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番外一·1 顧池X李枳

45 番外一·1 顧池X李枳

中毒受傷落入河中的那一刻,顧池想的是自己不能死。

無論是被水淹死,還是流血過多而亡,又或者被刺客追上,死於刀劍之下,他都不要。

他要活着,他得活着。

從傷口湧出的鮮血彌散在湍急的河水中,很快就被衝散,意識混亂間,他想起了自己這輩子都無法遺忘的一天:耳邊滿是哭喊尖叫和求救的聲音,年幼的他被拉扯著帶出林家,出林家大門前,所到之處,目之所及,都是死在屠刀下的林家人,甚至他臉上還帶着他父親的血,是滾燙的……

那時的他年紀太小,什麼都做不到,得等兄長來救他,需要兄長賠上性命喝下毒藥,才能把他帶出皇宮。

如今他長大了,他想做到的,一定能做到。

比如眼下,他想活下去。

母親和兄長,還需要他……

顧池拼盡全力從河裏爬了出來。

當時他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耳邊只剩下水流湍急的聲音,身體也越來越冷。

他甚至懷疑自己已經死了,爬上岸只是他死前的臆想,直到他聽見一聲短促的尖叫。

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睜開眼,顧池從夢中醒來,他知道他又夢到了被刺殺落水的一幕。

那日遇險,他被一個尼姑救了。

對方給他包紮了傷口,之後他也慢慢恢復了一點力氣,在那尼姑的幫助下,被藏在了明月庵外一處廢棄的木屋裏。

第二天遇見刺客餘孽要來搜木屋,他提前從木屋裏出來,可軟筋散還有殘留,傷也很重,加上那好心的尼姑說過會給他帶吃的來,他怕她跟刺客撞上,所以沒走很遠,就躲在木屋附近。

接着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刺客發現了小尼姑,他只得再博一次,還好這批刺客的武功沒有他在茶館殺掉的那些高,勉力解決后,他便吐血暈了過去。

再醒來,他已經被兄長帶回了王府。

並得知那尼姑是嫂嫂的二姐,李家那位被休棄后不願再嫁,於是選擇出家的二姑娘。

據說也是因為嫂嫂想到了她二姐所在的明月庵,兄長才能這麼快找到他。

後來他在王府養了小半個月的傷,兄長、妹妹和侄兒常來看他,嫂嫂倒是沒來。

對此顧池並不介意,因為他知道嫂嫂怕人,兄長也縱着她,有多縱呢,有一次兄長來看他時說了:「你嫂嫂多膽小一個人,今早居然主動問我要不要來探望你,這份好意你心領一下。」

顧池無言以對,只覺得成婚前那個隨口說要把李家五姑娘扔去詔獄的兄長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嫂嫂怕人,所以他沒有托嫂嫂替他答謝李家二姑娘,準備等傷再好些,挑個空閑的日子,帶上謝禮,親自去道聲謝。

