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來客

天外來客

2.天外來客

《神秘男子空降兇案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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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434年新年之夜,δ殖民星帶警務廳特別行動局的洛尚警官,全身濕透地被人從盤若江里了撈上來。

他一睜眼就知道完俅了。

更為不妙的遭遇是,自打被人從午夜的江水裏撈起來,在接下來至少七八個小時的時間裏,他一直找不到獨處的機會。

身邊的人走馬燈似地變換——

要麼是地區治安官,要麼是sa局同僚,要麼是醫療救助小隊;要麼……同時是治安官、同僚和醫療救助小隊。

他簡直像陷入了什麼阿鼻地獄一般,插翅難逃。

他還沒來得及多吸幾口這個星球的地表新鮮空氣,在壓根就無法、也來不及辯解的時候,便已經被作為「與歹徒水下搏鬥光榮負傷」的英雄,轉送運往京畿地區最好的警官醫院,接受傷口處理和進一步治療。

「……是咱們sa局的精英警官——「忠勇正義、至死不渝」的那個sa局,醫生你肯定知道的吧?」

站在邊上說話的年輕男人,是隨醫療小隊護送洛尚就醫的特別行動局——即大名鼎鼎的sa局——同僚。男人摔破了鼻子,半邊臉腫著,顯然也剛從同一場激烈的戰鬥中脫身。那人摘下安全頭盔夾在腋下,露出頭頂一隻略顯滑稽的小揪揪。

「對了,我是二級警官文森特,是這位病人的同事兼搭檔——我也來自sa局緊急行動小組,剛剛從追捕現場趕過來。」

嗯。醫生隨意應了一聲,手上動作不停,顯然並不想和閑雜人等過多交流。

這裏是京畿警官醫院,醫生各路警界精英見得多了,並不拿「忠勇正義、至死不渝的那個sa局」當一回事。

「這位洛尚警官啊……他非常英勇!他是在任務中受的傷——特別聯合追捕呢!」梳着小揪揪的警界精英站在邊上搓手,「我們洛警官為了追擊犯罪分子,駕駛的那艘警務艙撞上山體,幾乎墜毀!他和警務艙一起掉進盤若江,九死一生才逃出來……」

「病人的受傷情況我已經知道了,非家屬人員可以在外面走廊上等候噢。」醫生看他一眼,皺眉,「文森特警官,你的鼻子又是怎麼回事?去找急診室的醫生處理一下吧。」

「好的,好的,我這就去。不過,那個……」文森特瞥了一眼醫生胸前的工牌,忽而行跡鬼祟地耳語,「我同事這麼英勇,傷勢這麼重,這算是a級戰鬥英雄了吧?可不可以安排住進地表病房啊?」

啊,原來打的是這個算盤。醫生露出見慣不怪的表情,公事公辦地回復:「本院的地表病房只有五間,都是給a類國民護照病人準備的。」

「這裏又沒有a類護照國民!」文森特小聲叫起來,「警務廳里持a類護照的警官,數來數去就那麼幾個總警監——他們都去穹頂下的私立醫院,哪裏會來地下城的醫院?」

這話稍微有點激怒醫生,兩人對視一眼,劍拔弩張。就在這時,文森特身上的警用頻道「叮」地響了一聲。他飛快拿起來看一眼,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將屏幕遞到醫生面前:

「看吧,我就說他是精英警官,飽受器重——我們警督剛剛幫他申請了a類護照特別醫療許可。」

醫生垂眉掃視文森特的通訊屏一眼,面無表情,嗯了一聲。

「按照a類國民護照醫療標誌,將病人安排到地表病房。」醫生起身交代一句,淡淡朝病榻上的傷員點一點頭,摘下手套,轉身離去。

「我答應幫白警督寫一個月的報告,才幫你申請到了特別醫療許可——怎麼樣,我夠仗義吧?」目送醫生離開后,文森特低頭,咧嘴朝自己的搭檔得意一笑,「洛尚,你至少欠我一頓飯噢。」

傷員正痛得抽氣,在病榻上含含混混嗯了一下。

「唉,你看你摔成這個鬼樣子,眼神都獃滯了——算了,我還是少在這裏吵你。」文森特皺眉,輕輕拍他一下,「我先歸隊了,你在醫院好好養傷噢。」文森特說完伸了個懶腰,大大咧咧地離開了。

「哇,地表病房耶!我可真厲害!」對方走遠后,床上的傷員還能聽到搭檔的興奮感嘆。

看起來,住進推窗就能吹到自然風的地表病房,在這個星球上,實在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他忍不住想。

因缺乏天然大氣層保護,這個礦產豐饒的殖民星球,不得不在行星表面上建起氣勢恢宏的半圓形人工穹頂,避免空氣逃逸,維持星球宜居性。昂貴巨大的人工穹頂之下,數千萬居民被迫擠入地下城生活,以保證地表最大程度被人造植被地貌覆蓋,維繫星球生態平衡。能在地表上層自由生活的,只有這顆殖民星球的a類護照公民。

