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出行」

24「出行」

「我好像……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傅茗淵扶著額頭費力思索,神色有些不快。

阿塵不解道:「什麼意思?」

「現在想起來,那個人與我說話的時候,真是漏洞百出。」她一邊揉著眉心一邊回憶,「他一口一個『傅大人』,還知道我的官職,卻不曉得我的底細。思前想後,應該只有一個可能——認錯人了。」

阿塵有些吃驚,又望了望她手裡的卷宗,續問:「這朝中就沒有別的姓『傅』的了?」

「有是有。」傅茗淵抬眸望她,目光複雜,「但是姓『傅』,還與老師有關係的,除了我,也只有——」她指向卷宗上的其中一個名字,「這個人了。」

阿塵不動聲色地微微握起拳頭,面上卻無波瀾,一時沒有答話。傅茗淵想的有些費神,閉眼道:「既然和左軍有關,此事非同小可;你去查這人究竟在哪裡,一個大活人沒理由就這樣消失了。」

***

景帝貪玩,這性子估計再過多少年都改不掉,這會兒一聽說要上秣陵,竟難得地勤奮了起來,怎麼也要給傅茗淵留下個好印象,免得她反悔。

定襄侯的護送隊伍早就整裝待發,雲沐對此卻是看的出的不悅:讓他帶兵打仗他自然樂意;讓他護送景帝和一干人去秣陵玩耍,簡直是大材小用的典範吶。

雲沐近來一直伴在景帝左右,原本的侍衛們都當作放了假,過的一個比一個清閑。傅茗淵從早朝回來,本是想去拜訪一下新任的左將軍,哪知半途撞見了雲沐,一時也沒好意思躲。

「傅大人要去哪裡?」

傅茗淵眸子一轉,露出笑顏:「我想去拜訪一下左將軍;定襄侯想必熟悉此事,不知可否隨同?」

雲沐點頭應下,卻是有些疑惑:「不知傅大人去左將軍府所謂何事?」

她聳了聳肩,鎮定道:「左將軍上任以來,本官尚未與他見過面。今日難得閑暇,便去拜訪一遭。」

雲沐悟了一悟,沒再搭話。

縱然遠離了沙場,他依舊是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傅茗淵時而與他找不到話題,又不好話家常顯得她是個話嘮,只好一路悶著腦袋。

左將軍聽聞首輔大人前來找他,高興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地敘說著他年輕時上戰場的故事。傅茗淵聽得差點睡過去,含沙射影地問了兩句,而老將軍卻似乎對此事一概不知,這官職全然就像是撿來的。

待他們從左將軍府出來,已是到了黃昏,暮色冥冥,一派幽寂。傅茗淵念起今日答應了陪同阿塵上街,遂急忙趕回博書齋,走前卻被雲沐叫住:「……傅大人。」

「何事?」

雲沐的眉頭微微一皺,盯著她看了看,目光中閃爍著懷疑:「下官先前……可曾見過傅大人?」

傅茗淵聞言,整個人都驚了一下,強作冷靜道:「本官在上任之前一直居於博書齋中,雲大人大約是……認錯人了罷。」

雲沐頓了一瞬,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說辭,再者兒時的記憶委實模糊,也不一定想的起來。傅茗淵鬆了口氣,但連同阿塵上街的時候也念著此事,唯恐他是個記憶力拔群的人,每走兩步就嘆氣一次。

「他想起來你不是正好?」阿塵一邊挑著釵一邊道,「你現在可是個男人,那榆木腦袋怎麼會對你有意思?」

傅茗淵恨鐵不成鋼地將她拽了過來:「我怎麼能為了他不要小命!」

阿塵攤開手,示意她無藥可救,耳邊卻忽然聽得一聲劇烈的馬嘶,似乎是誰家的馬兒失了控。街上的百姓們目露惶然,紛紛散開,傅茗淵也跟著連退了幾步。

好在那馬兒的主人緊緊跟在後面大喊,沒撞上什麼人,但傅茗淵卻一眼瞧見不遠處的道上站著個孩子,儘管飛快地跑向了一旁,卻來不及躲閃。

她一眼便認出了那孩子是誰,脫口驚呼道:「是喬將軍家的……喬旭?」

這時圍觀的眾人也注意到了這一幕,個個臉色煞白,卻無人敢拼上性命去搭把手。說時遲那時快,在傅茗淵反應過來之前,阿塵已健步衝去,身形閃得飛快,一把將喬旭拽了回來,動作乾脆利落,絲毫不似平時的柔弱。

傅茗淵沉沉鬆了口氣,走過去摸了摸那孩童的腦袋,問:「你怎麼一個人在街上?沒有人保護你么?」

喬旭似懂非懂地抬起頭,歪著腦袋道:「只有爹在,今天是娘的生辰。」

她突然一愣,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阿塵。這時喬鈺從人群之中走過來,聽見了她的聲音,試探地問:「……是傅大人?」

