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章 告別

「小師叔…小師叔，你醒了！」

胡冉從夢中驚醒，看見李先文一張湊得很近的大臉，隨手推開，發現自己似乎在一個船艙內。身旁有爐火，周圍依舊寒氣逼人。

「這是哪兒，你怎麼在我身邊，發生什麼了？」

「小師叔，我們逃出來了！人魚族的公主在地底大殺四方，帶我們逃出不見天日的地底！」

李先文神色十分激動，又非常刻意地在壓制著情緒，聲音有些尖細。

鮫明央重傷未愈拿什麼大殺四方？聯想到夢境中的不祥之兆，胡冉心裡沒底。

「你好好說話，我睡了多久？」

「算算時間，應該超過一天了。」

胡冉坐起身，發現身上的傷勢好轉不少，儲物牌也在。朝儲物牌中感知，蝶妖在安安靜靜的昏睡中。

「小師叔，人魚公主似乎就在船艙外……讓你醒了后，去找她。」

胡冉回過神，「好，我出去看看，你就在裡面等著。」

說完，他快步走出船艙，水流猛然衝擊，深灰色的船體如潛艇似的在水下快速穿梭。

運氣頂住水流的衝擊，胡冉看到鮫明央定定杵在船頭，不禁鬆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緩緩落下來。

正前方有兩頭體型碩大的魚妖，拖著船體。船的兩側，有一條條小魚妖護著船快速遊動，魚身亮著光斑。

數十米開外的水域黑沉沉一片。胡冉來到鮫明央身邊，奇怪的是此時通過契約關係，感知不到她的身體狀況。

鮫明央側目看了眼胡冉，繼續注視前方，「怎麼，不趕緊去救治你心心念念的蝶妖？」

「她受的多是外傷，傷勢已經止住。」胡冉側目打量著鮫明央，「你的身體怎麼樣？」

「真難得啊，知道關心姐姐了。」鮫明央伸了個懶腰。幾條發光的小魚，環繞在她身體周圍。

「一命抵一命，何況你救了蝶妖和李先文，我和你之間的恩怨……該畫上句號了。」

胡冉沒忘記和鮫明央的死仇，有時候巴不得狠狠折磨鮫明央，把她踩在腳下。但被地隱的眾人包圍重傷，確實是鮫明央將自己救出來，李先文也脫離了苦海。

「呦，不追究我在活水城帶來的禍端了嗎？」

鮫明央忽地拉近和胡冉的距離，她黑溜溜的眼眸中，能看到胡冉的臉龐影子。兩人的臉頰不超過一指的距離。

胡冉臉不紅心不跳，「你通過契約逃命跑到我身邊，沒任何問題。但我實在不懂，當時你明明沒有把握，卻在活水外城大開殺戒——」

「胡冉，你忘記前提了。」鮫明央打斷了胡冉的話語，問道：「道修出手殺了我不少族人，你覺得這仇不該報嗎？」

「是，仇是該報，也要分時候啊！而且即便報仇，不是應該找那兩個出手的道修嗎？」

說著說著，胡冉內心火氣又起了，和鮫明央就沒法正常交流。

鮫明央更是怒氣十足，環繞在她身邊的一條條小魚變成紅色，如同發怒的小狗一般，鼓著一雙雙魚眼瞪胡冉。

「說的倒是輕鬆，當你的親人，你的族人被無辜殺戮的時候，你的修為莫名其妙被封住，眼睜睜看著，憋了一頓子火氣……再看到這些該死的道修，你能忍得住，胡冉，你是萬年烏龜王八嗎？」

鮫明央脆聲罵道，話音一轉，「再說了，救蝶妖的時候，我怎麼就不見你憋著呢！忘記你自己那副猴急的模樣，仗著有點修為，一頭闖進煉丹房殺人，我就沒見你猶豫過，最後被一群道修圍毆，我怪你了嗎？」

「那是我和你之間的交易。」胡冉不甘示弱，準備繼續辯。鮫明央輕咳兩聲，視線同胡冉錯開。

一瞬間，她身形忽地變得黯淡，甚至有些透明，彷彿下一刻就會消失一般。胡冉愣住。

「接著吵啊。」鮫明央回頭注視著胡冉，眼眸中隱約有淚光閃爍，「你和我一樣，都是只顧著自己的感受。」

「你的身體怎麼了？」

「身體？」水流徑直穿過鮫明央的身體，她笑盈盈的，往前走了兩步，面向前方黑漆漆的水域，「沒了哦。」

胡冉心中咯噔一跳，立即朝鮫明央伸出手，除了水流之外，什麼都沒觸摸到。

「沒想到有朝一日，弟弟會那麼擔心姐姐。」

「鮫明央，這並不好笑。」

胡冉運轉復生法術，一個個藍色陣法依次籠罩住鮫明央，注入妖力后絲毫沒有反應。

鮫明央語氣低沉，長長嘆了一口氣，「真想，再多任性一陣子。」她背對著胡冉。

「可我和你的契約明明——」

「已經轉移到母體身上了，還有什麼疑問嗎？我時間不多了。」

「我不明白，你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為什麼…為什麼我觸摸不到你？」

「傻弟弟，因為我這個分體實際上已經死了啊，死在污濁不堪地下。」鮫明央說話的同時，身體以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現在和你說話的不過是能量殘體。」

她身形從腳的位置開始化作白色冰花。水域中緩緩落下亮白的冰晶，如同白雪飄落。

「鮫明央，鮫明央！」胡冉急促地喊道：「你只是回到母體那裡，對嗎？」

「從始至終你都在和我這個分體接觸，母體知道你的存在，只是我沒把關於你的多數記憶反饋給她。」

鮫明央自言自語沒有回答胡冉的問題，轉過身伸出右手，掌心是一顆紅色的透亮寶石。

「這些記憶就在寶石里，由你自己決定要不要給母體，再——」

沒等胡冉回應，她身影完全消失。紅色寶石靜靜漂浮著。

環繞在船周圍，大大小小的魚妖不約而同，尖聲嘶吼，哀歌長鳴。冰晶白雪越落越大，似乎要將整片水域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