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心死（1）
蜀中群山之上，碧濤翠雲席天幕地，行飄在參差的群山之間，烈陽折射而下，透出光明。雲層之下，烈陽之中，廝喊聲高亢激吼，響遍汨山上下。
古揚、素心、子凈、清薇率領二百餘名弟子鎮守山門前，抵禦強敵，兵刃早出，仙氣內息層層翻滾。
這些年來，殺生盟窮兵竇武，不時來找茬，但都是小打小鬧，無非想給涔沄派製造些混亂，一般來說，古揚、素心不會應戰，但此次他二人卻是眉頭緊鎖，看着對方，不敢攻去，只得留守，甚至激出護體仙氣。
而他們所面對的，確只有兩個人……
一個面容枯槁，笑聲暢然，大有志得意滿之色，正是那魔煞上祖。許久不見，一如既往的老態龍鍾確又笑裏藏刀。
另一個人細眉秀目，神態中自帶一股殺氣，雙眼如火一般爆發，可不正是魔煞上祖的傳人萬鳴宇嗎。同樣是數年未見，但他膚色潔白妖嬈，英俊的臉龐多了一分陰柔，就連頭髮也是披頭散后，看那背影，宛如女子一般，真可是個妖人。
最可怕的是他的雙手，本應空空如也，如今確是一雙煞氣縱橫的手臂，完整無缺，比之尋常手臂更要修長，平放在那也散發出陣陣魔氣，似要將人吸納過去一般。
「鳴宇，我的好徒兒，為師真是沒有收錯你，短短四年你便將冥象天引**掌握的爐火純青，加上與身相合的冥魔之臂，實力直逼為師，在展現展現你的威力吧！」魔煞上祖嘶聲狂笑，對於自己親手打造出來的萬鳴宇，極其滿意。
原來，萬鳴宇被雲吾夢斷去雙臂后，魔煞上祖將他帶回鬼蝠深淵療傷，兩年後，在適逢其會之下，竟然遇到了從蓬萊仙島逃出的冥魔之臂，並將其收服。
冥魔之臂與魔煞上祖所修鍊的功法一脈相承，魔煞上祖靈機一動，尋遍書經典籍，想盡方法措施，終於在反反覆複數百次的試驗下，將冥魔之臂與萬鳴宇相合，兩者本屬一脈，很快融為一心，兩相配合之下，功法自增。
萬鳴宇又有了犯惡的資本，於數日前與魔煞上祖重出江湖，第一站便來到了涔沄派，試試手。
魔煞上祖一聲令下，萬鳴宇便即吸走兩名弟子，稍一用力，便將仙氣內息吸光，兩名弟子如閹了的氣體，皮骨相連，死狀甚慘。
「萬鳴宇，想不到你竟因仇恨變成這樣，姬小雨你要殺，連同門手足亦要屠，今日我親手清理門戶。」清薇一聲驚怒，揮動赤舞雙劍飛殺而去，滿天紅光濃縮一團，將萬鳴宇團團圍住。
「給我滾一邊去。」萬鳴宇一聲怒吼，手腕怒震，紅光一消而散，刺去的赤舞雙劍更被雙手夾住，頓用其力，將清薇震飛倒退，撞於石壁之上，滾落下來，鮮血長流不止。
這僅僅是一擊之力，古揚深呼一口氣，二人雖是頭一次見面，但從雲吾夢口中，他確深深了解這個情深意重的人。但見了面才發現，這個人已經瘋了，實力更是超乎想像的強，甚至已在魔煞上祖之上。
萬鳴宇踏地猛震，山門裂縫堆起，落下碎石，怒道：「清薇，你給我聽清楚，適才不取你性命，不吸你內息乃是念在你夕日對我有恩，姑且饒你，但下一次我便不會手下留情。」
「眾弟子退後。」面對如妖魔一般的萬鳴宇，古揚下令眾人退後，自己確燃亮四玄仙劍的精光，朝前移去。
「古揚大哥我助你。」素心眼看古揚孤身迎戰，心繫愛人，怎會任他犯險。
古揚頓了頓，道：「不，萬鳴宇吸收了眾多弟子的仙氣內息，加上冥魔之臂，覺不容易對付。」
素心搖頭道：「縱然如此，也不過是內息佔據上風，你我小心應戰，不讓他逮著機會，憑你我二人，難道還勝不過他？」
古揚所擔心的可不單單是萬鳴宇一人，還有身後的魔煞上祖，道：「萬鳴宇交由我一人對付便好，倒是魔煞上祖，你得隨時注意他的行徑，必要時，攔住他。」
素心剛想拒絕，但從空中確傳來響亮的聲音：「雲爺爺，素心掌門，你們都別爭了，還是讓我來吧！」
眾人抬頭望去，只見兩道白光落下，一人御劍着地，加入弟子行列中，一人飄空落地，矗立於萬鳴宇身前。
萬鳴宇、魔煞上祖、古揚、子凈幾乎同時暗道：「雲吾夢，他竟然回來了。」
雲吾夢、萬鳴宇，兩個昔年的玩伴，又一次相遇了，又一次對立了。
相距不過數丈，但心思確如長江黃河般，越走越遠。
「鳴宇。」雲吾夢看着變化巨大的萬鳴宇，苦澀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一懷愁緒糾結，一心暗沉繞指。
