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見一面吧

第99章 見一面吧

「哎,我們就是想孩子了,你看看,我們還帶桑葚來呢!」

漢代很多水果的馴化剛剛開始,而且品種也很稀少,畢竟張騫還沒有出使西域,把國外的物種往國內帶,如今大家能吃的菜、果都很種類非常單一,桑葚已經是比較普遍的『水果』,而這還是因為大家要養蠶紡布,才能有這麼多的產量,甚至普遍到這種地步,也只能吃個兩三月,等桑葚一下去,今年就吃不到了。

送來這麼一提籃桑葚,也算是頗有心意,只不過時間太過於微妙,陶母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這家人要來幹什麼,那這桑葚……還不如不送呢!

陶母板著張臉站在屋外,陰陽怪氣的說道:「怎麼,平日里不來看孩子,一聽到我家好女有人提親,你們就上門了!」

這話說的有些重,靠陶鵲一個人,又要照顧孩子,又得紡布賺錢養活自己,已經是很困難了,她哪裡有錢再去拿出來五倍的口算?雖然兩家的脾氣鬧得很僵,但婆家也是時不時的拿錢拿布過來,只是……

唉。

如今複雜的情況,實在是沒法論誰對誰錯。

何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次,她沒有和陶母起什麼爭執,而是開門見山的說道:

「親家,這次我來,是想說那三千錢的嫁妝,不用韓家出了。」

「什麼?!」

陶母愣了一下,拔高了音量:「這可是你親口說的!」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親家準備放手,不可置信的陶母將目光又投向了跟過來的陶父,詢問道:

「那孩子呢?孩子也讓鵲帶走嗎?」

「當然。」

何母說完,坐在織布機前織布的陶鵲就衝到了門口,她看著自己的婆婆,眼中含著淚叫了聲:「阿姑!」

現在結婚常是近親,公婆就是舅姑,時間久了,舅姑也被拿來稱呼公婆,是更加親密的稱呼,陶鵲和何母沒有什麼血緣關係,但,對方願意放手這點,值得她這麼喊一聲。

畢竟,哪有二嫁女再嫁,把前夫唯一的孩子也要帶走的?

何母看著陶鵲,心裡也有些難受,她搖了搖頭,又道:「你們先聽我說完,之前商量好的,寧寧父親留給她的東西,一塊兒給你陪送過去。」

話音剛落,陶母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哪有給好處什麼都不要的?她剛想出言拒絕,就聽到何母直接說道:

「我們家這邊,也不是什麼都不要,就一個要求,求月女能將寧寧帶在身邊,不拘什麼,隨便教她點能安身的本事就行。」

這要求太模糊,陶母和陶鵲也暈了,什麼算是安身的本事?

她們不知道要怎麼做說,連何母何父也說不出這具體到底是什麼,兩家面面相覷,最終將消息傳給了鄭桑,希望請月女過來商量一下。

韓盈沒想到這事兒居然和自己有關係,不過也好,畢竟以後要一起生活那麼久,非常需要坐下來商量下事情。

這還是韓盈前世從姐妹身上得到的道理,談戀愛的時候,要多甜蜜有多甜蜜,兩個人恨不得天天膩在一起,很多東西都看不出來。

可等到備婚的時候,那幺蛾子就開始一套一套的了,這時候,是人是鬼都能看清楚。總之,備婚不順利的,結婚後兩個人日子很難過到一塊去,就算日子磕磕絆絆生活下去,其中一方必然利益極其受損,全靠忍。

