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第十一章

日子似乎又恢復表面的平靜，俞玲心裏再怎麼不甘和憤怒，她卻也明白，回不去了。

自她跨出家門那一刻，她跟郭家的人和事都斷了，只有屁股的債如影隨同。

如果說郭偉其另結新歡讓她心寒，但過後她也想通了。

唯獨女兒的這一關，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她竟然輸了這麼徹底！

俞玲以為日子就這麼漠然麻木地過，她就像一個賺錢的工具，為了還債而活。

可是，日子不是她想這麼過就能這麼過，即便日子不美好，但卻更糟糕。

養老院倆老的孫女田丹打了電話給她，簡單明了告訴她不用來，她已經找好人手照顧她的爺爺奶奶。

俞玲整個人是懵的，一時腦子也轉不過來。

田丹見她不說話，冷哼一聲:「你也不用太難過，應該知道自己會有這麼一天被人掃地出門。俞大姐，你清楚我的脾氣，所以哀求哭鬧在我這裏沒用的，省省吧！至於工資，你無良，但我不能無義，給你多結半個月。待會兒，你的卡上會有一個月半的工資...」

俞玲耳朵嗡嗡的鳴叫，她這一段時間睡眠不好，精神也不佳，每天都是乏力狀態。

這時她根本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田丹一頓劈哩啪啦掛掉電話，她還是不明白怎麼回事？好端端，就被辭退。

俞玲已經到了半路，她把電動車往旁一靠，順勢坐在馬伢子上。

今天有暖陽，雖然很冷，卻透著一股暖乎乎。

俞玲什麼也感覺不到，待她亂糟糟的思想慢慢回歸，她只覺得太陽刺眼，寒風呼呼，但沒有一絲暖意。

她站起來，拍拍身上灰塵，重新上車開往養老院。

她到的時候，果然看到一個大姐在忙碌喂飯倆老。

俞玲在門口看了一下，悄悄退出去，到院長辦公室。

很不巧，院長今天去開會，在做衛生的徐姐告訴她，院長可能要下午回來。

她胡亂應了一聲，坐在辦公室椅子上，沒動。

徐姐見她臉色不對勁，邊擦桌面邊叨開了:「小俞，不是姐說你，賺錢重要，身體也得顧上。瞧瞧你這菜黃的臉色，嚴重的黑眼圈，哎，連嘴唇都是死白死白的。你這狀態不行，一點血氣都沒有，姐告訴你喲，這得吃虧，興許賺的錢還不夠往後養身體呢？」

俞玲擠出勉強的淡笑，點點頭，應着:「徐姐說的我會記下。」

「對了，你是不是有事忙不過來？」徐姐湊過來問道:「那倆個老，你沒空照顧嗎？」

「啊！」俞玲沒聽清楚她的意思，茫然地看着她。

「那不是你找的人頂替？」徐姐看她表情，有些納悶。

俞玲苦笑嘆氣。

徐姐似乎明白過來，她嗨嗨了兩聲，又安慰道:「沒事，你這麼勤快麻利，咱不愁找不到工作，吃的了照顧老人這個苦，那怕啥！」

說着，徐姐拍拍她的肩頭，收拾了盆子和抹布，臨出去時，又悄聲嘟了幾句:「那個孫女呀，一看就是不好說話的，偏偏又是她出的錢。唉。賺這份錢真是遭罪，那個小女孩就是個蠻不講理...」

