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自作多情

121自作多情

夏起很意外,這個懦弱的皇後幾時有這魄力了?她要是早有這份自知之明,自己還用得着折騰的這麼大么?不過夏起也不懊惱,甭管皇后是真心自請廢后也好,被迫做出姿態示弱也好,總歸還是因為自己機靈,把奉先殿的事安到了她身上,才能有今日的結果。

所以不管是陛下還是那個運氣好的貴妃娘娘,心裏都會記得他的功勞。

更何況藉著這件事,他可也大刀闊斧的排除了不少異己,許多看着不順眼的人都藉此趕出了朝廷,發配的發配、革職的革職,這種掌握生殺大權的感覺實在太好,夏起不由得有些沉醉,要是陛下一直這麼不管事就好了。

還沒等皇帝有所反應,幾個大學士終於坐不住了,聯名上奏彈劾夏起,到這個時候,皇帝也不能再不理,不過他只召見了劉健和李東陽,三個人關在勵勤軒里說了一個時辰,最後劉健和李東陽走的時候都有些失望。

「你還打算這樣一直縱着夏起?」秀蘭有些擔憂的問。

皇帝扶著小胖子猛哥兒的手教他描紅,聞言心不在焉的答:「夏起怎麼了?不就是處置了一些跳腳罵人的混賬么?」

秀蘭扶額,到底誰是混賬啊?「是人就有私心,這麼個折騰法,他若是渾水摸魚,你也不管么?」反正屋子裏沒外人,正好阿鯉在旁邊侍候筆墨,她也想讓孩子聽聽。

皇帝一心一意的帶着猛哥兒描完了一個「孔」字,然後將筆放到硯台里蘸了蘸,才答:「你也說了是人就有私心,那你為何單單就想防著夏起?比他可防的人多著呢。」

「你今日既然問了,我也就實話實說。我瞧著夏起別的都還好,就有一點:心術不正。」秀蘭覺得到了今日,她跟皇帝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所以索性說了真心話。

又慢慢描了一個字,皇帝放開手,讓小胖子自己寫,然後慢悠悠的反問秀蘭:「依你之見,何為心術不正?」

秀蘭瞠目:「這還能有別的含義不成?」

皇帝笑道:「在我看來,心在我這裏的,就正。」說着叫打水洗手,然後吩咐阿鯉,「看着你二弟寫字。」洗完手拉着秀蘭出了書房,到外面漫步。

「有夏起壓一壓他們的氣焰也好,免得他們想橫插一手管朕的家事。如此一來,眾臣紛紛上奏已不再是關乎廢后,而是想倒夏起,這不正是個千載難逢之良機么?」皇帝握著秀蘭的手站定,「只是事成之後,我們卻不得不回宮去住了。」

無論是秀蘭榮登后位,還是阿鯉封太子入住東宮,都是要回宮去才行的,所以秀蘭頗有些猶疑,忍不住問皇帝:「那你呢?」這廝可是說過,死也不肯回宮去住。

皇帝看出秀蘭的擔心,低頭碰了碰她的額頭:「我一個人留在西苑,」看秀蘭臉色一變,他又狡黠的笑了出來:「又有什麼意趣?」

惹得秀蘭抽手就走:「誰稀罕,你愛住哪裏就住哪裏!」

皇帝朗聲笑着追她,「瞧瞧,又口是心非了,我若真的不跟你回宮去,你夜裏能安枕么?」

「我有什麼不能安枕的?」秀蘭霍地停住腳步,回頭似笑非笑的斜瞟皇帝,低聲說道:「到時給您選十來個美人陪着就是了,我自帶着孩子們過!」

皇帝聞言笑的更開懷了:「這麼大方?十來個?那我可得跟你好好商量商量,看看選什麼樣的合適。」

兩人一路調笑着回了逸性堂,等到房裏坐下,秀蘭捧著茶遣了下人,問皇帝:「那皇后那裏你有何打算?」

「她不是要出家么?到時給她安置個地方就是了。」也不知是誰給皇后出的主意,不過這倒省了皇帝的力氣,他又答應過太后,自然也不會虧待皇后。

秀蘭遲疑着問了一句:「不能讓她回家么?」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還把人困在宮裏,算怎麼回事啊?

皇帝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秀蘭:「你這是怎麼了?」她對於即將當上皇后一事無絲毫欣喜之意已經讓皇帝有些不高興,每次提起這事又都是同情皇后的口吻,並隱隱帶着對他的譴責,更加讓他憤懣,她怎麼就不想想自己是為了誰呢?不是為了她們母子,自己何須大費周章、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廢后?

現在這樣,讓她當皇后倒像是委屈了她似的。再說就算自己是負心漢,就算自己該被譴責,那也輪不到她啊!她這是亂髮的哪門子的善心?

