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離譜

有點離譜。

不是，你怎麼什麼都想吃啊。

賀堪一言難盡，雖然本能跟過來他很高興，但是，它現在有點怪，讓人心慌。

勺子到面前的時候，賀堪距離老遠都可以聞見濃重的魚腥氣，這種腥氣像是有意識一般，使勁的往鼻孔處鑽，深綠色的液體粘稠無比，沾在勺子上面。

看着就有點噁心。

本來應該作嘔，沒想到正相反，蜘蛛本能似乎感受到「葯食」的靠近，本能立刻開始大聲尖叫，述說着想吃的慾望，吵鬧無比。

賀堪心裏忍不住皺眉，這東西真的能吃嗎？就算是蜘蛛本能也有點離大譜了吧，可是想想上輩子他未成年時候，那副什麼都能吃的樣子，又變得不那麼離譜了。

賀堪順從被灌進了葯食。

葯食剛一進肚，沒有預料中的腥氣，正相反，有種帶着水底草木的香氣，淡淡的十分清澈的味道，不難吃，在進入體內之後變成一股清涼的味道，十分快速瀰漫至全身。

本能似乎十分高興的吞吃了這些能量。

嗯？

下一秒，賀堪睜開眼睛，他剛剛感覺到了什麼，好像自己蜘蛛本能長大了一點，雖然弱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他的的確確感受到了來自上輩子的力量。

這個葯食有用。

賀堪幾乎立刻決定繼續吃。

「這個血食怎麼還沒昏迷？」其中灌藥的商隊隊員發現了手中人的不對勁，這個男人竟然沒有立刻昏迷，相反，還睜開了眼睛，眼睛中神智也沒有過於恍惚，一時間皺眉詢問。

矮小男人轉過身，皺眉看着被牢牢把住的賀堪，這個血食他還記得，是首領特地叮囑過不能放跑得血食，既然能夠被首領看中，肯定有這個血食獨到之處，體質比普通平民好幾倍也很正常。

「再多灌幾口。」矮小男人抬頭吩咐道，隨後又開口命令：「這個血食是首領看中的，一定不能讓他跑了，反正這次葯食夠多，多喂幾口讓他昏迷再放進監牢。」

「是。」樣貌各異的商隊隊員們恭敬的道。

賀堪就這麼順從的被餵食，表面上溫順，實際上將這群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聽見說葯食還有很多，立刻做出選擇，被一口一口喂的葯食，喂完之後，他就重新睜開眼睛，一副十分清醒的樣子。

商隊隊員因為矮小男人的話，也不敢真的不對，即使餵了很多，還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喂。

直到賀堪感受體內的本能彷彿吃飽了一般，不再各種大聲呼喚的時候，這才裝出一副吞吃下去的葯食出現效果，神智不清醒，眼睛緩緩眨了幾下，迷迷濛蒙的閉上了。

隨後昏睡過去。

他一昏睡，那些商隊隊員隨即鬆了口氣，特別是負責餵食的商隊隊員擦了下額頭的冷汗，終於昏迷了，這罐子裏的葯食都快下去一半了，再不昏迷，剩下的葯食可不夠。

到時候首領怪罪下來……

商隊隊員情不自禁打了冷顫。

矮小男人一直都關注這一切的發展，看着葯食灌下去，賀堪總算是昏迷下去，他也同時鬆口氣，他是要親身過去找首領的。

幾個人相互對視一眼，有了這個插曲，根本不打算在這個山洞裏面多待，快速的將剩下的幾個人都餵過葯食扔進監牢之後，這幾人抬着罐子就離開了。

賀堪躺在監牢裏面的地上，聽着腳步聲漸漸走遠，這才緩緩放鬆，意識真正的沉睡下去。

賀堪的身體也在緩緩吸收這不知名的葯食。

再次清醒的時候。

賀堪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在監牢。

這裏應該是一個村落。

村落有些破敗，低矮的房檐，不少稻草都從房頂飛下來，髒兮兮的地面，整個村落空無一人，村落距離他這邊有點遠。

賀堪此時雙腳正埋在小河裏面，腳底下是綿軟的濕滑的河泥，站都站不穩，這不是最重要的，賀堪環顧著四周，他現在處境十分不妙啊。

「祖靈大人，恭請您復甦。」

「您的血食已經準備好了。」

癲狂的聲音在不遠處出現，低沉沙啞，賀堪轉頭看向發聲的地方，原來十分體面的商隊首領此時正狼狽不堪的半跪在河水中瘋狂對着不遠處的一團怪異生物囈語，渾濁的河水打濕他的衣服。

河水的正中央有個枱子，石頭製作又有點像是金屬。

乍一看還有點像是海水中的礁石。

那隻怪異生物像是一隻蠕動的肉團，身體表面還有細細碎碎的鱗片，沒有意識，端坐在石台之上，商隊首領的態度虔誠而又瘋狂，說話間，他整個人晦氣繚繞，不知道什麼時候，身上已經長滿了花白的毛髮。

