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新生

我們家世代以耕地為生，在出生時父親為我找到一名舉人取名張青。有張流水落花聚盡，撫青露華光澤顯芸，這便是我張青。父親是一個農人，聽不懂這些詞藻之言，只覺得好，烏黑的臉如同燒焦的餅，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不過此刻他的嘴角十分上揚，露出一口並不白的牙齒，全身洋溢着喜悅之情。

元武十年，皇帝已天命之年日益沉溺於聲色權欲之中，朝廷腐敗，權貴日益放縱，娛樂世間，爭權奪勢。禍不單行，百年大旱降臨，河流乾涸，土地破裂，莊稼顆粒無收，無數人民被迫流亡組成幾十萬乃至上百萬的流民，而張青正是其中一員。

四年前，父親張力因染上風寒不治而亡，數日前母親也因多年隱疾加之飢餓而死，至此張青加入流民群前往京都。可京都居此足有數千里，就算路上僥倖不死到達京都，但天下動蕩不安，風疾肆虐，臨國虎視眈眈，國家尚自顧不暇，哪有餘力救助這些流民，就算有，救得了嗎？

這一切張青都不知道，不過知與不知又有多大關係，跟着大勢走才有一絲活命的機會，若獨行那擔心的就不是能不能到的問題了。

遠方望去，滾燙的土地上揚起一陣塵土，赫然是一隻長達數公里的隊伍。

蜿蜒曲折，似一條遊走的蛟龍，只不過烈日之下這條蛟龍旁若生了病一樣，它渾身散發着暮沉之氣，行走更宛若老人遲步般。

此刻隊伍末尾有一兒童，他穿着褐色的粗布衣服，衣服有些偏大，遮擋住了他的草履，他的臉色發黃又有些黑，鼻子大大的，嘴皮乾裂有淺淺腥紅

彌散在嘴邊。

一頭乾燥油膩的黑髮披散下去，雖有初陽之體，卻無朝陽之氣。他便是張青，如今已至幼年。

七天了，張青抬起頭來，用他渾濁的眼睛望向太陽，可強烈的日光如利劍刺得張青生疼，無奈，張青只能用手掌遮住日光。

事不遂人願，仍有不少陽光照在他乾癟的臉上，似在嘲諷又或在憐憫。

輕嘆一聲，張青將目光移向四周，周圍都是一些枯瘦的老人，青年人大多在隊伍的前列。

不知是不是錯覺，孩子的數量感覺少了些許，雖說處於飢荒，但總是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並且我記得前幾天四周的壯年人只有廖廖幾個。

現在好像翻了幾番，是錯覺嗎？

最怪異的是他們看我的眼神，像極了村莊中的那些瘋狗，兇殘，暴虐，似要將一切撕裂，吞噬殆盡。

張青雖不過十歲，但這些年的窮苦生活，數天的流浪，已令他懂了許多事理。

或許，我該離開了。張青暗暗低語，前方那片森林是今晚的暫住地，趁著夜色可以逃走。

很快，夜色入暮，張青靜悄悄的從草席上起身，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走向深處。見脫離了營地附近，張青快速奔跑。

一刻鐘后，張青氣喘吁吁的靠在一棵樹上，「還好，沒被發現」。

「對呀，沒被發現」樹后緩緩浮現一個人影，六尺身材襯托他的面容，嘴角微張，眼露凶光，面色粗獷，鼻子微塌。

「小鬼，見到我是不是很開心，我也是啊，非常開心，如果你能自己走過來，那叔叔我呀，就更開心了」男人說着，卻並沒有動，只是用一種森冷的目光掃視張青。

看着這個身後突然出現的男人，張青沒有說話，也沒有猶豫，轉過身去，徑直向前跑去。

「」砰」的一聲，張青感覺撞到了樹上，不，不對，那不是樹。緊接着，張青便被整個提了起來，還有人在。另一個男人看着手中張青，放聲狂笑

「要不是輪到我們哥倆守夜，沒準還真讓你跑了，幸好你來到這荒山野嶺，也省的我們多費功夫了」，「大哥，別跟這小子廢話，先把他帶回去，等我叫醒其他兄弟，我們一起開飯」

什麼開飯？我是飯？雖說早有預料，但當事情真實發生時，張青還是忍不住心神俱顫。臉色「刷」

的一下變得蒼白起來。

「叫其他人，老二，你看這個瘦骨頭能有幾斤肉，還不夠我們塞牙縫呢」六尺男子一愣，眼睛微眯，說道：「那依大哥所說，的確有些不夠，要不就我們兩個人一起」男子一聽，大笑道：「兩個人，的確夠了」。

