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不就是沒病嗎

「你對我就一丁點兒都不好奇么？」

萬千忽然對著唐約詢問道。

唐約正忙著用筷子往嘴裡塞小籠包，聽萬千這麼問，他咀嚼幾口吞咽下去，表情看上去有些茫然。

「好奇什麼？」

「例如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醫院的天台上，去那裡做什麼，為什麼現在你接觸到的我跟下午見到的我有明顯的差別，你應該也感覺到了吧？」

「他家小籠包挺好吃的，再來兩屜小籠包吧，豬肉牛肉的各一份，然後再來一份蝦餃。我看你挺喜歡吃茶葉蛋的，再來倆茶葉蛋吧，咱倆一人一個。」

面對萬千的問句，唐約卻轉而提起了加餐的事情，這反倒是給坐在他對面的萬千整不會了。

然後在萬千愕然的眼神中，唐約就像剛才說的那樣，讓老闆加餐了。

好像在他眼裡，萬千口中的那些他應該對她產生的好奇，還沒有多吃點東西來得實在。

在加過餐以後，唐約才開始回答萬千的話。

「去醫院如果不是探望親友的話，那估計就是治病了吧。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把自己的情況講給別人聽的，這一點我倒是很理解。至於你說的你和下午判若兩人的事情……女孩子的性格因為心情好壞而發生轉變也很正常啊，或許也算是正常區間範圍內會發生的事情吧。」

唐約說起話來滴水不漏，讓萬千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她原本黛眉微顰，卻在某一瞬間舒展開來，再度對唐約開口時，暗藏著自己的小心思。

「那你是更喜歡下午的我呢，還是更喜歡現在的我呢？」

唐約剝茶葉蛋的手停頓了下來，他看向萬千，表情顯得很認真。

「我喜歡哪個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歡哪個你。」

萬千隨口一句開玩笑的話，卻被唐約用極為認真且聽上去有些複雜的形式回答了。

「唐約，有沒有人跟你講過，你是個好人。」

「我這麼帥，怎麼可能被發好人卡。」

「雖然你這種發言很自戀，不過看在你確實沒說謊的份上，我也就不反駁你了。」

萬千學著唐約的模樣剝起茶葉蛋來，心裡想的卻是唐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是個很奇怪的人，對待自己的態度跟其他人完全不同，或許是因為接觸時間不長，所以才顯得很有禮貌吧。

這樣也好，萍水相逢，也不必在他心間留下痕迹。

可即便如此，萬千還是想試一試。

或許是看在這兩次意外的相遇上。

或許是看在唐約請自己吃飯的份上。

或許是……

面前這個不加掩飾大口乾飯的男生，讓她覺得很溫暖。

「我的病，醫院的醫生們也檢查不出來。是人格分裂的表現，但卻不能定性，檢查結果是我並未患有任何精神類的疾病。我去的每一家醫院，得到的結果都是這樣的。你應該也能感受到，我和下午時的不同。」

萬千的嘴角仍舊帶著微笑，但情緒里暗暗隱藏的失落感並不會隨著微笑綻放而逐漸減少。

「那不就是沒病嗎？」

唐約將嘴裡的小籠包咽下去，語氣隨意。

「可是我有人格分裂的表現啊，我每天都會變成不一樣的自己，可能你覺得今天跟我合得來，明天我就會讓你感到陌生了。跟我這種人相處是很累的，有些人單純覺得麻煩還好，還有些人覺得我是裝的，故意博人眼球，所以會背後偷偷議論我……」

「是非終日有，不聽自然無。」

「我之前上學的時候，一個朋友都沒有，在班級里像個另類一樣……」

「你一個人孤立整個班級，不是也挺帥氣的。」

「……」

搞什麼？

萬千不明白，唐約為什麼聽了她的事情還能這麼氣定神閑。

每天都轉換成不同的人格，也會直接改變之前的人際關係。

也許她今天能坐在這裡跟唐約一起笑著吃夜宵，明天的她甚至會對唐約的邀約不理不睬。

說起來，明天應該就見不到唐約了。

這樣也好……

與他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那你一共有多少個人格？」

唐約總算問了一句萬千希望他問的。

「七個。」

「那今天的是第幾個？」

「第六個。」

「今天周六，就是第六個，合著你的人格每周循環是吧，聽起來還挺有趣的。七個……葫蘆娃？那你今天就是小藍，明天就是小紫了……」

唐約自顧自說著，說完自己都覺得無聊。

「明天的你會是什麼樣子的呢，這麼想想，我倒是還有點期待了。」

唐約沖著萬千攤了攤手，他笑得很自然，一點都不像是裝出來的。

萬千愣了一下，只把唐約的表現歸結於對她的新鮮感。

哪怕唐約加了餐，這一頓夜宵還是會有吃完的那一刻。

在桌上的食物空空如也的時候，他們還有很多事情沒來得及聊。

一頓飯的時間其實很短。

唐約付了錢，跟萬千一起走出粥店，此時已經是凌晨兩點鐘了。

馬路上甚至連過往的車輛都很少，有也大多是顏色各異的計程車。

到了分別的時刻了。

「那我先回去了？」

唐約試探著對身旁的萬千問道，萬千輕輕點了點頭。

她亭亭玉立站在馬路邊，很大的銀色行李箱就在她的腿邊陪伴著她。

「那你呢？」

唐約又問道，這一次萬千以搖頭回應他。

「我不知道。」

「……」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好歹兩人也算是相識一場，唐約總不能就這樣把萬千丟在原地，哪怕他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萬千會無家可歸。

「要不然，我們找個酒店？」

唐約簡單提議，話剛出口就後悔了，這種話也太容易顯得歧義了。

果不其然，唐約話音剛落，萬千就盯著他的臉龐看著，看得他渾身不自然。

「我的意思是，我給你開間房，我回家住……」

「酒店太貴了。」

「那你之前都住哪裡？」

「青年旅社。」

「那現在怎麼不住那邊了？」

「青年旅社裡有很多陌生的男青年，我路過的時候總會盯著我看，還會找各種理由跟我搭話，我不太喜歡那裡。」

「那確實有點困擾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著，這個時間大部分人都已經在自家床上進入夢鄉了。

涼爽的夏風讓唐約的頭腦異常清醒。

如果遇到需要幫助的人，力所能及的話應該給予對方善意的幫助。

以上，是唐約從小到大受到父母灌輸的道德準則。

顯然，現在這個狀況很適用。

他不能把萬千獨自一人丟在這個夏夜裡。

「跟我回家吧，萬千。」

唐約雙手枕在腦後，努力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然而事實上，還從未有女生到他家裡去過。

「這樣不會太麻煩了么？」

明明應該是稍顯困擾的語氣，但萬千卻笑得那麼開心。

微風朝前揚起她鬢邊的黑色髮絲，如同命運作祟，在冥冥之中把她推向了面前這個二十四小時內見過兩次的奇怪男生。

唐約也笑了，他的笑容看上去很無奈，又顯得非常欣慰。

風裡有白玫瑰的香味。

唐約在這個六月的夏夜裡，撿到了一位擁有七重人格的可愛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