徐姐走了，辦公室一下子靜了。

俞玲用力搓了搓臉，冰冷的指尖使她的情緒緩了緩。

她起身往田老伯和呂大娘的房間去。

倆老剛吃了午飯，這會兒正從那位大姐里接過水果盤。

呂大娘見到俞玲，呆了呆，隨後渾濁的眼眶泛紅了。

她朝俞玲招招手，讓她進來坐身邊。

而田老伯只是瞥了一眼，又低頭吃着手裏的水果。

呂大娘把水果放下，抽了低張擦手，乾淨了，她拉着俞玲的手，也不說話。

俞玲笑了笑，說:「沒事，我就是來看看，我...」

她很想說，能不能跟田丹通通氣，讓她留下來，畢竟她照顧老人這麼久了，既熟悉了，也有感情了。

可她說不出口，不知道辭掉她這個決定是誰的主意，雖然呂大娘一直都是和善的。可田老伯脾氣怪的很，不怎麼理睬人，也不愛講話。

旁邊正收東西的大姐自俞玲進來，時時瞄她幾眼，臉色也不怎麼好，像是防備什麼。

呂大娘就這麼拉着俞玲的手，直到大姐提醒她該把水果吃了，放久不能吃。呂大娘這才鬆開，拿起水果，一口一口吃着。

大家都不說話，氣氛有凝固。俞玲站起來，對倆老說:「你們該午睡了，那我就不打擾了，我先走了哈。」

呂大娘吃着水果，沒吭聲。

田老伯吃了水果，大姐正給他洗手擦乾。

俞玲得不到回應，咧嘴笑笑，卻扯出難看苦澀表情。

她退了兩步，擺擺手，順便把門帶上。

她站在門外，深呼吸幾口氣息，卻還是鼻子一酸，湧上心頭的難過，差點讓她落淚。

她咬緊后牙槽，硬是將淚水逼回眼裏。抬手使勁抹了兩下，轉身走了。

她沒有等院長，從呂大娘那裏，她似乎明白了什麼，所以她不想讓院長為難。

可是失去這份工資，她的生活就會陷入困境。

田丹脾氣急燥，說話難聽，對誰都沒有好臉色，卻是很孝順她的爺爺奶奶。

否則也不會另外花錢請人照顧倆老。

一般家裏將老人送養老院，就是全權交給養老院，那裏還會擔心老人住的習慣嗎？胃口怎樣？每天有沒有適當活動？

養老院有三種標準收費，一是普通收費，老人生活起居可以自理，養老院提供住所和飲食方面。

二是孤寡老人身體尚可，手腳不是很靈活，但腦子好使，一點都不糊塗的那些。養老院這裏有護工照顧，有伴聊天看電視拉家常。

三是已患疾病，家人卻分身乏術，只得送在養老院看護，另又請人照顧。

而田老伯和呂大娘屬於二跟三這種情況。

但又不完全，倆老身體尚好，腦袋瓜也好使，就是不愛跟人交流。孫女忙於事業，無暇顧及，但即便養老院有看護，她又另外請俞玲照顧倆老。

俞玲出了養老院，停在路邊，抬頭望天，眼前一片迷茫，就這麼短短時日，她失去兩份工作。

至於美髮店那裏，自上次門鎖遭人破壞，店老闆也是沒好臉色，頗有微詞。

俞玲不知怎麼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撞在一起，撞的焦頭爛額。

她吁出長長一口氣，甩甩頭，往街口開去。

這一天，俞玲挨着街口店面詢問要不要人手，她得到幾家招人的信息。又去中介所投了簡歷，這才騎着電動車回小屋。

她一天就吃早上一頓，這時已經餓的頭重腳輕，趕緊下了一碗麵條。屋裏沒了青菜，雞蛋也吃完了，她掰了根香腸放進去，幾口唏呼下肚。

這包香腸原是買給女兒的，她喜歡下泡麵時，放兩根香腸。上次衣服沒送出去，這包香腸也落下。

俞玲突然打開門，冒着寒風出去，不一會兒，她提了一個袋子回來。

小電鍋里又下了水，她從袋子裏拿出剛買的泡麵和雞蛋，又掰了兩根香腸。

熱騰騰豪華版的泡麵出鍋嘍！

這是女兒每次吃泡麵時的驚嘆，她那時覺得沒營養，限制女兒一周吃一次。

俞玲拿起筷子，吸溜一大口泡麵，果然如女兒所言，加了雞蛋，香腸和青菜的豪華版泡麵真的好吃。

那晚，俞玲吃撐了，後半夜才睡着。

自從離開郭家，這是她第一次吃這麼飽，而且吃的還是女兒喜歡的豪華版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