六尺男子也隨之大笑，不，不夠，一個人才是最好的！

「大哥，在這裏生火容易吸引他人，我知道前方有一處山洞，絕對安全」男子沒有多想在這裏生火的確不妥當，拽著張青，笑道：「老二，還是你有注意」。

山洞中，張青看着忙碌的兩人，緊緊握住拳頭，就這麼死了，我不甘心，可他們都在洞口，我該怎麼做，該怎麼做，不能死，我還不能死。

「啪」的一聲突然傳來，六尺男子手裏拿着一塊帶血的石頭，而另一名男子已經倒在了地上，刺鼻的腥味迅速蔓延，令人作嘔。

張青看着這個滿目猙獰的男人，飢餓真的可以使人變得不再是人了嗎？

即便如此，我也要活下去。抓住時機，張青向那個男子撒了一把泥土，然後向洞外跑去。身後依稀可以聽見那個男人的怒吼聲：「小鬼，好好等死不好嗎？，等我抓到你，就讓你品嘗一下，什麼叫生不如死」。

跑了不知多久，張青只覺得筋疲力盡，「這下總算是安全了吧」，這片森林好大啊，跑了這麼久也看不到盡頭。

「啊」張青大叫一聲，肩膀好痛。「」小鬼，終於抓到你了」，絕望的聲音彷彿從地獄傳來，令張青毛骨悚然。「砰」，張青被一腳踹到了地上，全身拱起，顫抖不已。

「才一腳就受不了，後面還有大餐等着你。」說着就要伸手拽起張青的頭髮。

「咔嚓。」骨頭碎裂的聲音傳來，只見一頭三四米長的老虎咬着男人的頭顱。老虎的尾巴上散發着火焰，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妖獸？

張青沒有逃跑，只是獃獃的看着這隻老虎。無論它是不是妖獸，以我現在的狀態，絕對跑不過它。

「到頭來，還是難逃一死，呵呵，難不成，這是天意」，張青自嘲一笑，躺在了地上，恍惚間，好像來到了家裏。

床上是一個奄奄一息的女人，她緊握著張青的手，「孩兒，好好的活下去，母親無能，不能給你無憂無慮的生活，如今又拖累了你，你一定……」話音未落，人已先去。「母親不要離開我，母親。」只留下張青在床頭大哭。

事非我所願，但我不能這樣乖乖等死。剎那間，張青向旁邊一滾，躲過了老虎的利爪。可惜，他面對的是妖獸，而不是野獸。

老虎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出現在張青身邊，張口就要將他的頭顱咬下。

骨頭斷裂的聲音沒有傳來，老虎的眉心處出現了一個血洞，緩緩無力的倒在地上，竟被一擊斃命。

那，那是仙人，只見天空中飄浮一個白袍老人，手指挺直，顯然那隻老虎是他所殺。

張青立即跪在地上，雙手伏地，開口道：「多謝仙人救命之恩。」

仙人開口道：「老夫我可稱不上什麼仙人，而且如果你沒有抱有向生之心，我也救不了你。」

看着張青破破爛爛的衣着，仙人繼續說道：「你可願隨我修行？」，「修行是指成為像您一樣的仙人嗎？」

「不錯」。「願意，我願意，多謝仙人」張青急忙叩首道。

忽然，只聽見一隻動物的叫聲傳了過來。張青上前走了幾步，發現是狼的幼崽。旁邊有絲絲血跡，沿着血跡向前，是一隻黑色的母狼，可是它已經死了。而狼窩中的小狼，也只有這隻獨活了下來。仙人說道：「看來是被之前的那隻赤尾虎所殺。」

張青開口道：「仙人，我可以收養它嗎？」，「你可要想好它只是一隻野獸，未來必定會成為你的累贅。」

「師父，我想好了，我要收養它，求師父成全。」

仙人微微一笑。：「既然是徒兒所求，那便隨你」。「多謝師父成全」。

高空上，張青抱着狼崽，看着眼前御劍飛行的師父，眼神中充滿了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