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節 鬼魂的藏身之處

「真的走了？學姐你可看清楚些……」

零點過了幾分，馨月旅館的頂層天台上，洛羽晨帶著索妮和莫語琴兩個學妹站在欄杆旁邊，用單筒望遠鏡觀察著夜色下的街道，一個嬌小的少女身影正從馬路這邊向對面的狀元小區走過去，不多時便進入了四號單元樓。

「走了……」她放下望遠鏡，大大喘出一口氣來，「不過我們這邊的鬼魂要到凌晨一點起才會開始殺人，這期間還得好好監視著，免得她又從那邊回來。」

莫語琴皺著眉頭，有些遲疑地說道：「……那個，我還是有點兒懷疑。鬼魂真的附在余敏兒身上嗎？」

「那還有假？」索妮瞪了她一眼，「學姐親眼看到的。學姐總不會說謊騙我們吧？」

「但是……如果她真是鬼魂的話，那麼現在不遵守諾言，留在旅館里等待時機一到就把我們都殺死不是更好？」莫語琴攤手，「鬼魂聽的是養鬼人的命令，可不是我們的。現在她真的按照約定去了對面單元樓好讓我們放心……我總覺得，反倒像是真的余敏兒會做出來的事情……」

「所以鬼魂也故意裝成這樣，好來迷惑咱們啊。」索妮斬釘截鐵地說道，「說不定一會兒它就會偷偷溜回來。」

索妮這麼說是存了一點小私心的，不僅僅是懷疑余敏兒的身體已經被鬼魂佔據了，同時，前兩天和余敏兒吵嘴的事情她還記掛著呢，現在剛好有這麼個理由把她趕走。女人和男人的脾氣不同，男人總是易衝動，即便是好兄弟之間，有時三言兩語不合，上去就打，可打完后擦擦鼻血，還是嘻嘻哈哈地摟肩搭背；女人則少見動拳頭，可生一次氣，哪怕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想要化解都不容易。別說索妮，余敏兒心裡也難說沒有產生疙瘩。

「唔……」莫語琴不說話了。雖然還是有些懷疑，但就現在看來，余敏兒被鬼魂附身的可能性確實很大，她也不能因為自己心中的一點猜測就讓大家冒著生命危險和「余敏兒」繼續待在一起。

「都別多說了。不管她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現在既然沒法判定，那麼為了我們的安全，即便是冤枉了她，也只能讓她委屈著了。」最後是洛羽晨學姐一錘定音。

……

而現在，在對面的四號單元樓中——

余敏兒抱著胳膊站在「零樓」，也就是實際位置的第一層。她探頭瞄了瞄對面旅館頂樓的天台，雖然夜幕下看不清楚，但她知道那三人此刻肯定還在那裡。剛才她們站在欄杆旁監視著自己離開的時候就已經被發覺了。

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余敏兒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的記憶，她不敢說每分每秒的行動都清清楚楚，但至少必要的事情還是完全了解的。自己在304房間那個擺放有屍體蠟像的地方取到了一枚煙蒂，對著它思考了半天，後來又略微調查了一下蠟像，然後是索妮打來的電話，當時她問的問題就很奇怪，不過自己也並沒有在意。直到回到房間，卻被她們拒之門外，還說自己已經死了，現在過去的人是被鬼魂附身操縱的自己的屍體！

余敏兒撇了撇嘴。

她們說這是學姐「親眼」所見的，對這一點余敏兒並不懷疑。洛羽晨學姐沒必要騙人，編謊話把她趕走對於團隊而言並沒有任何好處。但既然如此，矛盾就產生了。為什麼學姐她們所看到的內容和自己的經歷並不一樣呢？

余敏兒可以確定自己沒有被鬼魂殺死——這簡直是廢話，要不然她現在還能安然站在這裡么？像是這樣「觀察」與「實際」出現差誤的例子，之前也似乎出現過吧？

對了……余敏兒回想起來。她們第一天來到旅館的時候就出現過這種狀況，明明自己在望遠鏡中看到康宇還在客廳里，可學姐卻在電梯門口遇到了他；明明鄒寧寧的屍體被做成了蠟像一動不動，可索妮卻說看到她在房間里到處走動……現在再加上這個……

還有，在內存卡中看到的蠟像穩穩地站著，可自己今天——哦不，是昨天——過去的時候，它卻軟倒在地面上。是因為身體腐爛了嗎？還是說……再加上，鬼魂不能用肉眼直接發現，只能夠通過鏡頭或鏡子一類的東西觀察到，把這些聯繫起來的話……

彷彿一道驚雷炸響，余敏兒猛然抬起頭來！她忽然間明白了，鬼魂真正的藏身之處，原來就在最應該懷疑可她們卻一直都沒有注意到的那個地方！

而此時，似乎一切都已經為時過晚了……

……

「馬上就要到凌晨一點了。」洛羽晨用稍有些顫抖的聲音宣布。一旁的莫語琴和索妮兩人對視一眼，眉目中閃動著掩飾不住的恐懼和緊張。如果她們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麼余敏兒既然已經進入了對面單元樓，和她們的距離在五十米開外，那麼她們三人就都不會有事。