那現在有這個機會,韓盈自然不能錯過,她抽出時間,和母親一起前往鄉佐家。

嗯,還得帶著韓粟這個拖油瓶。

鄉里太大,消息傳遞太慢,為了保證有人幹活,底層的這些吏目們,照樣住不了家,這次,陶父是專門調休回家來置辦宴席的。

都是鄉下人家,自然講究不起來分餐的排場,所以借來案幾拼在一起,有點現代吃飯的樣子,就是這場宴席從一開始,就不是正常吃飯的勁。

大家先是客套,然後論資排位置,陶家是宴席的主人,應該坐在主位,但按地位來說,韓盈是縣令的弟子,又是這次宴會的重點,也應該坐主位,於是韓盈和陶父好生謙讓了一番,以自己年齡過小,學藝不精等理由,讓對方做了主位,她和母親坐在右邊,而何父和何母坐在左邊,韓粟作為姑爺,也跟著混了個末位,負責端端菜,敬敬酒什麼的。

這一番下來,大家互相是給足了臉,也順便摸清楚了對方的脾性,其他人覺得韓盈足夠謙遜,果真是有德行,而韓盈也能看出來到陶家對自家的重視,兩家都有了互相欣賞之意,只覺著這門親事還真是不錯。

落座之後,陶母和陶鵲就開始陸陸續續將準備好的飯食端了上來,這擺盤也是有意思,雞肉、魚肉,放在了韓盈面前,而拌豆腐,煮豆子,腌鹹菜,青菜多靠近陶父、何家。

待飯菜上齊,陶母正要離開,韓盈突然開口道:「長輩為何不居於宴上?」

這話一說,原本熱鬧的宴席突然安靜下來。

陶母有些尷尬,她勉強笑了笑,道:「后廚里還有些事情要我去忙呢。」

「這怎麼能行呢?」韓盈搖了搖頭,她道:「再忙也要先吃完飯再去吧?」

「這……」

陶母有些為難,正當她不知道要怎麼說的時候,陶父趕忙說道:

「你看你,老糊塗了吧,后廚什麼時候忙不行?還是趕緊過來一起吃飯,對,把陶鵲也叫出來,記得讓她把孩子帶過來!」

有了陶父發話,陶母也有了行動的底氣,她帶過來陶鵲和何寧,前者跟著陶父坐在一起,後者沒有位置,最後無奈也坐了末位,不過更靠近何家父母。

等的就是這時候,韓盈認真的打量了幾眼陶鵲,發現韓粟喜歡她真不奇怪。

因為陶鵲很好看。

當然,要說她比得上現代女孩肯定不行,因為她的身體狀態並不健康,很瘦,還有點矮,應該還不到一米六。但陶鵲很白,是膚質很好的白,沒有痘粉刺斑點以及黑痣,如此一來,再加上她的五官不錯,人就很美了。

而除了美之外,可能是因為生過孩子的緣故,陶鵲身上還帶著股母性,讓人頗有親近之感。

韓盈默默的扭頭看了眼母親鄭桑。

嗯,挺嚴厲的。

難道,是韓粟被管太久了,所以潛意識裡選擇這樣的妻子?

算了,這不重要,更重要的事情在後面呢。

韓盈開始招呼著大家動筷吃飯。

在宴席上討論事情,哪怕重心在不在吃飯上,飯也是要吃幾口的,不然太尷尬,也容易無話可說,而借著吃飯誰先動筷,又是謙讓一番之後,話匣子也就可以打開了。

陶父先是誇讚韓粟有一身好武力,鄭桑也誇起來陶鵲織的一手好布,在大人們互相奉承的時候,韓盈則是重點關注了下何寧和陶鵲,乃至陶母的飲食情況。

如果說如今有什麼資源分配能夠明顯看出一個家庭的態度,那飲食必須排第一。

在資源不足的情況下,先滿足什麼人吃飽喝足,好吃的先歸誰,而後又有誰去吃剩飯剩菜,能夠非常清楚的看出來家庭的階級情況。

所以當韓盈看到陶母、陶鵲都只去夾面前的素菜,而且吃的很少之後,她心裡就有底了。

不怪何家不放心,陶鵲當然愛女兒,甚至非常在意女兒,可這種愛和在意,卻在潛意識上分出了差別,日後,真的會出現像他們說的那樣,犧牲長女。

這種犧牲是潛意識的,符合大眾邏輯的,比如只是讓女兒少吃一些、只是讓她多做些活,幫襯一下家裡,帶弟弟妹妹……是的,大多數長女都是這樣過來的,頂多是何寧多做一些而已,但——

何家明明可以避免,或者說可以少讓何寧多做一點,那他們為什麼要讓自己兒子留下的唯一女兒受這份苦楚?