他的境遇還不算太糟——洛尚是星區公務員,持有殖民地的b類國民護照,所以有幸能讓他在因公受傷時,被送往位於地下淺表層的警官醫院進行治療。而通過搭檔和上司的努力,洛尚在入院期間短暫取得了a類護照特別醫療許可,使他得以進駐位於醫院頂層的特需房間,沾到源自天然的一縷清風。

這是洛尚警官兢兢業業為宗主星效忠而換取來的特權。

他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好好感謝感謝洛警官。

所以,即便被人用槍頂着太陽穴,他也不敢貿然講出那一句:「我不是你們的洛尚警官。」

——我不是你們的洛尚警官啊!!!!他在靈魂深處用力吶喊,抓住毛毯一角的手指又緊了緊。

當然,即使講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他的鬼話:

甫一入院,值班醫生就迅速調出了警官健康檔案——該收治對象與洛尚身高、外貌、血型甚至dna信息完全匹配,沒有人懷疑急診室里披着毛毯呆坐的這位年輕警官,實際上是另一個人。

不是什麼腦波接管控制、也不是什麼意識上載轉移,是實實在在、明明白白、個體意義上地區別於那位洛尚警官,完完全全的另一個局外人。

……我為什麼會把事情搞砸到這個地步。黑髮黑眸的年輕男人愁眉緊鎖,長吁短嘆。

「不用太擔心。洛警官年紀輕輕,底子又好,一定恢復得很快的。」地表病區的和藹護士長以為他在擔心傷勢,於是出言寬慰。

「這次墜機事故看上去兇險,但你居然只受了一些皮肉傷,至多有點輕微腦震蕩,不能不說是奇迹——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洛警官應該高興一點才是呀。」

墜機的人又不是我,我當然不會有事,他想——所以真正的洛尚此刻在哪裏呢?

……不會還沉在水底吧?

……

……

媽的,我不會已經害死洛尚了吧?

他神經緊繃地想着,呼吸更困難了。

「啊,已經凌晨三點了。」護士長低頭看了看時間,「傷員更應該好好休息噢。洛警官,你應該馬上閉起眼睛睡一覺,不要再東想西想了。」

他抿一抿唇,眼神忽閃一下:「護士長,我的手機和個人通訊端都在墜機的時候損毀了,可我還需要向我的家人朋友們報個平安。」

噢,那是應該的。護士長點點頭,覺得合情合理。「我一會兒幫你申請一部臨時手機,費用從你的住院賬單上扣除——在警官醫院獲得a類特別醫療許可的病人,所有賬單都由警務廳報銷哦。」她眨眨眼。

新手機不用洛警官自己掏錢,他也覺得合理。

十分鐘后,一部全新的生物識別手機從護士長手裏遞給了他。他拆開包裝,將手掌放在手機的生物識別窗口上,凝神等候。

我的所有生物信息都和洛尚是相同的,他想。我有權下載所有洛尚存在雲端的聯繫人資料。

新手機不負重託,完整還原了洛尚墜機前留下的所有聯絡信息。

【賬號持有人:洛尚。本次斷線時間:四小時。未見信息丟失痕迹。】

他飛快將洛尚的聯繫人掃了一遍。

【尊敬的客戶,斷線期間您有一則來自聯繫人「」的通話請求,按△鍵查看。】

洛尚的警務艙在凌晨墜機,中途斷線四小時,大半夜會有誰跟他聯繫呢?他思考着,試圖找到指令中提到的那個△鍵。

——所以,哪個是△鍵呢?

首次接觸35世紀通訊硬件的男人感到一陣頭痛。

通話請求在洛尚墜機后的大半夜發生,聯繫人條目是「」……可能是sa局的某個高級官員吧?他摸著下巴推理,覺得「」應該是洛尚頂頭上司之類的人物。

可能是剛剛幫他申請到a類醫療特別許可的白警督!他靈光一閃,覺得這個結論很有道理。

手機右下角有個似是而非的δ形狀,不知道是不是△鍵。

他大膽地按了下去。

【正在回撥最近通話請求,聯繫人「」……】

……喂,喂,怎麼直接撥出去了啊?!他瞳仁一震,手忙腳亂。

不要在大半夜隨便打電話給上司啊!!他倒吸一口涼氣,趁著還沒有鑄成大錯,強行摁下了手機的關機鍵。

彷彿做了什麼天大的虧心事(實際上也確實做了很大的虧心事),他胸口一陣狂跳,神色凝重地盯着案頭的手機看了一會兒。

不過,如果白警督追問起來,事情看上去也只是洛警官在醫院拿到新手機后,不小心又回撥了過去——問題似乎不大。

整頓好思路以後,他放下心來,吸一口氣,重新打開了手機。

手機沒什麼反應。

確實,自己似乎不需要這麼膽戰心驚。他聳一聳肩,手指繼續在屏幕上划動着,試圖尋找更多有用信息。

他在洛尚的通訊賬戶中不知不覺瀏覽了十多分鐘,正要進入第三個收件箱分類時,手機突然又響了起來。

【實時通話請求:聯繫人「」】

【實時通話請求:聯繫人「」】

啊啊啊,是白警督。他又心慌起來——想必是剛剛的回撥驚擾了上峰。

這時候拒接顯然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他把心一橫,飛快接通了來電。

「你好……」

「洛尚。」電話那頭的男子聲音出奇年輕,甚至還帶有一絲少年感,令他有些意外地皺了皺眉頭。

「洛尚,你剛剛是不是給我打了個電話?」對方小心翼翼地問。

這可不是「」該有的氣場,他想。

「嗯啊……我剛剛是恢復通訊記錄時不小心摁錯了。對不起,大半夜打擾到你休息。我這就掛掉……」

「你別掛!」對方緊張起來,語氣中透出一股驚慌,「洛尚,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我也不知道該先跟誰聯繫……」

