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你該不會以為,我是……

24. 第 24 章 「你該不會以為,我是……

趴伏在石桌上的段重明活動了一下身體,發出了幾聲無意識的哼哼。

夜風吹過他的頭髮,桌上擺放的不太穩當的酒罐搖搖欲墜,風裏有人聲笑聲,吹拂過游龍殿的酒氣,祀天所的肅穆,卻穿不夠畫棠山的大陣。

將凝禪的發吹起的,是虞別夜帶來的,另外的風。

虞別夜這一聲師姐叫得熟稔自然,他用手指壓着傘的力度也並不大,只是恰好阻住她的動作。

不是強迫和要求。

更像是某種建議。

好似若是凝禪不採納,他便即刻將手拿開,甘願與她一併沉淪於她的夢中。

「為什麼?」凝禪感受着身周震蕩的妖氣,眼眸愈深:「這裏面有什麼不能看的嗎?」

也不等凝禪回頭看他,虞別夜便徑直說了下去:「畫廊幽夢,確實是一場夢。」

凝禪的手指頓了頓。

「這個夢在你心裏是什麼樣,你看到的畫廊幽夢,就是什麼樣。」虞別夜的聲音輕得像是山中的一縷微風:「我見這風中有妖氣,想來是虞畫瀾故意以妖氣為誘導,想要引師姐想像出妖域模樣……無論是誰,在感受到妖氣以後,都極難不往這個方向去想。」

凝禪心底微微一驚。

驚到她都忘記糾正他對她的稱呼。

她確實以為這裏是妖窟。

尤其那些絲絲縷縷的妖氣都不是她直接看到的,而是在離火與靈視之下,一重一重慢慢發覺的,所以才更讓她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若是按照虞別夜的說話,她懷疑並想像此處是妖窟,那麼在推開門后,眼前出現的,便會是自己想像中的模樣。

她想像中的模樣……

畢竟是見過和經歷過真正妖潮的人。她的想像可謂十分具體逼真,且有着向越來越不可測的方向滑落的趨勢。

一旦實現,那她恐怕真的要在畫棠山殺三年的妖。

要是那些妖能耐點兒,踏平少和之淵也不是難事。

嘶。

凝禪倒吸一口冷氣,心道當年她要是知道這地方這麼省事,還不如想像一下大妖皇的模樣,然後直接推開畫廊幽夢的門,也省得她籠火燒山這麼麻煩。

但是話說回來,這漫天的妖氣……

究竟是真實存在的,還是虞畫瀾以朱雀脈無極境之能,只手擬出來的?

她思緒萬千,一時之間凝立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所以也就沒有看到,站在她身後的虞別夜眼瞳中的暗金逐漸變成燦金,再一寸寸平寂下來。

而他在最初立於她身後時,滿頭長發分明竟是妖異的銀色!

而那些漫天的妖氣,也是在他出現以後,才一寸寸平息下來。

不,與其說是平息,倒不如說,是某種鎮壓。

又或者說,滿場的所有妖氣里,氣息最厚最濃的,明明是他。

等到凝禪終於整理清楚思緒,再側頭的時候,虞別夜已經恢復了黑髮黑瞳,只是臉色看起來比平時更蒼白一些。

凝禪只當他是傷勢未愈,又來這裏,眼眸複雜看他一眼,便轉回了目光。

若虞別夜所言為真,那虞畫瀾如此簡單的一招,便幾乎已經可以將她的半條命留在這裏!

且不論這般構築大陣的手段多麼匪夷所思。

這位少和之淵掌門的心思,當真可稱一句深不可測。

凝禪心底的慎重和忌憚更深了幾分。

「照你這麼說,若是我將此處想像為仙境,推門所見,便真是仙境?」凝禪又問道:「又或者說,我想像這裏面是可以足以將虞畫瀾殺死的陷阱,那他打開這扇門,是不是就可以命喪當場。」

虞別夜神色奇妙地看了她片刻:「你想要虞畫瀾死?」

長風吹過兩人之間,妖氣已經淡到幾乎不見。

凝禪平靜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來畫廊幽夢?」

虞別夜沒說話。

凝禪卻已經笑了起來。

「你該不會以為,我是為了你來的吧?」

她說完,揚起下巴點了點面前的門:「所以,這門,還讓我進去嗎?」

她的笑容像是如此濃稠無月的黑夜中破開一切的明媚,就連帶着的那點兒促狹都顯得那麼可愛。

虞別夜的心底是有點兒失望和對自己痴心妄想的譏笑的。

但被她這樣一笑,他又覺得,那些陰暗的情緒似乎也不算什麼。

「已經晚了。」虞別夜的聲音里也不自覺地帶了笑意:「你的第一印象對這裏是怎樣,只要你推開這扇門,看到的,便永遠是這樣。除非畫棠大陣破,否則並不會再有任何改變。」

他鬆開了輕輕按住傘柄的手,上前半步,抬手按住畫廊幽夢的門:「所以,不如讓我來開這扇門。」

凝禪卻沉默片刻,突然道:「等一下。」

虞別夜側臉看她。

「這是什麼陣?」凝禪的表情變得凝重:「我所有的認知里,並不存在這樣的陣。即便是朱雀境無極,也做不到這一步。」

她沒有聽說過這樣的陣。

身為傀師,靈紋陣本就是她最擅長的領域。她前世也算是縱觀了這世間幾乎所有有關靈紋陣的書籍記載,走過無數大陣。

隱射內心,將內心的夢魘幻化成真實,甚至從中捏出一場心魔境,都是無極境能做到的事情。

因為說到底,那不過是情緒的一種無限放大。

可面前的這個陣,卻仿若無中生有。

這世間真的有什麼能無中生有嗎?