「在此遇見將軍真是巧,令公子剛才險些被馬給撞著。」方才差點目睹喬旭被撞飛,此刻她委實沒好氣,酸不溜丟道,「將軍出門,都不帶上護衛的么?」

喬鈺蹙眉搖頭,自責道:「剛剛一時……沒注意。」他頓了頓,「多謝傅大人相救,下官感激不盡。」

因知曉他眼睛看不見,傅茗淵也沒有再多說的意思;念著此人與夏笙寒關係匪淺,指不定也是個腦子有毛病的,遂只擺擺手道:「是本官的夫人救了他。」

「那就多謝夫人了。」他恭敬有禮地向著阿塵又行了個禮,總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樣子,想來一個人帶著個調皮的兒子上街沒那麼容易。

阿塵面無波瀾,徐徐吐出兩個字:「不必。」

這一聲雖輕,卻叫喬鈺一怔,脫口問:「冒昧問一句,不知夫人可是嶺南人士?」

聽得這個問題,連傅茗淵都愣了。阿塵來自嶺南,這應當是她與老首輔才知道的事,對外一直宣稱對方的祖籍是宣陵,其餘不詳。

「不是。」

言罷,阿塵轉身便走,也沒了再逛下去的意思。傅茗淵倉促與喬鈺道了個別,即刻追上,忽而道:「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與我說?」

阿塵瞥她一眼,搖頭:「沒有。」

***

初秋已至,秣陵之行定在月初,景帝雖美其名曰「微服私訪」,但到底是為了遊玩,還將信陽公主也給拽上了。傅茗淵擔心離朝時間太久不安全,遂將阿塵也帶了過去。是以,這一出行的隊伍尤其壯大。

清晨之時,前來送行的官員不多,傅茗淵也就隨意打發兩句,哪知下一刻便瞅見湘王款款而來,還帶著龍羽等幾個親衛。

多日不見,這位六王爺依舊不怒自威,看得她腿腳打顫;景帝很快也注意到了對方,臉色一陣白,向傅茗淵做了個口型:快跑。

她無可奈何地回道:人都來了,怎麼跑?

景帝生無可戀地蹲在了牆角。

雲沐的反應顯然比他們正常了許多,上前問道:「微臣見過湘王殿下,不知殿下來此有何要事?」

湘王不搭理他,目光掃過眼前的幾輛馬車,最後停在了夏笙寒的身上,不疾不徐道:「本王也去。」

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傅茗淵則是躡手躡腳地溜走:陛下,你珍重,我走了。

景帝大叫著拽住她的袖子不給她走,脫口道:「你這個叛徒!要死一起死!」

這話無疑是傳入了湘王的耳中,左右都在竊笑,唯獨他臉色不變。雲沐不好阻攔,最終還是傅茗淵不怕死地走過去道:「此次陛下與微臣一同出行,湘王殿下德高望重,若是京中無人,委實不妥啊!」

她說的聲淚俱下,差點就要跪下來拜拜祖宗。湘王有些不耐地掃了她一眼,拂袖而走。傅茗淵感激涕零,當即命人駕著馬車,在湘王反悔之前速速奔走。

龍羽凝視著他們遠去的方向,轉頭問:「殿下,不要緊么?」

湘王眸色漸冷,頭也不回道:「你帶幾個人跟上。」

***

夏笙寒的藩地雖然遠在秣陵,但他自幼居於京中,也只有每年的這個時候才會回去看看。景帝與信陽公主不愧是親兄妹,沿途眼睛閃得能發金光,紛紛討論著乾脆別回去了。

傅茗淵卻是像個蘑菇似的蜷著身子。

她本以為帶著阿塵出來便可以擺脫掉夏笙寒,可最終還是免不了與他同乘一輛馬車,而她的首輔夫人卻是與嚴吉等閑雜人等坐在最後面。

生無可戀。

每每看見夏笙寒一臉愉悅的表情,她就氣不打一處來,索性將腦袋探了出去,問前方馬上的雲沐:「雲大人,大概還有多久才到?」

雲沐聞聲轉頭,提醒道:「傅大人,我們才剛剛出來。」

「……」

傅茗淵泄氣地將身子縮了回來,一轉頭看見夏笙寒丟了傘要往外爬,這勢頭怕是要爬到車頂上去。她連忙出手阻攔,問:「你幹嘛?!」

他波瀾不驚地指了指頭頂:「我去上面吹吹風。」

「你腦子有毛病啊!馬車頂上哪能坐人啊!」

聞言,夏笙寒的動作停了下來,低頭俯視著她:「要我不去也可以,你別再出去和人說話就好了。」

傅茗淵微愣,即刻明白他所指的「人」是外面領著車隊的雲沐,有些沒好氣道:「你是不是……對雲大人有什麼意見?」

「沒有意見啊。」他無所謂攤開手,眼神甚是無辜,「不過是想捏死他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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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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