洛羽晨再次拿起掛在脖子上的單筒望遠鏡，向著對面單元樓望去，沒有看到余敏兒從那裡出來的身影。

凌晨一點，終於到了。

那一剎那間，洛羽晨感到自己的視野似乎變亮了許多。她放下望遠鏡，身邊卻是突然一涼，她警覺地回頭左右看看，卻是什麼都沒有發現。那涼意讓她在一瞬間忘記了，看到鬼魂一定要通過工具才行。

「莫語琴，索妮……」洛羽晨學姐緊張地問道，「你們……有沒有感覺到什麼？」

「感覺？」索妮皺眉，「我……好像周圍的氣溫低了一點，天台有些冷了吧？學姐，反正余敏兒已經走了，要不我們回房間里去？」

是嗎……這份寒意，只是天台的冷風帶來的么？洛羽晨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她回過頭去，卻是突然問道：

「誒？莫語琴到哪兒去了？」

「她？奇怪……剛才明明還在這兒的……」索妮左顧右盼，但是天台雖然大，卻也空曠，一眼望去就全部看到了，哪裡找得到莫語琴的身影？再者說，她之前明明就待在她們身邊的，哪怕要走，也不會就這麼一聲不響地離開啊……

兩人同時感到身上一涼。洛羽晨和索妮對視一眼，突然一起拔腿向身後的樓梯間跑去！

……

莫語琴去了哪兒呢？

她其實哪裡都沒去，她還在天台上，還在這欄杆邊緣。只不過，現在的她遇到了和洛羽晨學姐兩人一樣的困惑……就在凌晨一點到達的剎那間，另外兩人的身影，突兀地消失在了她的眼前。莫語琴嚇得倒抽一口冷氣，猛然轉身，手肘一下子撞上了欄杆，肩膀狠狠一痛，當即便讓她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但比起那個，眼前的異象卻更加讓她無比擔心。學姐和索妮去哪兒了？莫語琴的腦中嗡然一響，根本不用考慮，她也知道自己一定是被鬼魂算計了！那兩人剛剛還在這裡，怎麼可能會瞬間消失掉？只有鬼魂……只有鬼魂才擁有這樣的能力……

肩膀上突突地痛著，剛才似乎撞到了骨頭。莫語琴縮在角落，想要逃離這裡，卻又沒有膽量。鬼魂出現在她的周圍，但是余敏兒還在四號單元樓那裡……那也就是說，果然她們的推測是錯誤的啰？鬼魂並沒有附在余敏兒的身上，而是藏在這座旅館中的某處，現在它找上來了，第一個要殺死的，很可能就是自己！

莫語琴回頭，不由自主地向著下方四號單元樓的入口看去，但卻沒有看到余敏兒的身影。只有反光的欄杆上，映著兩張蒼白的面孔——

兩張？

莫語琴的嘴唇，無法控制地強烈顫抖起來。

怎麼會是兩張？一張自然是她自己，可是另一張是誰？

肩膀還在發痛，但莫語琴回想著剛才的經歷，她分明是在慌張之中，讓手肘撞上了欄杆，肩膀為什麼會痛？她再一次把視線凝在欄杆上，那反光的表面倒映著她因恐懼而血色盡失的面容，還有……一張慘白的臉，壓在她的肩窩上，兩條手臂繞到前方，捂住了少女的雙眼。

是……這樣。莫語琴張了張嘴。原來是這樣啊。

這個女人捂住了她的雙眼，所以她才會看不到學姐她們的身影；鬼魂的身體又遮在她的背後，所以學姐她們也看不到自己。而現在……

她轉過頭來，對上了肩膀上那張毫無生機的人臉。

鬼魂平常是用肉眼看不到的。而看到的時候……就是死的時候。

……

莫語琴在天台突然消失，稍微有點兒腦子的人都能夠明白是怎麼回事。索妮和洛羽晨兩人瘋狂地向樓梯間跑去，索妮反應得快，居然還跑在前面。她一把推開樓梯間的門，正要沿著安全通道下去，卻突然感覺兩頰一冰，就像是有人突然把冰涼的雙手覆蓋上來！索妮尖叫一聲，猛然轉頭向後看去。

可身後卻是空空如也，只有為了避免撞到她而猛然剎住腳步的學姐。難道說鬼魂只是為了嚇唬她一下？別開玩笑了……哪有這麼無聊的鬼魂？

「學姐……」索妮剛要開口，但愣在那裡的洛羽晨卻是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接著向後退去，三兩步跑到旁邊，也不敢走樓梯了，而是按下了頂層電梯的按鍵。她用驚恐的視線看著索妮，似乎生怕她靠近過來！

索妮看看自己的身上，好像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呀。她低下頭來，後背，臀部和腳跟，哪裡奇怪了？也沒有什麼恐怖的東西抓在自己身上啊。她踉蹌著向著洛羽晨學姐走了過去，可腿腳卻有些不聽使喚，明明想要往前彎曲，它卻偏偏向後折去，索妮「啪唧」一聲摔倒在地。