她邊說,邊抬起頭,近乎審視地看向虞別夜,紅傘的色彩倒映進她的眼眸,讓她的眼尾也飛了一抹近乎妖異的紅。

「是啊,人力……確實不可為。」虞別夜沒有躲避她的目光,而是揚起了一抹古怪的笑,然後抬手,一把推開了面前的門。

一聲沉悶的響。

傘面擋住了凝禪的視線。

畫廊幽夢就在她的傘后,她卻遲遲沒有移開傘。

「最後一個問題。」凝禪站在原地,開口道:「虞別夜,你說畫廊幽夢裏的樣子,是推門之人對它的第一想像。那麼現在的畫廊幽夢,究竟是你的想像,還是它真實的樣子?」

「是我的想像。」虞別夜的神色是難得的柔和,他看着門后:「我四歲被接到這裏,第一次推開這扇門時的想像。」

如果是按照最初的想像。

她也想知道,虞別夜心裏的這裏,是什麼樣。

凝禪垂手,目光從紅傘的邊沿向前看了出去。

然後慢慢眨了眨眼。

無他,她想過許多種可能性,唯獨沒想到,入目是太過簡單的一隅院落。

絕對算不上什麼如夢如幻。

不,甚至說,從少和之淵御靈而下,沿途村落之中,隨處可見這樣的小院。

寧靜,整潔,簡單。

院中是平整的青石板地面,石板中間有些許毛茸茸的野草野花探頭,整個小院異常乾淨,像是剛剛被水洗過一般。

院落四合,幾扇發白的木門甚至並不嚴絲合縫,門框上還歪歪扭扭的有些刻痕。

相比起什麼幽夢遐思,倒不如說,這裏更像是……一個家。

一個充滿了居住者痕迹,簡單樸素卻溫馨的家。

虞別夜對這裏的最初印象……又或者說最初的想像,原來竟然簡簡單單,只是一個家。

*

游龍殿內推杯換盞,燈火通明。

虞畫瀾拍了拍手,又有舞姬魚貫而入,環佩叮噹,仙樂如妙音入耳,當場便有擅此道的長老小笑意盎然,以著敲杯相合。

又有人凝神看向簾後奏樂的那一抹身影,聽了片刻,撫掌笑道:「不愧是虞掌門的手筆,竟是將涅音仙子也請了來。一別五十餘年,這還是涅音仙子第一次踏出璇璣寶閣吧?」

「一別五十年,竟還有人記得老身。」簾后那道曼妙身影輕笑一聲,雖然自稱老身,卻分明是婉轉悅耳的少女之音。

大家又恭維幾句,在座也有年輕一些,未有見過兩位美人當年風姿之人好奇探頭,多打量帷幕幾眼,想要從中窺得幾分真容。

「這又怎麼可能忘記。」卻聽忽而有人酒後大笑,放浪形骸道:「當年涅音仙子與畫棠仙子並稱修仙界兩大美人,無數人蜂擁而至,只為一睹你二人風采,萬人空巷,如此盛景,想忘也難啊!只可惜美人易逝,紅顏不再,如今畫棠仙子已經仙逝,再也無人爭你修仙界第一美人的名號啦!」

他笑聲刺耳。

滿場卻都安靜了下來。

這話不能說不誅心。

可謂是一段話得罪兩個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位於主座的虞畫瀾,又悄然看向簾后。

涅音仙子當年與畫棠仙子爭風頭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雖說兩人並稱修仙界兩大美人,可……但凡見過虞畫棠模樣的人,又怎可能將涅音仙子看入眼。

涅音仙子雖美,卻只是凡塵世間的美,勾勒描畫,總能落於紙上。

可虞畫棠的美,是那種不似凡間,如謫仙降世的美,畫師提筆,也只能一聲嘆息,自愧無力,扔筆而去。

壓根不是一個層次。

更不用說,天下誰人不知,虞畫瀾疼愛自己這個妹妹如命,自三年前虞畫棠仙逝后,哪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及此事。

一時之間,舞與樂都停了下來。

涅音仙子在簾后被氣得發抖。

五十年過去了,怎麼還有人那虞畫棠來說事!

若非虞畫棠死了,她絕不會踏出璇璣寶閣半步!

卻見虞畫瀾抬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唇邊笑意不變:「怎麼停了?繼續跳啊。」

又看向兩側:「剛才在說什麼?說到哪裏了?」

大家哪裏還敢再提,紛紛掩飾尷尬般繞開這個話題,有些刻意地重新大笑起來。

偏偏方才那人也不知是真醉,還是真蠢,一杯酒下肚,竟是不依不饒道:「說來既然畫棠仙子已經仙逝,何不趁此機會讓我們看看,畫棠山上,畫廊幽夢裏,究竟是怎般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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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瀕危反派小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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