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就緒

第四章就緒

轟隆隆石門響動。

左偏殿中,終於又放出一縷光芒。

殿門口,兩個身穿錦衣的大漢,操縱機關,正是他們打開了石門。

他們帶著欣喜的笑容,順著門外投射進來的光線,看向大殿正中,儼然一副獵人收貨獵物的喜悅感。

但石殿之門打開,他們卻沒看到如他們所料想的一幕,反而是看見那殿中層層疊疊的壯漢壘起了一座人堆。

但在這樣的彆扭姿勢之下,卻感受不到絲毫的不適。

反而眼中流露出痴狂的神光,有的發出嘿嘿傻笑聲,流出長長的涎水,手掌還在無意識的虛抓著。有的卻又在嚎啕大哭,似是懺悔,口中斷斷續續卻又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詭異無比。

而他們的身上還穩穩坐著一個渾身斑駁血紋,身穿破舊麻衣的少年,正在黑暗之中似笑非笑的盯著他們。

在暗淡的大殿和詭異的座椅襯托下,宛如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不是左宗岐又是何人?

兩個壯漢頓時被嚇了一大跳。

但很快那為首的壯漢便調整了過來。

術士如何?不懼迷神煙又如何?短短三個月他已經認清了這群術士的真面目,整日里裝神弄鬼,就算偶有幾分神異,但他也不是沒有殺過!

頓時手中摸出一隻雪白小巧,宛如獠牙般的匕首,渾身肌肉虯結而起。

利刃在手,他扭了扭脖子,骨節間發出連綿的脆響,強勁的力量充沛體內,底氣頓時足了起來,看著左宗岐道:

「我勸你最好還是趕快束手就擒的好,莫要做無謂的掙扎,要知道,你這種人,某家也不是沒有殺過!」

聽著這色厲內荏的話,左宗岐頓時被逗笑了:「殺我?」

他嗤笑一聲:「就憑你這等吃兩塊人肉做出的血食的貨色?還是這夾牆裡藏著的迷魂草?還是你拿著的這豬精的破獠牙?」

與此同時,祠堂中的黑暗在蔓延,帶著陰森的寒氣瀰漫了整個石殿。黑色的冰花在左宗岐坐下眾人身上、在桌椅之下、在他們的腳下、在整個地面蔓延。

左宗岐的話頓時令剛鼓起勁來的他破了防,他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陰冷,左宗岐一聲聲的怒斥聲中,將豬妖給他的倚仗一層層的被揭開,他的底氣也隨之一點點的瓦解。

「你,你到底是誰?」他拿著獠牙匕首的手微微顫抖。

「你不是要殺我嗎?來呀!你還有什麼別的手段不成?啊?拿出來啊!」

左宗岐語氣急轉直下,從嘲弄變成了怒喝。

滿是威儀與嘲弄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

於此同時,陰冷的寒氣已經裹滿了壯漢的全身。

「鐺啷」一聲,那那匕首掉在地上,他被嚇到了,他的身後傳來一聲重物砸地之聲,隨他進來的男子似乎已經被嚇得坐在了地上,目光錯亂,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但壯漢卻絲毫顧及不上,他想起了三個月前那個夜晚,那隻肥胖無比,身形巨大的豬妖獰笑著吃光了村裡的孩子,所有敢於反抗的人,最後都被那豬妖生生活吞。

最後,它長著血腥的巨口告訴自己,每旬都要籌備好足夠的血食。

他至今都記得,那猙獰的染滿鮮血的口中,殘留的肉絲還掛在雪白的獠牙上的景象。

他的恐懼在恢復,他終於又想起了這些天來他嗤之以鼻的那些關於術士的恐怖的傳說,那可是傳說中連豬妖都要懼怕的存在啊。

「動手吧,看樣子是真沒什麼手段了。」

看著面前的兩人這副模樣,左宗岐輕聲道。

這時,他背後的黑暗之中終於走出一個渾身腐爛的佝僂身影。

正是那許老三。

只見他輕輕揮手,這殿中陰冷的氛圍變頓時一收,而那兩個壯漢的眼神一瞬間變得獃滯木然,而後又變得靈動。

這是陷入了幻境之中。

片刻之後,他們渾然無事的站了起來,走出石殿拿來幾個麻袋,將被壓在左宗岐屁股下的九個壯漢盡數裝了進去。

「村長,這下好了,一次性抓到九個血食,看看這筋肉,一看就知道是血氣充足的。」一邊裝,剛被嚇得坐在地上的壯漢欣喜道。

「是啊,這下好了,加上已經抓到的,這下徹底不愁了,說不定還能多得些長生肉賞賜呢。」村長也是滿臉喜色。

裝著,村長還氣道:「這些蠢貨,讓他們在這裡守著石殿,結果跑的不見蹤影,竟讓我們兩個在此忙亂!」

二人動作熟練,不一會便將九個人打包好。卻彷彿看不見明晃晃站在一旁的左宗岐與許老三一般。

左宗岐看向一旁的許老三,他目光灼灼的盯著這兩人動作,眼中不時閃過一陣復仇的快感。不由得想起一句話。

「有鬼曰地縛靈,擅幻術、擅遁逃。生性怯懦,顧自縛一地。」

生性怯懦,顧自縛一地?

呵!

……

「接下來幹嘛?」

許老三打斷了左宗岐的沉思。

他用蒼老的語氣平靜問道,但左宗岐聽得出,那平靜的語氣之下,是帶著一絲期待的悸動。

當一個人內心種下了復仇的種子,並真的向你表達復仇的慾望時。

該怎麼做?壓制?還是放任?

