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第九章

俞玲知道郭紀輝跟郭家二老眼紅她的超市，可是這樣硬生生想要空手套白狼，她怎麼也不會讓步。

說來可笑，他們都明白她當初開這個超市有多難，要人手沒人手幫忙，要資金沒錢周轉。

那時，郭家二老死死攥著幾萬塊錢，好說歹說，甚至算給可觀的利息也不肯。

俞玲又忙又愁，心急如焚，眼瞅著沒有貨款進貨，超市不能如期開業。她整個人瘦黑瘦黑的，飯更是有一頓沒一頓。

郭偉其雖然也着急，但他完全是干著急，身邊的朋友，包括他師傅也不看好俞玲開超市。他們都勸他，女人搞什麼事業？還是安分些在家。可別背了一身債，把家底折進去，語氣跟郭家二老如出一轍。

最後，還是父母心疼，左湊右借，給了她二十多萬周轉。

江門超市才能在所定的日子熱熱鬧鬧開業。

那時，俞玲複印了一千張宣傳超市的貨品，讓郭偉其騎着摩托車大街小巷發廣告單。

那一段時間，郭紀輝賴死賴活，一副頹靡沮喪的模樣，整天鬍渣拉渣的，整個人也是邋裏邋遢。有時，幾天不吃飯，在屋裏乾嚎著，又摔東西又撞頭的尋死覓活抱怨命不好運氣差。

郭家二老對俞玲總是黑沉着臭臉，動不動就指桑罵槐，尤其村上人跟他們誇俞玲聰明又能幹，他們更是話里話外指責俞玲不孝自私。

郭偉其也是一天到晚唉聲嘆氣，他既擔心郭紀輝做出傻事，又拗不過俞玲。

這麼折騰兩個月下來，俞玲也煩了。後來，她做出讓步，但不是入股超市，而是讓郭紀輝另起爐灶。

俞玲在自己超市那一條街，也就相隔五六百米左右的街尾給他盤了個水果店。店面不大不小，也就投個六七萬，買貨架和冰櫃，再交個房租。

至於貨源嘛，俞玲幫他聯繫，以超市的名義，進價比較低，十拿九穩的賺。

郭家二老這回倒是痛快，將家底幾萬塊錢給了郭紀輝開店，差了一萬多，俞玲幫着墊上。

這事就這麼定下來，日子也恢復了平靜。

水果店開了大概有八九個月，俞玲找郭紀輝結賬。

當時說好的，貨款她先墊著，一月壓一月結，就是上個月的貨款到這個月底要結清。

那時，郭紀輝滿口答應，還一個勁地感謝俞玲的幫襯。誠心實意地表示有朝一日他賺了錢，一定要好好報答嫂子。

俞玲笑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只要他收心，腳踏實地做事，肯定會賺到錢。至於，報不報答，一家人不說這個。

郭紀輝幾乎感激的涕零。

這時，郭紀輝卻面露難色，跟俞玲商量再寬一兩個月。

她心裏疑惑，按水果的成本價，凈賺翻倍，怎麼會沒錢？

在她再三追問之下，郭紀輝終於坦言，他之前開店虧了，欠了不少外債，這幾個月賺的錢把先前的窟窿補上。

俞玲雖然生氣，但一轉念他總算有所改變，知道欠債還錢。

沒辦法，她囑咐了郭紀輝一些話，只能把墊的款先記着，畢竟，這幾個月下來，墊的貨款也不少，將近八九萬。

看着超市生意日日蒸上，俞玲決定擴大店面，恰巧隔壁飯店轉讓，她談好了價格和租金，就着手讓人打通過去，形成整體店面。

超市擴大的成本和資金，這麼預算下來至少還要投入六七十萬。

超市這些年賺的錢，還了成本和利息，又買了房，還裝修了三十多萬，又幫郭紀輝墊了八九萬。

俞玲現在手裏沒剩多少錢，總攏也才十萬左右。

俞玲想了想，跟郭偉其商量，把房子的餘款還進去，再按全款貸出來。

說是商量，其實郭偉其這人沒什麼主見，只是點點頭，說:「你看着吧，我也不懂！」

這也是他平時說的最常見的話，無論跟他商量任何大小事，他只會來這麼一句。

俞玲清楚指望不上郭偉其，她馬上籌備還房子的餘款。這一次，她又找郭紀輝結貨款。

郭紀輝又是推三阻四，時而說外債還沒清，時而說談了個女朋友，需要這筆錢訂婚。

俞玲這人脾氣拗，惹了她，她就跟你急，急了她就蠻橫起來。

她當場撂下了狠話，限郭紀輝七天之內湊齊十萬左右的貨款，否則，就按天數算利息。

俞玲做夢也沒想到她的一句狠話居然掀起家裏的大風波。

郭紀輝回去跟郭父郭母一頓嚎叫，又添油加醋說了俞玲許多不是。

當晚，郭家二老趕去找俞玲。

她當時買房子就是為了跟郭家撇開糾纏，所以交房了，她馬上着手請人裝修。

那晚，天氣不好，下着濛濛細雨。郭家二老敲開門，劈頭蓋臉將俞玲一頓罵，數落她的種種不對，又質問她是不是要逼死郭紀輝？

俞玲冷眼看着郭家二老，一句話也不反駁。

在她看來，郭紀輝實在過分，鼓動郭父郭母來她家裏鬧，以為這樣就可以不用還這筆款或者再拖個一年半載。

俞玲冷漠的態度，而父母一把淚一把涕地哀求，這可讓郭偉其左右為難。他知道自己說不上話，也作不了主，可是，他又不能袖手旁觀。

他費了勁才扶起父母，眼巴巴瞅著俞玲，希望她鬆鬆口，先將二老安穩了。至於，那筆貨款，緩緩再說。

俞玲何嘗不明白郭偉其的意思，但那一刻，她的蠻勁上來了，怎麼也壓不住心頭的憤怒。想着結婚這些年，郭家的種種做法，她的委屈一時間如洶湧波濤決堤。

她沖着郭父郭母大吼:「夠了，我已經受夠你們這些人的厚顏無恥，郭紀輝是你們的兒子，憑什麼要我一次次吃虧？我的錢是天上掉下來了？大風刮過來的？我這些年在你們家累死累活，負債創業，你們誰管過？援助過？或者幫忙過？」

她的突然爆發讓郭家二老瞬間傻眼，郭偉其也手足無措地獃獃愣住。

家裏安靜的令人幾乎窒息。

這時，九歲的女兒從裏屋哇了一聲跑出來，抱住俞玲的大腿，哭的一抽一抽:「不要欺負我媽媽...求求爺爺奶奶放過我們好不好...」

女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俞玲猛地清醒，她俯身將女兒攬進懷裏，輕拍著後背安撫她:「萱萱不哭，不哭啊，媽媽沒事...」

「我害怕...怕...你們吵架...」

女兒驚顫聲讓郭偉其也愧疚地低下頭。

郭父嘆氣，擺手示意郭母離開。

俞玲沒理會二老，抱着女兒回屋，輕聲耐心地哄著。

好不容易將女兒安靜下來，她轉身出去，恰巧郭偉其送二老下樓回來。

俞玲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但她的怒氣還沒消，即將出口的話又被她吞了下去。

她原本想問郭偉其，這麼晚了，怎麼沒把二老送回去，畢竟，有一段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