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超市老闆和他的小員工

黑漆漆的卧室里，林文語戴着耳機坐在桌前噼里啪啦地敲著鍵盤。

因為豬隊友暴露位置而害死全隊，他輸了一場遊戲。

耳機里的音樂放得很大聲，林文語面無表情地在隊伍頻道瘋狂輸出。好一通發泄后，他關掉屏幕摘掉了耳機。

八個多月前，他買了套二手精裝房還盤了間小店準備接父母和小妹進城來住，就在公寓外的十字路口，一輛飛馳而來的保時捷當場帶走了四條人命，好幾個人受傷入院。

林文語的父母在那四人里，小妹被送進了ICU，沒撐過來，當天就沒了。

一時間，他成了孤家寡人。

肇事司機有很深的背景，輿論還沒起來就被壓下來了，其它死者或傷者的家屬鬧了兩天就都不見了。

事後，林文語獲賠兩百多萬。

可他不想要錢啊，他只想要家人。或者要那兇手的命。

他衝進別墅區的時候被門衛轟了出來，連那人的面都沒見着。好不容易在會所門口蹲到了人，還用啤酒瓶開了他身邊一個保鏢的頭。

被警察帶走時，那人叫囂著說這次沒那麼容易善了。

林文語盤下的店是小區門口一家超市，原店主是之前工作時認識的，也姓林，兩人關係不錯，買的這套精裝三居室也是他的。他女兒嫁去國外了，讓他一起過去享福。

林大哥見他可憐，花錢跑了點關係，說了幾卡車好話還替他寫了保證書，終於把他從看守所弄出來了。

出來第一句，他說：「小林啊，你真要把自己弄進去了，你家人該多難過啊。」

林大哥陪他喝了幾頓酒，醉了幾回，他離開的那天，林文語答應他，再也不喝酒了。

門口的店沒心思管，林大哥走之前把他店裏的兩個老員工留了下來，讓林文語看着安排。

隨便，誰看店都一樣。一個月營業額都沒超過五萬塊的小超市，有它沒它都不痛不癢。

反正林文語大把錢，兩百多萬呢。呵。

打了一整夜遊戲，中午起床時頭還有點沉。

洗了把臉清醒一下，鏡中的林文語眼底青黑，長期閉門不見陽光居然讓他的皮膚比以往白了好幾度。

可惜熬夜爆痘了，還送了一對黑眼圈。

點了外賣正吃着，手機屏幕突然亮了。

秦小晴，備註是超市員工。

「喲，小老闆，又泡麵吶。」免提里傳來充滿戲謔的女聲。

吞咽完畢，才說：「點的外賣。」

『啪嗒』，對方掛了。

一秒鐘之後再次打來。

「喲，小老闆，又點外賣吶。」

「韓式雞排飯，加了滷肉，加辣。」

已經習慣她的套路，所以很自覺地開始報菜名。

「……你這人真無趣。」

「掛了。」

她每天都是差不多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倒不是覺得煩，就是挺佩服她，居然堅持了快三個月。

這人真神奇。

「誒！等等等等！」剛要掛斷，就聽她大聲吼道：「小老闆！你是不是又忘記了！今天月底了！！」

看了眼日曆，6月30日。

「工資不是月頭髮嗎？」

短暫的沉默后，秦小晴又爆發了，「你都兩個月沒來盤存了！這個月又不來？！這店到底是你的還是我的？什麼事情都要我操心！我一個小員工！拿你三千塊不到的工資卻要干老闆的事情？！你覺得這合理嗎？！」