然而在那之前,兄長倒下了。

先是隱瞞兄長倒下的消息,后又四處尋醫,還得顧一下三年一次的地方官朝覲,他忙昏了頭,等過完年,兄長醒來,他才想起自己還有救命之恩未曾去答謝。

顧池不是拖拖拉拉的人,他問過兄長安排在明月庵保護李二姑娘的人,了解情況后沒有進尼姑庵,而是去了他被李二姑娘救起的那條河邊。

……

李枳經常會在下午到河邊洗衣服。

她是單獨住的,庵里的井離她住處最遠,一桶一桶打水太麻煩,而且她還沒剃度,隨時都有可能離開,師太怕她離開會影響庵里其他人修行,便有意無意將她同她們隔開。

李枳並不在意,住的時間長了發現從後門出去有條小河,直接拿盆裝着衣服去洗比打水方便,就養成了去河邊洗衣服的習慣。

年前她在河邊撿到了被追殺的妹妹婆家的弟弟,嚇得不敢再去,打了一陣子的井水。

到了年後開春,她想着應該沒事了,又去河邊洗起了衣服。

河水湍急,冷得刺骨,她掄著洗衣木用力錘衣服,雙手被凍得指節發紅僵硬,不小心讓一件衣服被河水沖走了。

她「誒!」了一聲,急忙丟下洗衣木就去追衣服,跑出沒幾步就看見遠處有一男子從水上掠過,替她把衣服從河裏拿了起來。

李枳心頭一跳,想起年前連燕王弟弟都敢追殺的刺客,下意識往後退,被自己丟下的洗衣木絆倒,跌坐在了地上,掌心也被蹭破了皮。

那人撿回了她的衣服,見她跌倒又加快了腳步過來,她的呼救音效卡在喉嚨里,又驚又懼,心想自己怕不是要死在這裏。

好在隨着對方的靠近,李枳看清了那人的模樣,正是被她救過的燕王弟弟,顧池。

顧池也看清了李枳臉上的懼怕,保持距離停下,等李枳自己從地上起來,朝他靠近,他才將衣服交了過去。

李枳:「多、多謝。」

「是我該謝你。」顧池淡淡道,把另外帶來的謝禮遞給李枳。

李枳沒接:「救人是我應當做的,顧公子……顧施主不必放心上。」

李枳雖然在庵里住了許久,可因為和她說話的人太少,她還沒能習慣改換出家人的稱呼。

拿回衣服,李枳在「馬上回去」和「把衣服洗乾淨了回去」之間掙扎了片刻,最終選擇後者。

她來都來了,洗得手都僵了,總不能就這麼白白回去。

她把剩下的衣服洗完,中途顧池安靜離開,李枳洗好衣服才發現對方悄無聲息地留下了謝禮。

她抱着盆,看着地上的謝禮,有些鬱悶:這個人,怎麼一聲不響的。

李枳想了想,決定先把東西拿回去,等什麼時候小五派人給她送東西,就讓小五的丫鬟替她把這些還回去。

做好決定,李枳拿起對方留下的謝禮回了明月庵,沒發現那個一聲不響的人就藏在附近,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才離開。

顧池回去后,入宮到太醫院要了一瓶傷葯,給葯的太醫建議:「要是傷得嚴重,還是來看看比較好,若不方便進宮,我出宮看也是行的。」

顧池回憶了一下:「不算嚴重。」

太醫:「不嚴重?」

顧池:「只是擦破了點皮。」

太醫很想把葯拿回來,給顧池換一瓶普通點的,奈何燕王弟弟長著一張不好相與的臉,他思來想去,還是把話給咽回了肚子裏。

又隔了兩日,顧池去到那條河邊。

正在洗衣服的李枳遠遠看見他,甩干手站起身,等人走近些,就說:「你等我一下,我把你前天給的東西拿來,你帶回去。」

顧池:「不用。」

李枳:「可是……」

顧池走向李枳:「你救了我的命。」

他彎下腰,把傷葯放到李枳洗衣服的木盆里,哪怕李枳手上擦破皮的傷明顯已經好了:「那些東西不算什麼,你要是不收,我再托嫂嫂送來,不過多麻煩一趟。」

李枳對顧池的印象又多了一分不講理的霸道,心裏多少有些不喜,偏她也不是那種會爭理的人,索性不再言語,自去洗自己的衣服,洗完見人和昨天一樣不聲不響地走了,心中越發鬱悶:她跟他置什麼氣?

又不是什麼熟人,以後也不會再見,說到底還是她雜念太多,回去晾好衣服,趕在晚課前把昨夜沒抄完的佛經抄完吧,她想着,將顧池拋到了腦後。

當晚李枳做了個奇怪的夢,這個夢給李枳感覺很難受,胸口像是被大石頭壓着,喘不上來氣。

夢裏她救了顧池,不同的是,燕王沒有那麼快找來,顧池在木屋殺了刺客后,她把顧池帶回了自己的住處養傷。

夢裏的她已經削掉了頭髮,且整個人都好安靜,即便有一天突然發現顧池不見了,她也一如往常那般去上早晚課,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第二年開春,夢中的顧池也如早前那般來謝她,夢裏的她什麼都沒說,顧池放下的謝禮她也沒帶回去,就跟沒看到似的,任由那禮物在河邊放着,頭也不回地走了。

另一邊,顧池也做了個奇怪且難受的夢,夢裏他被李枳救下,兄長遲了幾日才找到他,找到后沒讓李枳知曉,悄悄把他帶了回去。

夢裏兄長沒有娶嫂嫂,毒發倒下的日子也比他記憶中的還要早一些,且沒能熬過臘月,就這麼離開了人世。

兄長的離世讓朝局變得動蕩,好不容易安穩一些,他才想起李枳,帶着東西去和人道謝。

夢裏的他和自己一樣,選擇了河邊,可夢裏的李枳卻和他認識的李二姑娘有些不同。

夢裏的李枳如同已經死了一般,空蕩蕩的軀殼裏什麼都不剩,任何事物都難以勾動她的情緒,哪怕衣服被水沖走了也只是慢慢站起來,並不會追,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只在他替她拿回衣服時說了聲謝謝。

而且她看到被強留下的謝禮也不會露出鬱悶鮮活的表情,沒有過多停留就走了,背影單薄蕭索,彷彿風一吹,就會消散在人世間……

同一個夜晚,相隔甚遠的兩人一同從夢中驚醒,一個淚流滿面,一個臉色鐵青,卻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夢見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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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恐在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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