上,一頭戴着眼鏡的山羊人扶了扶眼鏡,和旁邊的樹懶邊走邊聊著,抱怨著最近事務繁忙。

聽說將軍今天帶人去把商會堵了也不知道是個啥情況。路過威利斯的辦公處時候,山羊突然想起來今天聽到的傳聞。

哈啊,困死了,將軍做事有自己的道理,真要打起來,別看我這老胳膊腿的,我可第一個上陣。樹懶伸了個懶腰,不經意間瞥到了威利斯門前的那兩顆楓樹。

哎,都那麼晚了今天還是『英雄祭』,得回家準備一下了山羊突然感到一陣涼意傳來,樹懶突然扯了扯山羊的衣角,指了指身旁。

樹是睜眼了嗎?!

秋風捎來了落葉的訊息,火紅色的楓葉片片零落,暗棕色的樹皮遍佈着褶皺與疙瘩,猶如一個老者一般。

柔和的昏燈為此景鋪就了陰森,兩顆大樹像是一對兄弟似的都有兩個大窟窿,據說是戰時遺留下來的痕迹,現在看來這個據說是假的

因為窟窿翻動了幾下,深邃的幽黑被暗黃替代,像是垂暮之年的老頭那毫無生機的眼神,但它那泠冽的豎瞳證明了並非如此。

如果說這點細微的變化可能是樹懶看錯的話,那麼此時此刻的山羊也絕對不會看花眼,因為這顆老樹甚至眨了眨眼睛。

或許因為不同物種的原因,它眨眼的速度十分之慢,眼瞼兩端的樹皮顫動地閉合起來,分開時還殘留着一些像是樹汁的東西。

低沉到令人壓抑的聲音在兩頭獸人的胸腔里回蕩著,此時在他們眼前的彷彿並不是垂垂老矣的楓樹,而是仗劍而立的看守者。

——吾王將至,盪掃溟穢

晦澀難懂的語言在二獸人的耳中竟顯得莊重無比,令人有膜拜臣服之心。

這不是代文,但因為山羊的命理緣故,他將樹人的發音記了下來。

二人連忙奔向軍區。

嘣的一聲巨響驚醒整個租界,這迫使月星辰與江送禾二人加緊腳步。不安的情緒在二人心中油然而生。

怪異與污染並不是能夠幸災樂禍的東西,這無關種族差異榮辱利益。

活着或者有意義的死去,這是自永恆律誕生后,生命在時間長河裏所追尋的事物。可是污染的誕生毀掉了這兩者。

前方傳來了接連不斷的槍聲,間或有法球砸向空中,渾厚的元素使空氣變得粘稠起來。

該死!獸人要撕毀協約嗎?落無歸反手斬開能量構成的潮汐浪潮,一腳踹向奔襲而來的怪物。落無歸軀體稍往前傾,幽暗的夜景下,一道圓形的灰色裂口被撕開。落無歸一劍往內刺去。

倒飛而出的黑袍怪物的心口瞬間被一柄白劍貫穿。落無歸還不放心,劍身處立起了密密麻麻的尖刺,手臂用力向後一扯,將怪物的胸膛連骨帶皮地扯開。

可眼前的一幕讓在後方支援的商會成員們愣了愣。黑袍之下是是密密麻麻的觸手,在不停地擺動着,想把斷口給拼接起來。

咔咔咔的聲音自怪物身上傳來,怪物的上半身硬生生旋轉了半周,整個頭顱奮力地向扭曲的空間里撞去。

落無歸橫劍於身前死死地抵住怪物,它銅鈴大的圓目直直地瞪着落無歸,可眼神里卻充滿著祈求,對死亡的祈求。

落無歸抬手關閉空間,怪物的半個頭顱被瞬間割下,落無歸朝着身前猛地一刺,白劍再度貫穿了怪物的身軀。

隨着落無歸將劍抽出,怪物的整個胸膛被搗出一個大洞。怪物直直地倒了下去,落無歸抖了抖劍上的碎肉,

喂!右手不由自主地被白劍帶了起來,劍身再度化為傘面,一股強力的衝力將落無歸震退了幾步。

還沒死!白傘抖了抖,落無歸一個箭步上去,傘尖直直抵住那根觸手,抵著傳送門摁下了傘柄處的按鈕。

砰的一聲,火藥味嗆了落無歸一臉。

人族的火力自四面八方覆蓋而來。硝煙夾雜着魔法,不要錢一般向黑袍怪物的部隊砸去。

落無歸一個撤步閃回了人族隊伍前頭

這獸人進化了?就算是污染,都不可能那麼大陣仗吧!明明當年已經該死的異教徒!落無歸面色凝重地自言自語,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過了那麼多年,仍然保留着邪神的信仰儀式。

一時間警報聲響徹在租界的上端,

商會的成員開始組織避難,偌大的租界全部撤往後端的商會仍需要一定的時間,所以在前線的戰士們不能向後退哪怕一步。

——我們都是流落他鄉的野犬,在被人踹死之前,定要用團結締造的利齒叫異族不敢來犯!

