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哪有那麼多歉意
「祖父，皇夫不會對我做什麼的。」雲滄想把人拉開，沒拉動。
雲止瞅著自己祖父小雞護食的樣子，眼底的情緒波濤洶湧，緊接著他笑起來，惡毒道：「這裡是中德宮，商老爺子，本宮真想做甚麼，你以為，你能護得住他嗎？」
「孽障！孽障我真後悔，早知你這般惡毒，當初就該活活掐死你，免得你危害商府……」
「是啊，」商雲止僵硬著點頭，緊接著又陰鬱威脅，「那你可要好好保護弟弟了，他要是進宮，沒準就被我這種狠毒的人害死了。」
「你混帳！」商未岐舉手又想要打商雲止，被對方一把攔住，反手一推，直接後退好幾步。
商雲滄趕緊扶住祖父，想責怪哥哥，卻想起對方的身份，以及祖父以下犯上的舉動，不敢再多說話。
商雲止步步上前，眉眼黑雲匯聚：「商老將軍，上次還這麼對本宮的人，墳頭草都已經半尺高了！」
「再來招惹本宮，本宮可不會再客氣了！」
商雲滄有些無措地咬了咬嘴唇，唇色因充血而艷麗無雙，竟多了幾分勾人的味道。大概就是這樣，迷惑了君上。
他低低在商未岐耳邊說了什麼，商未岐恨恨瞪了眼雲止，離開了正殿。
「哥，祖父他一直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他雖然嘴上的話不好聽，可實際上是念著你的……」
「念著我死嗎？」商雲止冷笑，他無意告訴這個人，自己與商未岐之間有著怎樣的過節過節和血恨，只是見他如今還敢這般從容站在自己面前，忍不住充滿惡意道，「還敢單獨見本宮，不怕本宮活活掐死你？」
雲止抖了抖，但迎著他的視線卻堅定地說：「你……不會的。」
「會的。」商雲止涼涼回答，他抬眉，「所以，你最好離本宮遠些。」
雲滄靜默了半晌。
中德宮內，伺候的人端來的茶水已經冰涼。
「哥，那天你問我，是不是覺得你欠我。」商雲滄無力地勾起嘴唇，「我有時候會想，世界上健康的人那麼多，為什麼不能多我一個？我恨過蒼天不公，積攢了很多怨氣與懦弱。」
「但是我沒有覺得，你欠我的。」
雲滄上前半步，瞳仁澄澈，一片赤誠，「哥，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與你爭搶什麼。」
「說起來，你大概不信，我對陛下的情感，不比你的少。」
「我很早很早以前，見過陛下。」
……
溫如陽直到聖旨頒下，她才知道這些日子鳴榮沒有來看望自己的原因，竟一直呆在牢里。
人到現在才放出來。
政事上的事情，她從來不敢多問，也深知自己沒有什麼大才，更不敢在國家大事上指手畫腳。
但她沒有想到，陛下會將自己從小的伴讀鳴榮貶謫至地方！
她第一反應是去找陛下求情。
可都走到勤政殿門口，她又忐忑停下來。
就在這猶豫間，一個老臣從殿內走出來。
溫如陽劈頭與來人撞上。
來人雙鬢斑白，可依舊精神矍鑠，規整的朝服被後者穿得板正。
楊開見到六公主，神態自若地行禮，反倒是溫如陽略微失態。
先皇當年想為她與丞相之子楊遠指婚，那時她正被諾桑迷得七葷八素，豁出去抗旨，並說自己非諾桑不嫁，鬧得沸沸揚揚。
那時，楊遠還特意進宮，問她是否有迴旋的餘地。
她堅定不移地回答沒有。
少年的眼神暗淡下去，只說了句白頭偕老，他們就再也沒見過。
是自己辜負了少年的心意。
兜兜轉轉，她倉惶歸國，婚姻不幸。再看到左相，竟生出幾分慚愧，羞於面對。
溫如陽近乎狼狽地告別左相，她不敢詢問楊遠的近況，更不敢問他是否娶妻生子。
「你來這是為了發獃？」溫如陽無奈地再次提醒，雖然猜到她遇到了左相，但如棲並不打算多問。
溫如陽回過神，小心翼翼地詢問是否能夠去看望鳴榮，得到了肯定回答后，如陽鬆了一口氣。
離開前，她覷著帝王的臉色，問了句：「楊遠……他，還好嗎？」
溫如棲正在看章廉楓呈上來的摺子，聽到皇妹這般詢問，她放下摺子溫和道：「娶妻生子，兒女雙全。」
溫如陽沒反應過來。
「你是想聽這樣的回答？」
「我……」如陽羞慚地垂下頭，擺弄著裙擺上精緻的繡花，「我……就是很對不起他。」
「有何對不起？」
「啊？」
溫如棲實在無法理解，無論是皇妹如陽，或是皇夫雲止，一個個的想得真多。
「你們兩個，當初男未婚女未嫁，那時你有更好的選擇，沒有選擇他，人之常情而已，沒有誰規定他喜歡你，你就必須嫁給他，否則就是對不起他。」
「你做了你認為對的選擇而已。他也可以選擇其他，哪來那麼多歉意。」
不輕不重的話，卻像是撥雲見日，溫如陽豁然，心頭纏繞的負疚感瞬間消散，她狠狠點頭，衝過去抱住了如棲的手臂，撒嬌道：「皇姐，你說得真好。」
溫如棲心軟片刻，摸了摸她的腦袋，狀似不經意地問：「還回西單嗎？」
「不！我要永遠留在西琉，留在皇姐你的身邊。」
溫如棲瀲灧的鳳眸露出絲絲縷縷的笑意，「嗯。朕會解除你與諾桑的婚約，後續事宜，朕會處理。」
溫如陽心頭湧上一股熱流，她眼眶微紅，「有皇姐在真好。」好像什麼事情都不用操心，也不用擔心，哪怕是天塌下來，也有皇姐。
溫如棲並不喜歡這種黏黏糊糊的氛圍，三言兩語打發走了如陽，她喚來暗衛。
是時候處理諾桑了。
公然行刺她西琉公主，又誤傷皇夫，無論哪一項，足夠他吃不了兜著走。
……
……
「那時，陛下還不是陛下，她曾到過阮陵城，與恭泉先生論學。」商雲滄回憶著那年的相見，眉梢間都散發著少年最初怦然心動的羞澀與無法掩飾的歡喜。
「哥，你一定沒見過那樣的陛下。鋒芒畢露，意氣風發。」
雲滄唇角含笑，想起那時一襲白衣出塵的少女，在綠意盎然的書院中侃侃而談，博古通今，話中藏有機鋒，溫潤貴氣，神采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