「我只是覺著,她少年就入宮嫁了你,到如今……,難道最後連跟家人團聚也不可得么?」秀蘭察覺出皇帝現在有些不高興,可是她對皇后就是有莫名的愧疚和不忍,不說這一句她心裏無論如何不能安心。

皇帝眯起眼睛緊緊盯着秀蘭:「你這話甚是好笑,何不再說的直白些,說我虧欠了她、冷落了她,現在又要廢后,該當做些什麼來償還她才是正理,是不是?」見秀蘭沉默不語,他冷笑起來:「你既於心不忍,怎不早勸我去親近她呢?怎不早勸我去跟她生個子嗣,那不就沒有今日了?」

秀蘭被他問得啞口無言。在局中人的角度,她不可能把寵愛生生讓給別人,更不可能去同情潛在的敵人,尤其是地位比她高的敵人。可是現在她是勝利者了,她又不由自主的站在了旁觀者的位置,越想越覺得皇后可憐,越想越覺得皇帝無情。這種同情,似乎也有點虛偽。

可能是因為她跟皇帝一起生活了近十年,皇帝待她一向好脾氣,她對他的敬畏和防備也不復存在,有些情緒和話語不加修飾的就表達了出來,卻沒想到有可能會激怒他。

「你不想做皇后,到底是不屑於皇后這個名頭呢,還是不屑於我?」皇帝緊緊握著掌心裏的茶盞,盯着秀蘭問出來心底里一直懷疑的問題。

秀蘭皺眉回望:「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算什麼了,還敢不屑你和皇后的名頭?我只是……」說到這裏又怕舊話重提,惹他不高興,就頓住了沒說。

哪知皇帝卻誤會了:「只是什麼?只是心裏不太樂意?不樂意做我身邊的奸妃共同逼迫皇后?還是不樂意死後跟我這個昏君合葬、且並列受後人祭拜?」

這都什麼啊!秀蘭對於這一段話有些莫名其妙,誰願意做奸妃啊?她又不是蘇妲己。至於合葬和受後人祭拜什麼的,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好么?作為一個死過一次的人,早就知道這些根本不靠譜了好嗎?

「你這都是想的什麼呀?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秀蘭不知道從何解釋起了,「我本來只是覺著,皇后不過是個名位,只要我們總在一處,我做不做皇后本就無所謂,阿鯉已是長子,也不一定就非要錦上添花。」

皇帝又冷笑了一聲:「這麼說,我還真遇見了一個不計較名分的奇女子。」

他這話嘲諷意味十足,臉上的表情也冷硬得很,是秀蘭根本沒見過的樣子,她一時有些膽怯,終於回想起這一位是個貨真價實的皇帝,而且他現在似乎有龍顏震怒的架勢,當下輕輕放下茶盞,站了起來,決定不跟他爭執,先行示弱,就屈膝說道:「陛下息怒。」

她不這樣倒還好,這麼一行禮討饒,倒讓皇帝覺得她是有意生分了,於是越加的怒火中燒,反問道:「我怒什麼?你一心裏都關懷着別人,不在意自己的名位,也不在意我們阿鯉的前途,要我/操的什麼閑心?我還真是白費了這一番心機!」

秀蘭一味解釋到現在,皇帝反而越來越惱怒,最後竟然說她不在意阿鯉的前途,不免也多了些火氣,回道:「你今日這是怎麼了?我也沒說什麼啊,難道要我冷眼看着,不管皇后死活,你就高興了?再說這怎麼就礙著阿鯉的前途了?」

說完不等皇帝回答,自己又泄氣:「算了,我不過白說一句,我早該知道,此事本沒有我置喙的餘地。您是一國之君,您想做什麼誰攔得住?我也是自作多情,您想廢后也不是一日兩日,何苦非要把這黑鍋背在自己身上。」

「自作多情?」她一長串話說下來,皇帝只留神了這四個字,在嘴裏重複了一遍之後,自嘲道:「倒真貼切,我真是白自作多情了許多年。」說完把手中茶盞往方几上重重一擱,然後就起身出去了。

把個留下的秀蘭氣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怎麼還自稱自作多情了?話也不說完就走了,眼看着他擱下的茶盞更加生氣,秀蘭索性端起來就摔在了地上,清脆的響聲之後,整個逸性堂的人都小心翼翼了起來。

皇帝一氣之下出了逸性堂,卻有些躊躇不知該去哪,守拙齋里兩個兒子還在習字,別的地方么,正在猶豫,迎面卻看見興高采烈蹦蹦跳跳回來的容兒。

「爹爹!你去哪?」容兒跑過來一邊行禮一邊問皇帝。

皇帝彎腰抱了抱女兒,來了主意:「容兒想不想看戲?」

容兒大眼睛直發光:「想想想!」

皇帝得意一笑,牽着容兒往外走:「爹爹帶你瞧戲去。」又令人備下車駕,帶上容兒就出了西苑。

秀蘭這裏聽說他們父女去了靜園的時候,也沒出聲,心說愛去哪去哪,哪有這樣的,吵架還沒吵完就自己拂袖而去了,留她一人在家生氣,不行,不值當,她深呼吸了幾口氣,起身去看兩個兒子,等他們寫完字,也帶着他們上船游湖去了。

不就玩么,誰不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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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那個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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