這是裂土分茅之戰中,那位聖天城的首領曾在戰時做出的宣告,被人族所沿用至今。每一個從學院畢業的學生都會終生銘記的一句話。

叮鈴鈴的聲音響起,黑袍怪物們發起了衝擊,落無歸還沒來得及鎖定聲音的源頭,就被迫與怪物們正面交鋒。

為有犧牲多壯志!

不知道是誰先起了頭,鋪天蓋地的殺聲令黑袍怪物似乎都為之一滯。落無歸乘着這剎那的空隙,左手一揮,空間微微扭曲,原本間隔數里的距離瞬間被拉近。人類直接殺進了黑袍堆里。

可巨大的體型差異就註定了人族在這場白刃戰中不會佔據優勢,站在四周房頂的術士們拼了命地往黑袍怪物部隊的後方施放法術,企圖阻止它們的推進,為前方的戰士營造機會。

黑袍怪物的動作雖然遲緩,但其勝在力量強悍,幾拳下來人不死也得半殘。而且怪物不分敵我,見着人就瘋狂撲上去截殺。

人族也不傻,自知一對一無法取勝,不約而同地圍着一個黑袍怪物攻擊,附魔的武器不斷地劈砍怪物身上,可屢屢不見成效。

被襲擊的怪物抬手間,一條染血的斷臂就飛了出去。它們雖然沒有武器,但指甲的鋒利卻不下於精鐵製造的武器。

落無歸此時已經殺紅了眼,槍出如龍,單槍匹馬地殺進了黑袍隊伍的中央。中隊的怪物們停止了推進,像瘋狗一樣圍殺落無歸。

漆黑無比的利指在落無歸眼前不斷地放大,他本能地抬起武器格擋,側身的拳頭像是狂風驟雨般轟在了他的肋骨間。

哪怕他分心扭曲身周的空間,雙拳都難敵四手,更不必說現在對方手腳並用的情況了,再怎麼強大的人,也無法心分幾用。恍惚間,一個沙包大的拳頭結結實實地打在了落無歸的右肋間。

落無歸感覺像是被一枚炮彈擊中一般,整個人咚地飛了出去,撞倒了左側的商販推車。

更要命的並不是這一下,後方的黑袍怪物竟然無差別的用法術轟炸落無歸所在的區域。

一顆雷球在落無歸身旁炸開,掀起了焦黑的地磚碎片。法球與術法波動柱在空中碰撞著引爆,青藍色的潮汐光片穿過七彩的明焰,鎖定住落無歸。

肋間傳來陣陣的刺痛,他也顧不得傷勢的嚴重程度,疼痛使得他頭腦被迫保持清醒,一道橙色的圓圈在他背後成型。在千鈞一髮之刻,落無歸落入了圓圈之內。

倒在地上的餐車眨眼之間被潮汐碎片分割成大塊的鐵片。而落無歸此時出現在租界高空之上,自由墜落着。

喂喂喂!你就不能想個具體點的地方嗎?落無歸手中的白傘被風吹的陣陣作響。換做別的傘骨已經在空中解體了。

我也想噗!落無歸話音未落,喉嚨湧出一絲絲甜意,噴出一口血霧,隨風消散。

早知道上學時就好好學法術了

萬里高空之上,處於世界遠端的起源樹散發着溫和的金光,無葉的枝條像是破碎的裂縫鑲嵌在天空上。越往處,樹枝越發稀疏,直到隱藏在天幕之外,默默支撐著世界。

落無歸虛空一探,拿出了一個裝滿鮮紅色藥劑的玻璃瓶,為了避免在空中灑出來,挑開了瓶蓋,連忙用大拇指堵住瓶口,往嘴裏送去。

滿血復活,開干!

一人一傘穿過一片厚厚的雲層后消失不見。

一身白袍的羅德立於商會的塔頂,燈火通明的街道升起滾滾濃煙,赤色的焰成為了今晚的主色調。

執掌風暴與毀滅的阿諾斯,請您的目光再次注視着這片污穢的土地,降下您最狠戾的神諭,讓世人傳頌您的威名。

整座商會的咒法紋路隨着羅德的禱告活了過來,點點微光逐漸聚合,包裹着羅德一次又一次的禱語,向無垠的夜空升去。

街道上的廝殺不斷,人族逐漸顯出頹勢,怪物一波又一波地湧進了紅拱門。黑袍怪物最可怕的地方並不是頑強的生命,而是數量的優勢。

而此時商會的門前已經擠滿了避難的市民,他們爭先恐後地向內涌去。縱使有人維持秩序,但對於死亡的恐懼已經遠遠大於對規則的敬畏。在這種時候,沒人會管那狗屁的秩序,活命最重要。

可羅德的禱告在天空中沒有掀起絲毫波瀾,可羅德不死心,禱告的聲音越來越大,可他的臉色卻逐發變得灰暗。

體內的能量沒有被引動

阿諾斯拒絕信徒的訴求,神摒棄了這片大陸

少主,請您回聖天城尋求增援吧!