左宗岐搖了搖頭,對許老三道:「豬妖不是還有三天就來了嗎?讓這位村長把村民都叫來,開始布置,準備迎接豬妖吧。」

說著,他走出這石殿,宗祠中的人已經都深陷許老三的幻境之中,獃滯的行動。

聽見這話,許老三血肉脫落的老臉上不免流露出尷尬的神色。

他道:「都叫來?可是我最多也只能控制六七個人,他們氣血太盛,再多我就控制不住了。」

「控制住村長就夠了。」左宗岐漫步在院落中,抬頭看向正殿。

正殿之上是一個嶄新的匾額,新刷的金漆在夜色中,是那般醒目耀眼。

威嚴雄渾的正殿之中,供奉著一個人立而起的豬首人身像。

其後,還有一本新的書冊端正擺放,上書:長生村族譜。

左宗岐伸手將那書冊攝過來,而後體內成三才之勢的漆黑術種微微泛起靈光,他目光中也隨之泛起黑色靈光。

頓時,這族譜在他眼中一變,只見族譜之上每一個名字都冥冥之中牽連著一個人,彷彿這本族譜順出千絲萬縷的絲線,化作一張巨大的蛛網,將整個村子籠罩。

何謂族譜?受一村供奉,記一姓之興衰,統一族之血脈,匯百載之榮辱,說一句性命相連,便莫過於此了。

而那匾額便不同了,嶄新的牌匾,在左宗岐此刻的眼中,卻不過一塊破木頭罷了。

絲毫沒有承接住這村子的精氣神。

他將那族譜收進囊袋,轉頭問道:「這宗祠原本的匾額呢?」

「匾額?」許老三流露出回憶之色,隨後他一指村外的方向道:「應當是被扔出了村子。」

點了點頭,左宗岐從囊袋中拿出一方三層小巧祭壇,伸手一拋,這祭壇便在許老三驚異的目光中,臨空長大,轟然落在院落正中。

「你們這裡不是有什麼豬妖給的長生火嗎,你在此控制住村長,讓他招呼村民用長生火將這祭壇圍住。」

聽見這話,老頭面色驚訝,他沒想到左宗岐竟連這等事情都知道。

這村子對他還有秘密嗎?

但左宗岐沒有理會他的驚駭,轉身便準備離開。

「等等。」老頭忽然把左宗岐攔下。

「怎麼了?」

「村外一直有人在監視,要不要我……」他眼中浮現出一抹狠色,手掌在脖頸一劃。

聞言,左宗岐一笑,這村外有人看守他自然知道,甚至其中的大批人馬還是他親自引走的,剩下這點小鬼自然是要解決的,但絕不是此刻,至少現在不能讓他見血。

「好了,等我回來。」左宗岐留下句話,身影飄忽遠去。

村外。

昏暗密林之中,左宗岐看著這片滿是荒涼的丟滿破舊衣服雜物的「衣冠亂葬崗」。

目中靈光閃現,便看到一張破舊的木質牌匾藏在重重衣物之下。

他將之收進囊袋,而後身形飄忽,他準備去看看留守在此的鬼眾,是否適合留下來。

繞村而行,不多時便到了村前。

他站在遠處,遙遙望見一顆大樹上,兩道氣息,其身影彷彿融入黑夜之中。

「咦?竟然是他。」

在這裡竟然也能遇見他?左宗岐心中啼笑皆非。

只見遠方那兩道氣息之中,一道黑色人影身上飄蕩著熟悉的氣息,這氣息並不強盛,甚至若是將那村長放在這裡,只怕都哪能將之殺死。

但他卻機緣巧合的,不知在多少次左宗岐對鬼眾的截殺之前因為各種意外脫離隊伍,從而活下來。

但他所在的隊伍卻總能被左宗岐選成截殺目標。

這運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但這次,只怕是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左宗岐搖搖頭,轉身離去。

剛進村子,便看見眾多村民打著火把,聲勢浩大的趕向宗祠之中。

宗祠內,這裡已經架起了柴堆。

周圍的人井然有序的布置著神壇,看樣子就知道非常熟練。

那被許老三控制住的村長正拿著一個瓶子將其中的液體倒在柴堆之上。

這是一種迷幻之葯,遇火則發,主要便是藉此,讓這些村民一次次的敬它如神,而非只是以為它是一個只知吃人的豬妖。

也算得上是一些野神淫祀的常用手段了。

許老三隱在暗處,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眼中漸漸積蓄著怒火。

左宗岐悄然鑽進那左側石殿之中。

「你讓村長將石殿封閉,就說捉住一個危險的術士,關在其中,等著豬妖到時候來降服。」他對悄然現身的許老三道。

「你……」聽了這話,許老三頓時有些心急。這與他所想可是有些不同的啊。

「你急什麼?我們現在該做的,都已經做了,你要做的便是控制好那幾個人,然後靜候時間到來。」左宗岐卻毫不留情的訓斥道。

「這……好吧。」許老三被訓的一愣,但還是答應下來。

不多時,石門便再度轟隆隆落下,石殿中再度陷入一片黑暗寂靜。

左宗岐平靜的拿出掏出一尊香爐和僅剩的三炷青綠色其上布滿雲紋的靈香。

長長吐了口氣,就剩這三株葯香了,但三天時間,也足夠他完全的恢復。

他點燃一根葯香,氤氳的霧氣飄蕩而起。

最後一處舞台搭好,就等著好戲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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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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