毛髮十分茂盛，在長袍的下擺還有一條長長的尾巴。

臉龐也變了，似人非人，有着毛髮，嘴部變得尖尖的，更像是狐狸了。

商隊首領這樣拜完之後，旁邊的商隊隊員似乎看見什麼恐怖的場景，頭都不敢看，只是抓住監牢中的血食。

賀堪就是其中一員。

「上血食。」商隊首領抬起上半身，轉過頭，對着商隊隊員們命令。

商隊隊員們十分聽從商隊首領的話，或者說，是一種畏懼的態度，在商隊首領話音剛落，他們就一個一個將神智不清的人送上了枱子。

那隻怪異的鱗片肉團似乎察覺到食物的到來，迫不及待的就沖了上來，包裹住那送上來的血食，一聲沉悶的「慘叫」之後，再也沒有聲息。

那隻怪異的肉團卻彷彿吃了什麼，漸漸的開始展露出形態，有了頭，也有了尾，慢慢的，隨着吃的人越來越多。

它終於顯露成真正的形態。

人頭魚尾的怪物。

人頭不像是人頭，更像是用來誘捕獵物的誘餌，只有人臉的大概形狀，尾巴十分粗壯，鱗片閃爍著寒光，隨着吞噬的人數越來越多，它有了手臂，手臂上的鱗片十分堅硬，還有那尖銳的指甲。

可能一開始是為了現形什麼都吃，到後來全部身形都出現了之後，怪魚開始了挑剔，他對供奉上來的祭品，一隻手牢牢抓住，另一隻手用鋒利的指甲開膛破腹，硬生生掏出內臟，放進口中。大聲咀嚼。

吃完之後，屍體就像是廢物一般被扔到旁邊。

漸漸的，屍體的血液流淌進河水中，河水變得更加渾濁，濃重的魚腥氣與血腥氣交雜在一起，讓人作嘔，像是地獄一般的場景。

賀堪皺眉看着這一切。

只可惜，此時他自身難保。

不遠處的商隊首領就像是看守獵物的狗一般，牢牢的關注著每一隻「血食」，確保儀式安全進行下去。

貪婪癲狂的眼睛如同真正的狐狸一般閃爍著幽幽的碧光，在幽暗的場景中十分恐怖，賀堪知道，自己只要一有不對勁，必定第一時間被他發現。之前葯食吃下去化作的力量，只能夠使用一招，他必須一擊即中。

賀堪繼續耐心的等待機會，雙手被牢牢的抓住，正準備押送到河水中央的枱子附近。

「等等，這個血食讓我來。」突然，商隊首領開口說了一句話，他現在越來越像只狐狸了，臉龐似人似狐，說出的話也更像是狐狸的鳴叫聲。

商隊首領知道這個血食，也聽說過關於山洞裏面這個血食一下子吞掉幾乎一半葯食的事情，他懷疑中途會出什麼意外，決定自己動手。

「是。」

賀堪就這麼被商隊首領押送到枱子附近。

那怪魚也似乎感受到距離越來越近的血食，這次的血食比之前的充沛太多，它竟然發出一聲怪異的鳴叫聲，尖銳，刺耳，聽上去就讓人心慌。

賀堪一到枱子附近，那怪魚上半身的手臂就探了過來，尖銳的指甲似乎要劃破了他的腹部，賀堪可以感受到商隊首領因為這副場景而對放鬆了抓住自己雙手手臂的力度。

指甲距離肚皮幾乎只剩下一絲距離。

就是現在！

賀堪反手一個肘擊，擊向背後的商隊首領。

「嘩！！」商隊首領第一時間意識不對，反手抵抗，那隻攻擊過來的手力氣十分強大，他被擊退了好幾步，正當他發出尖銳的嘶鳴聲，憤怒的準備繼續上前的時候。

那個十分瘦高的「血食」竟然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沒有瞳白，完全漆黑的眼睛，類似於某種蟲類的眼瞳，一時間竟然將商隊首領定在原地。

「見蛛母，牲之八畜，祭也。」

瘦高的青年神情悲憫，乍看有一絲神性，只可惜這種神性實在太少了，更多的被一種更加蠻荒血腥的凶性所代替。

在賀堪的背後，一個無形的幻影緩緩出現，幻影上升到空中，又慢慢變大。

幻影是一隻巨大如同小山一般的蜘蛛，在宮殿中，在山野，在那祭壇之上，它就那麼趴伏在地面，在它的身旁，是一顆如同真正大樹一般青銅器。

那青銅器形如酒杯。

上大下小。

那隻怪魚抬頭似乎看見了天空中的幻影像是看見了什麼恐怖的東西，抬頭髮出驚慌失措的叫聲，叫聲十分尖銳。

商隊首領也意識到了什麼，沒等他想明白為什麼被自己抓住的普通平民變成了「詭士」，他下意識抬腳的想要去幫怪魚。

來不及了。

在怪魚發出尖銳聲音的那一秒，它陡然被那隻巨大的蜘蛛幻影睜開的黑色眼瞳所盯住，青銅器的巨大酒杯緩緩變大，朝着怪魚的位置籠罩下來。

「呼！」

空氣中，出現了一聲喝酒之後的暢飲的滿足聲。

怪魚消失在原地，那青銅酒器也回歸了幻影，幻影破碎緩緩消失。

「在那裏，我找到那些平民了。」不遠處，傳來一隊整齊的腳步聲，之前，還有幾個急匆匆的聲音。

賀堪轉過頭看去，只見，幾個身材各異，泛著神光，樣貌也各異的士兵出現在河邊，說話的，正是其中一位少年，手中還拿着符籙，一隻手指著賀堪。

這是……

賀堪看見了他們胸膛衣服上面的黑色爪紋標識，記憶中監天司的標誌，應該是監天司來人了。

賀堪心一松，徹底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