宴席上有農家釀的渾酒,吃過菜,喝過酒,何父端著碗,終於提出來了自己的要求。

「我那孩子,走的實在是太早,讓我這白髮人送黑髮人,實在是……」何父臉和脖子都極為通紅,也不知道是酒,還是想起來兒子難受,他邊哭邊說道:

「阿寧才這麼點兒,等她長大了,我們早就不在了,她和堂兄弟們不親,和後面的弟弟們又隔了一層,親家啊,你別怨我們,我們也是放心不下。」

說著,何父又給自己灌了口酒,似乎是酒壯人膽,他終於敢對著韓盈張口:

「我們家乾的事兒,實話說挺混蛋的,何寧一個女孩家的,手頭拿七千錢的嫁妝,這不就是塊肥肉嗎?到時候誰都想上來咬一口,等嫁了人,那不就是任婆家揉捏嗎?」

在親家面前,何父沒有把話說的太難聽,他話題一轉,對著韓盈懇求道:

「月女,您不是凡常人,我不敢多求,寧寧沒那個德行,也沒那個福分當您的弟子,我求您教她點安身的本事,讓她以後一個人也能好好活著就行。」

韓盈沒有立刻說話。

太陽底下沒有什麼新鮮事兒,韓盈早些時日就隱約覺得何寧三千錢嫁妝的要求哪裡有些不對,最簡單的就是,手裡有了現錢,真的能落到孩子手上嗎?

現代看點法治新聞,都能發現無父無母的孩子,一旦手頭余財過多,那什麼妖魔鬼怪都能出現,錢?不好意思,都在長輩手裡替他們保管著呢,至於最後保管到哪裡去了……你問這幹什麼?平時養他們和上學不要錢?

現代法制如此健全的情況下,還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古代就靠譜了?

韓盈不相信,畢竟,吃絕戶和踹寡婦門可是古代最臭名昭著,卻也最多見的事情。

所以即便是有村老中人見證又有什麼用呢?只要何寧被養廢了,只知道聽父母的意見,那錢財絕對不會落到她手上,畢竟村老頂多能保管下,這還得看在村老不親自貪污上,而且,就算何寧沒被養廢,只要家裡給她說定了親事,對方多給些彩禮,把彩禮一扣,提前預留好的陪嫁拿過去,還不是父母賺了?

甚至,就算父母當人,婆家不當人也沒法呀,如今可沒什麼男人不能動女人嫁妝的法律,甚至大多數都是鍋碗瓢盆的使用物品,這玩意兒上哪兒區分能不能動?

看滿桌子的人,都將目光朝向了自己,等著她的決定,韓盈也笑了:

「有意思,何伯,什麼算是安身?」

沒等對方回答,韓盈自言自語道:

「讓寧寧在家裡每天幹活,照顧弟弟妹妹,換上一口飽飯,算得上安身。」

「讓她嫁人之後,上孝公婆,下撫兒女,操勞一生,換得後半生容身之所,也能算得上安身。」

隨著韓盈的回答,何父微微皺起了眉頭。

「可這不是你想要的安身。」

韓盈直視著他:

「你想要的安身,是寧寧有腦子,能分辨出誰對她好,誰對她壞,甚至受到傷害之後,她有能力保護自己,而不是受了委屈,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

「你想要的安身,是寧寧能有一門更好的本事,不靠父母,兄弟,不靠婆家,也能活得好好的,至少不要遇到她母親這種時候,束手無策,任由他人拿捏!」

說完,韓盈語氣緩和了下來:

「其實,你最想要的,不過是以後可能無母無弟的寧寧,一個人也能撐的起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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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醫救不了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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