嗯?他心裏一沉。

「洛尚,我……我半夜一個人醒過來,事情就開始不對勁。」手機另一端的年輕男人掌心出汗,緊緊握住手機,呼吸急促,「我剛剛被你的電話吵醒,覺得有點口渴,所以就下床去倒水……」

對面的聲音幾乎抖了起來,使人感到疑惑。

「我就走出房間……到了外面的套間客廳……然後,」對面深呼吸一口,慢慢講出所有真相,「我……我發現一個男人倒在地上……已經死了。」

什麼?他頭皮一緊,喉頭一陣強烈的壓迫感從天而降,使他呼吸困難。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死在我房間,也跟他沒什麼交往……」對面幾乎快帶上哭腔,「洛尚,我沒有殺人。」

窒息感愈發強烈。他看了一眼病區的萬年曆——現在已經是公元3434年的1月1日凌晨。

他咽一咽口水,幾乎無法呼吸。

這就是被命運扼住喉嚨的感覺嗎?他想。

——原來是今天嗎,竟然是今天。

「你在哪裏?」

「游輪……愛神號,游輪上。」電話那邊的人要哭了,「愛神號游輪頭等艙,a12號套房。」

案發地點給了他最後的關鍵詞,冷冰冰的信息如驚濤駭浪,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在他的腦神經上。一層層雞皮疙瘩沿着頸項,一寸寸爬上這個年輕男人的臉頰。

我早該知道啊,他想,這是我早就在卷宗里看過的事情。

一切本來就應該發生在今天:

公元3434年元旦,越北星剛剛跨入自己六年一度的殖民地大選之年。在這個改朝換代的命運前夜,即將被後人盛譽為「殖民地主腦」「越北星國父」的提英資,這一年才剛剛二十六歲。

未來的越北星國父,即將觸到他人生第一個霉頭——在殖民時代一次紙醉金迷的跨年狂歡中,因涉嫌故意殺人被捕。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麼「偶然誤撥」,他想。剛剛那是一通命中注定的電話。

提英資必須在凌晨三點被電話吵醒,覺得有些口渴,於是下床倒水,然後發現房中的屍體。

「洛尚,我該怎麼辦?」未來國父拖着哭腔。

「英資,你先報警,講清自己的現狀,不要慌張。」他放軟聲調,冷靜予以回應,「不是你殺的人,你最終不會有事的。」

「我……好。」國父稍微鎮定了些,「我知道了,洛尚,你不用為我擔心。」

「不要耽擱,越快報警越好。」他一邊講,一邊在腦海中將游輪案卷宗盡量復盤了一遍。

——媽的,早知道就把整個卷宗都背下來了,他想。

「不要去碰屍體,不要再碰現場的任何東西,報警以後你就乖乖坐在床上,耐心等警方來找你。」他切切囑咐。

「嗯。」國父聽上去很乖。

「放心,你不會有事。」他堅定地說,「去吧。」

「好。」提英資靜下心來,結束了通話。

希望越北星國父戴着電子鐐銬被警方帶走的時候,不要怪我吧。他放下手機,盯着暗下去的「」頭像,心虛地想。

——倒是話說,洛尚為什麼給提英資備註「」啊?他泛起一絲疑惑。

不過,如果他今晚沒有被當成洛尚從水裏撈起來,送往警官醫院,他就不會用生物許可權拿到洛尚的通訊賬戶。如果提英資的聯繫人備註不是「」,他也不會如此草率地在洛尚手機上胡亂操作,導致那通「誤撥」。

沒有那通「誤撥」,就沒有完整的游輪兇殺案現場。

我是命中注定要替代洛尚出現在這裏的。他腦中升起這個霹靂般的念頭。

那……太好了,說明至少我還沒有把事情搞砸。他略感欣慰地舒一口氣,飛快地思考着自己的下一步行動。

那麼,按照當前時間線的既定發展路徑……他想。

啊。

……啊。

嗯……等一下。他突然十分敏感地意識到一件事情。

說起來倒也不是什麼生死攸關的大事……

不過……

如果,他真的必須以洛尚警官的身份出現在這個世界裏……

那此時此刻,距離「洛尚警官」和未來的越北星國父,首次發生一些要命的……【依審查標準不便展示的互動】,則還有三十天時間。

……

……

……等一等。

等等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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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預告:《富二代帶資進組慘遇翻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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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特工今天含淚做1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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