說不出的心痛神傷，說不出的苦愁交加。
萬鳴宇看着眼前的斷臂仇人，怒道：「雲吾夢，想不到啊，你我又見面了，托你的福，我找到了一雙比夕日更加適合的手臂。」一邊說着，還不忘將手臂在雲吾夢身前晃蕩晃蕩。
雲吾夢頓覺那雙手臂煞氣滿滿，一眼便認出那是被道神太清爐煉製出的冥魔之臂，搖了搖頭，道：「看到你沒事，我本應該開心，但看着你繼續為惡，我確又深深的難過，你為何執迷不悟？為何不肯聽我一勸呢？」
萬鳴宇狂吼道：「執迷不悟？哈哈，可笑，上天滅我全家，奪我好友性命，這些我都不計較，可是它連可憐小雨的命也要奪走，到底是誰執迷不悟？」
「可小雨是你殺的。」
雲吾夢道出一個不爭的事實，引得萬鳴宇戰火狂燒，怒反道：「若不是你，小雨會死？若不是你？小雨會移情別戀？」
陽光飄灑在這兩個至交兄弟的身上，點燃了戰火。
此話之後，兩人靜默了。
靜靜的望着，望着站在彼此眼中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孔，好像模糊了，扭曲了。
靜靜的聽着，聽着立在對方心中美妙而又苦澀的心聲，好像哭泣了，沉默了。
萬鳴宇當今之況，與入魔無異，雲吾夢沉吟片刻，他終於知道了一件事，事到如今，他們再也追不到當年的美好記憶，再也追不回夕日的青春年少。
義有多重，情有多深？
兩個少年心中的分量各不相同。
只知道。
蒼茫的歲月，你的容顏在我心裏。
沉默的日子，你的影子在我心裏。
「雲吾夢，哈哈哈哈，是不是後悔沒有拜入我的門下，看看鳴宇多威風，一己之力，直讓涔沄派、楓極門兩大掌門都顧忌的不敢出手。」魔煞上祖打斷了兩個少年的思考，將他們拉回了現實世界。
雲吾夢怒極一時，萬鳴宇變成這樣，全拜魔煞上祖所賜，容顏大怒，移形換位，馨雲劍如行雲流水般衝刺而去，對準魔煞上祖心臟一擊沖射。
然而，又一道人影，確閃若星光的衝到魔煞上祖身前，單手握住馨雲劍，陣陣煞氣傳入劍身，直讓雲吾夢心神顫麻。
雲吾夢抬頭望去，那是萬鳴宇無所表情的臉，不敢相信的道：「鳴宇，你竟幫他？」
「崩！」萬鳴宇射放煞氣，將雲吾夢震退，厲聲道：「師父為我尋獲冥魔之臂，令我登臨人上之人，環顧天下，敵手屈指可數，我自感激，必也相報。」
「你……」雲吾夢對萬鳴宇是非不分，感到可氣，但這位幼年的好友，確也是因為家遇巨變才變成這樣，若要怪他，又怎能全怪。
萬鳴宇接着道：「我首要之事，便是將姬小雨的墳墓移居他處，第二件事便是殺了那滅我全家的聶颶，第三嘛，便是要取你這冒充孤昊的賊人。不過以今日情形看來，似乎第三件事要最先完成。」
魔煞上祖哈哈笑道：「哈哈，真不錯，一個情深義重，一個決絕無情，雲吾夢，你是處處相讓還是殊死相搏呢？我可得提醒你，鳴宇有了冥魔之臂，魔煞內息、仙氣內息可任意吸納，沒有時間限制，就算你仙魔雙修，也能將你內息吸的乾乾淨淨。」
冥象天引**自古以來就有一個重大缺陷，若吸取了魔煞內息，那半個時辰內便不能吸取仙氣內息，相反亦是同一個道理。
而這冥魔之臂乃是由冥魔本尊煉化而來，與冥象天引**相輔相成，彌補了這個重大缺陷，可任意吸納內息，無所顧忌，就算仙魔雙修，也能吸取。
當年雲吾夢就是憑藉仙魔雙修之體，才讓魔煞上祖沒有得逞，如今唯一能剋制冥象天引**的功能也被突破了，難怪他們會如此肆無忌憚。
但云吾夢確仍是不敢相信的問道：「鳴宇，你真要殺我？」
萬鳴宇抬起雙臂，怒道：「殺你難道我還會手軟不成？我恨你，就如我恨那黑衣人一般，對於你，只有怨氣，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雲吾夢眼神迷離彷徨，馨雲劍淡灑白光，在這一刻，他竟是一聲苦笑，道：「好，我也沒想到，十年前的離別便是你我內心最後的相見，你要殺我，我亦無所求，那便讓我們在十年後的今天做個了結吧！」
天明如火，所有的回憶如被烈陽稍為灰燼一般，什麼也沒留下。
十年前，兩個奔跑在嬉笑中的少年，一前一後，那是最美的時光。
十年後，兩個佇立在戰場里的少年，一左一右，那是苦澀的青春。
什麼時候還能再有微笑？
誰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