想了想，「給你漲工資？」

「這是漲不漲工資的事情嗎？這是你一個老闆沒有做老闆的自覺好嗎！」

「那，給你發雙倍好嗎？」

「這是雙……」兩秒后，「謝謝小老闆！一言為定！雙倍哦！從這個月開始怎麼樣！」

「可以。」

終於掛了電話。

扔外賣盒的時候，想起家裏泡麵快沒了。算了，待會兒還是去一趟吧。

晚上八點，太陽已經看不見了，天微微亮，路燈剛開，光線還不是很強。

林文語趿著十塊錢一雙的黑色涼拖就出了門。灰藍色工裝褲鬆鬆垮垮，白色T恤雖然乾淨但皺皺巴巴，也不知是從衣櫃哪個角落翻出來的。

他這不修邊幅的模樣讓秦小晴皺了皺眉。

拿了瓶水，林文語一邊擰開一邊朝倉庫走去：「你忙你的，我自己去拿。」

有顧客過來結賬，秦小晴暫時沒空理他。

等這邊忙完，林文語也抱了兩箱面幾袋泡麵伴侶、零食之類的從倉庫鑽出來。

叉腰堵在他面前，秦小晴皺着眉說：「小老闆，你大小也是個老闆了，就不能活得有點人樣？我都不要求你有老闆范兒了，但起碼得像個人吧。」

手上的東西有點重，見她沒有讓開的打算，只能往地上一放。

「我是個人。」

怎麼就沒個人樣了，除了額頭爆了兩顆痘，黑眼圈稍微有點重之外，他五官還是很好看的。

還白，比秦小晴都白，也比秦小晴高一個頭。這不是白高富帥是什麼。

就算不是，起碼是個人。這點可以肯定。

上下瞅了瞅，秦小晴搖了搖頭，「沒看出來，更像阿飄。」

還不如阿飄，阿飄還能飄起來，你能嗎？

倒是沒一直堵着他，秦小晴從地上撿了幾個輕便的口袋朝收銀台走去。

小區門口的超市一般都開得比較晚，營業時間從早上七點半到晚上十點半。白天是另外一個收銀員，叫宋開明，一般都喊他小宋，比秦小晴小一歲，才19。三點之後是她，她就住在小區里，一般沒事的時候就來得比較早，幫忙上上貨啥的。

順便一提，她現在住的這套小兩居室是林文語的，就在超市樓上，當員工宿舍用。現在只有她一個人住。

她沒家人，福利院只提供九年義務教育，之後就靠自己養活。輾轉了不少地方，幹得最長就是這個超市。林文語接手之前，她在郊區租房住，後來怕她一個小姑娘大晚上下班回去不安全，就在小區里買了套小戶型。

還是要付房租的，不過比市價便宜點。

「又是泡麵，小老闆你就不能換換口味？」一邊掃碼，秦小晴一邊吐槽。

是的，老闆來了也是要付錢的。反正就是左口袋進右口袋。

「有換啊，這次是日式豚骨和金湯肥牛。」

「我說的是泡麵口味嗎？」

「……那就，再來一箱自嗨鍋吧。」想了想，又說，「還是算了，拿不了，下次再說。」

剛準備抱起東西離開，又被秦小晴一把拽住了，「來都來了，要不待會兒一起盤個賬？」詢問的語氣，不容拒絕的表情。

林文語抓了抓頭，「那我待會兒下來，先把東西拿上去。」

「就放這兒，又不佔地方。」說着就把東西全收進了收銀台裏面。

眼看拒絕不了就不掙扎了，林文語摸了袋小零食坐到落地玻璃前的簡餐區打遊戲去了，「這個算你請我吃。」

又有顧客進門，兩人的交談到這裏就結束了。

在秦小晴眼裏，林文語是個不折不扣的怪胎。

你說他邋遢不修邊幅吧，他身上又總是乾乾淨淨的，凌亂，卻又沒有那種油膩感。所以說，還得是看臉看身材，人好看就是穿人字拖都好看。

但好看也不能不換鞋吧！一雙拖鞋到處走！天冷就是一雙球鞋到處走！

不過人家有錢，鐘點工張阿姨一周打掃兩次，拖地抹灰、洗衣刷鞋，林文語又不怎麼出門，整得那地板有時候比她家都乾淨。

只是，總這樣泡麵外賣小零食的，身體早晚得出毛病。

小老闆的事情秦小晴多少知道點，所以她偶爾會去他那裏『借』一下廚房，但不能經常去，次數太多就太刻意了。

快十點的時候店裏已經沒什麼人了，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就關了門。

老實說，接手超市到現在，林文語這個甩手掌柜就沒咋管過，都是秦小晴月底或月初抽幾天時間慢慢盤，對好了再上樓把賬本甩他臉上。

當然，『甩』這個動作只能自己私底下想想。

順便多句嘴，小宋從來不幫忙盤存。她若是耽擱久了超過三點才接班，哪怕幾分鐘，都會被甩臉子。

得罪不起，把人得罪走了吃苦受累的還是她。

盤存是件十分繁瑣的事情，若是秦小晴一個人，肯定會罵罵咧咧。小老闆在這裏，罵罵咧咧只能放心裏。

林文語倒是十分好脾氣，數目不對讓他重來也沒聽他抱怨。

不對啊，這本來就是他該乾的事，為啥還要擔心他不耐煩？

秦小晴，你丫的天生勞碌命啊！

將近十二點的時候才終於整完，往地上一躺，秦小晴都快哭了，「嗷！累死姐了！」

看着地上豪放的大字型，林文語忍不住輕笑一聲，「餓了嗎，請你吃宵夜。」

撐著身子坐起來，秦小晴盯着他的臉看，「小老闆，你笑起來真好看。」

林文語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當』，牆上的掛鐘適時響起。0點了。

起身拍拍屁股，秦小晴擺了擺手，「宵夜就不吃了，容易長肉。我先回去了，你走的時候記得把門鎖……」

一句話還沒說完，秦小晴像是見鬼一樣猛地瞪大雙眼盯着林文語。

『啪』，頂上的節能燈以及角落的監控突然炸了，漆黑的室內，一團瑩白的光突然從地底鑽出，將林文語團團包裹起來！

【叮！】

【恭喜你成為最後一位天選農場主，數據傳輸中，請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