一名隊長打扮的中年男人護着落無歸退到了隊伍中央,手上鮮紅的血液不知道是屬於怪物還是人族的,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人們早已忘記了疼痛。站着活,或戰到死!

此時的落無歸也不好受,雖然怪物鋒利的指刀沒有刮到他,可剛才面對着一群怪物的夾擊,他只能被迫用左臂護住身體。現在他的左臂不自主地顫抖著,只有劇烈的疼痛還在證明手臂是屬於他的。

可落無歸併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他回去后,整個租界必死無疑,他的能力並不能支撐他在短時間內運輸一大批部隊過來。

哪怕是為了我們收屍也好!那名隊長看着無動於衷的落無歸,不由得沖着他吼了一嗓子。

戰場瞬息萬變,不過短短几秒,前方的防線已經被怪物撕開。透過人群的縫隙,眼前的一幕讓落無歸徹底絕望。

被殺死的怪物的傷口處伸出一條條血紅的觸手,吞噬著周圍的一切。無論是人還是其他的黑袍怪物都被觸手貫穿,血肉被吞食著,為死去的怪物補充著能量。

它們又站了起來變得更為強大。

一陣極為刺耳的摩擦聲將兩人帶回了殘酷的現實,一條暗紅的觸手直直刺進了落無歸的傘面,落無歸提柄一甩,觸手被斬成兩截。

隊長擋下暗處襲來的觸手,提劍往部隊前線衝去,銀劍的亮光被滾燙的鮮血磨啞,混亂的戰場中,那柄銀劍不斷在人群與怪物中穿梭,直到最後不再反射它銀色的光芒,只剩一條斷臂緊緊握著劍柄,劍的主人早已不知所蹤。

落無歸強忍着淚水,儘力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腦海里浮現聖天城的模樣,在他的身前,橙色的傳送門逐漸打開。

就在門快要構成的時候,白色的火花卻突然消散在空氣中。落無歸以為是自己不夠專註,用力咬了咬舌頭,可門卻還是沒有形成。

命理被封鎖了?落無歸脊背發涼,嘴唇因恐懼而顫抖著,當死亡真正威脅到你的時候,沒人能抵抗對它的畏懼。

不對,被封鎖的是這座城市。夢鈴虛弱的聲音回蕩在落無歸耳邊。先前的戰鬥消耗了太多體力。

罷了,小爺我今兒不逃了!一人一傘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落無歸從腰間抽出最後一瓶血葯,仰天一飲而盡,將空瓶往地上一摔,地面一陣扭曲,瓶子直直砸中了在最前線的那頭六手畸形種

畸形種憤怒的看向上空,落無歸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持劍腳尖一蹬,向前一個箭步,毅然瞬身至畸形種的前方,凌空之中雙手持劍,身軀極盡舒展似彎月般,劍風咆哮,輕劍似有千鈞之力,將那畸形種立劈成兩半。

畸形種的脖子處,那團被斬開兩半的肉團仍在操縱着觸手,想要將怪物重新縫合起來,卻也無力回天,隨着觸手的枯萎,整具怪物的肉身也隨之融化成一灘血水。

脖子嗎?落無歸儘力調整呼吸,剛剛那一下他並沒有保留餘力,鬼知道這些怪物的自愈力有多強?

現在只能祈求後方撤離行動能迅速完成。

遠處租界入口的紅柱拱門之上,一道麗影默默注視着下方的一切,毛茸茸的雙腿在空中一前一後的擺盪。啞金漸變紅的菱形水晶耳飾散發着幽幽暗光,她伸手捏了捏。

母親,七個方位的祭點已佈置完畢,除了正西方的那一處。聲音的主人正是先前在餐廳的那頭狼人。此時的她低着頭,儼然一副做錯事的孩子的模樣。枯萎的手臂散發出瘮人的惡臭,坐在拱門上的母親皺了皺鼻頭。

無礙,七個錨點足以。語罷,母親隨意揮了揮手,女狼人的手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

那哥哥女狼人轉頭望向了格羅姆斯特的居民區,憂心忡忡道。

等一切結束,布萊恩也會加入我們的,讓他先好好休息吧。母親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諾娜的多嘴似乎令她很不滿意。

你準備一下吧,今晚來租界的客人多著呢!桀桀桀!諾娜母親掩嘴低頭暗笑,諾娜見此心中雖有疑惑,但並未多問。

母親是這樣的嗎?

諾娜搖了搖頭,轉身跳下紅門。

秋風非寒,但冷透心頭。

漓,你是在這樹上,還是回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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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旅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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