腳……

索妮轉過頭去，看到了自己直指天空的腳尖。

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會走不動，為什麼學姐會驚慌地逃開。鬼魂並沒有跟她開玩笑。那雙手撫在她的臉上，也絕不只是嚇唬嚇唬她完事，而是將她的腦袋掰過了整整一百八十度！沒錯，她根本就不是自己轉過頭來的，而是被鬼魂擰斷了脖子！所以她低下頭來，看到的才是自己的後背，轉過頭才能看到腳尖！

她彎折著手臂向著洛羽晨學姐爬動過去，似乎還想要尋求最後一絲希望。但她沒有機會了，電梯已然到來，洛羽晨飛快地擠進身體，最後瞄了地上的索妮一眼，目光中有一絲不忍，但卻很快被恐懼所侵佔。電梯門緩緩合攏，載著逃離的洛羽晨向下層轉移而去。

……

逃走了嗎……？

洛羽晨蹲在電梯的角落裡，這些天是她的經期，前兩日她就是在換衛生巾的時候看到了鬼魂，現在她又感覺有些發痛了。電梯上的數字在不斷往小里變動，洛羽晨知道這馨月旅館整棟樓的高度也不過就五十多米，如果鬼魂是躲藏在天台上的話，那麼只要她能夠到達一層，應該就可以躲過了！

快一點，再快一點啊！

洛羽晨的心中焦急地催促著。在短短不到兩分鐘內就失去了兩位同伴，她自己心裡也清楚自己逃生的希望很小，可即便如此，只要有那麼一點點光芒，身處黑暗之中的人還是不會放過，不是么？人類的求生本能在起著作用，就連她蹲下身體，都是為了盡量離天台更遠一些。

「3」……「2」……

數字在不斷變小，洛羽晨的心中乞求著，卻不知是在向神明還是向鬼魂。只差一點，只差一丁點……自己就可以活下來了！

「1」！

終於到達了一樓，洛羽晨的心臟幾乎要從胸腔中跳出來！她成功了！她又一次從故事中活了下來！儘管對被拋下的莫語琴和索妮兩位學妹有些歉疚，但卻仍然擋不住洛羽晨此刻心中的狂喜，她緊張地等待著電梯門的開啟，然後——

希望在剎那間消絕。

在那幾秒鐘內，洛羽晨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麼，直到眼前的漆黑終於侵入到了視網膜深處，她才詫異地發現，電梯中的燈光熄滅了。而與此同時，一股滲透骨髓的寒意，縈繞在整片空間里，包裹住了她的全身……

洛羽晨劇烈地顫抖起來。她想不明白，鬼魂不是出現在天台上么？自己現在在一樓，距離天台絕對有五十米了啊，為什麼還是被鬼魂追上？！

黑暗之中，一雙冰冷的手，緩緩地卡上了她的脖子。洛羽晨痛苦地踢蹬著雙腿，她的手抓住了鬼魂的雙臂，沿著那冰冷的「皮膚」向下摸索……她碰到了鬼魂的頭髮，鬼魂的身體，以及……掛在自己頸上的某個東西。

她突然明白了，鬼魂真正的藏身處是在哪裡。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

是的，鬼魂藏身於那柄單筒望遠鏡里！

余敏兒看著自己給蘇凜發過去的信息。她也是在不久前才堪堪想明白這一點的，可惜不管怎麼給洛羽晨學姐她們打電話都沒有人接聽，一方面是她們都調了靜音，另一方面……也可能她們仍然認為自己是鬼魂，所以才不敢和自己聯繫吧？不管怎麼說，現在一切都只能聽天由命，希望她們能夠躲過鬼魂的追殺吧。

余敏兒暗暗祈禱著。

現在仔細想想，鬼魂在她們身邊不斷出現，每一次都是在旅館，而不是這座單元樓，從一開始就說明了鬼魂就藏身在旅館之中！而那柄望遠鏡，已死的梁言主管說是從康宇那裡弄來的，那是豢鬼人的東西，可她們卻忘記了對它提高警惕。豢鬼人知道鬼魂可以通過鏡頭看到，他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在讓鬼魂跟隨靈異節目組的五人進入旅館后，殺掉他們，卻沒有找到內存卡，豢鬼人擔心內存卡被別人拿到，會發現他使用女友屍體豢養鬼魂的事情。於是他便偷偷轉移了鬼魂的宿體，讓女鬼藏身於那柄望遠鏡之內，也能夠使用它來監視她們。在她們的觀察中，有時會與實際情況出現不同，就比如說今天自己「死亡」的一幕，那都是通過望遠鏡看到的，實際上只是鬼魂製造的虛假幻影，卻欺騙了她們所有人！

這樣就全部清楚了！

余敏兒心裡明白，除去鬼魂之外，自己藏身的這座樓中還有一個養鬼人存在著。她從小窗口偷偷爬進了一層的管理室，養鬼人不是鬼魂，他的活動範圍不只五十米，卻也應該沒有鬼魂那種搜尋她們的能力。只要藏起來，自己應該就是安全的。

她躲藏在黑暗之中，靜靜地等待著逃離時間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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