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臨終囑託

119臨終囑託

阿鯉小朋友目前根本沒有什麼遠大的理想,也沒有想做亘古明君的願望,他只是有點羨慕妹妹可以跟父皇玩的開心,自己卻要坐在屋子裡學寫字認字。不過阿鯉是個聰明的孩子,他自從明白了他娘定下的規矩之後,學的那叫一個發奮。

反正只要記住了字,能寫得出來,念得對,再每個字抄寫二十遍就可以出去玩了,那何必光分心聽著外面的鳥叫,不如趕快寫完趕快出去玩。

於是秀蘭就被她兒子驚住了,這小子學得也太容易了吧?是自己訂的課程太簡單?可是五周歲還不到的小孩兒,慢慢識字就行了,也不能壓力太大啊!還是自己訂的抄寫遍數太少?要知道康師傅可是給他兒子定了兩百遍背誦呢。

可秀蘭還是心疼兒子,只酌情加了《三字經》背誦,每天一小段,結果沒多長時間,這孩子就背的滾瓜爛熟。小孩子記憶力好,倒也正常,秀蘭就繼續教他背《百家姓》,然後阿鯉很快又背熟了。

秀蘭看阿鯉還很輕鬆的模樣,功課完成的很快,然後就帶著小夥伴出去玩了,於是默默的在第二天開始教《千字文》,順帶開了數學課,開始教他九九乘法口訣和十以內加減法。

阿鯉剛開始學習,他天分好,學得快,而且在這方面獲得了不少來自爹娘的讚揚,就對學習有了很大的興趣,也樂意上課,讓秀蘭簡直以為自己生了個學霸。

哪知皇帝卻不以為意:「不過與我幼時差相彷彿,現在也罷了,過兩年卻得看著他勤奮些。」因有秀蘭照管阿鯉的學業,皇帝就一直偷懶,只在書法上頭親自要求,別的都看著秀蘭折騰。

母子倆一個花樣百出的教,一個帶著興趣的學,就這麼過了一年,還真有點教學相長的意思,到來年春闈的時候,連秀蘭都覺得自己對有些知識有了新體會。

這一年正旦朝賀的時候,皇帝牽著阿鯉去見了文武百官。阿鯉第一次進了奉天殿,侍立在他爹的寶座旁,看著滿殿大臣山呼萬歲,小小的心裡第一次對那個龍椅產生了敬畏之心。

其實秀蘭本來根本不願意皇帝帶著阿鯉去,怕阿鯉沒見過那個場面,萬一受驚露怯了不好。可皇帝對自己的兒子很有信心,且說早晚阿鯉是要坐進去的,不如帶他先去瞧瞧,也順便讓大臣們見見。

就算要見也可以私下召了幾個重臣來見嘛,哪有這樣直接拉去正旦朝賀的?秀蘭說不通皇帝,也只能自己私下告訴兒子別怕,「那都是你父皇的臣子,就跟夏起、章懷雲他們差不離,你別怕,想著有你父皇在就好了。」

自從阿鯉開始讀書,他對皇帝和秀蘭的稱呼也就改了,凡是在有外人在的地方都稱父皇母妃,只在自己房裡還是一樣叫爹娘。

阿鯉當時答應的爽快:「娘不用擔心,我不怕的。」可是當真到了那個場面的時候,阿鯉還是有些怕了,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穿戴袞冕的父皇,眼見父皇安穩坐著,他也就安下了心,又回頭目視前方。

內宮裡因太後身體不適,免了外命婦朝賀,秀蘭跟淑妃還有幾位長公主就都在壽安宮陪侍,太后這兩年身體每況愈下,一年倒有半年要吃藥,眾人也習以為常,按部就班的侍候著。

太后嫌人多在面前聒噪,讓淑妃陪著幾位長公主出去說話,自留了秀蘭服侍。秀蘭有些忐忑,不知道太后單留她有何用意,只能小心服侍。

「我一貫不太喜歡你。」太后倒沒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就說了實話。

秀蘭忙蹲身行禮:「是妾服侍不周。」

太后搖頭:「我不是說這個,你起來吧。」她微微喘了兩聲,停頓了半晌才說:「不過皇帝喜歡你,也罷了,你為大明誕育皇嗣,也算有功。鯉哥兒是個好孩子,容姐兒和猛哥兒也得我的心意,你很有福氣,比這宮裡所有的女人都有福氣。」

秀蘭在旁侍立,不敢說話,只靜靜聽著。

「既然有福氣,更該知道惜福,若是仗著這點福氣做了傷天害理的事,那這福氣早晚也得被老天收回去。」太后又開始喘了,秀蘭忙倒了溫茶遞過去。

太後接過喝了兩口,又放下,「我說的話,你可明白?」

秀蘭順從道:「妾明白,謹遵太后教誨。」

太后盯著秀蘭低垂的臉看了半天,然後長長嘆了口氣:「皇帝的心思我知道。只是皇后無過,她只是個可憐人,以後你,唉,得饒人處且饒人,好自為之吧。我困了,你們都回去吧。」打發了秀蘭出去。

秀蘭出來傳了太后的話,幾位長公主告辭出宮,她和淑妃也各自回去。路上秀蘭一直在尋思,難道太后是覺得自己身體不好,撐不了太久,怕她死後自己和皇帝為難皇后?倒難得太后一直肯護著皇后。

行徑坤寧宮的時候,秀蘭還悄悄往外看了一眼,然後默默嘆了口氣。

等皇帝和阿鯉回來以後,她只問了阿鯉的表現,並沒跟皇帝提起太后說的話,只是勸他說,太後身體不好,今年還是多在宮裡住幾天,讓幾個孩子多去瞧瞧太后。

皇帝其實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若是太后早能夠轉了態度,用慈母心腸待他,他也不致如此。因此當聽了秀蘭的話,又從御醫那裡知道,太後身體確實不太好的時候,也就聽了秀蘭的話,一直在宮裡住到過完上元節,才回西苑。

很快就又到春闈。秀蘭聽說王守仁今年又再參加春闈,很是期待,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高中,從考完就期待放榜,等到她手裡拿到張敬抄回來的榜單,從頭往下很快找到王守仁的名字時,還有些不相信,「這是翰林院王學士的公子么?」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秀蘭實在忍不住跟皇帝提了一句:「聽說翰林學士王華的公子今科高中,殿試的時候你可要好好看看。」

「王華的兒子高中有什麼稀奇?他學問一向不壞,我還想到時候讓王華做阿鯉的老師呢。」

……,他爹就算不壞,可也比不過王陽明啊!秀蘭眼珠轉了轉,又說:「聽說這位王公子文武兼備,比他老子還有本事呢!」

皇帝沒太在意,他另有煩惱,「今年蘇州紫陽書院的學生考得很不賴,我本來想好好表彰一番,親筆提個匾額賜給他們,不料那個膽大的山長竟敢公然要賞賜!」

這昏君真摳門,你寫個字就當獎勵了?秀蘭腹誹完了,問:「他要什麼賞賜?」總不會要黃白之物。

皇帝冷哼一聲:「他給我開了個書目,想求我給他賜一批藏書。」

「這有什麼不妥么?可是他要的書你沒有?」秀蘭不明白。

皇帝滿臉鬱郁:「沒有就好了。」偏偏都有,好些還是他私人珍藏,孤本善本珍本都有,可他哪捨得拿出來啊!

秀蘭聽了原委之後簡直無語:「堂堂一國之君,又開始吝嗇起來。」這傢伙是不是有收藏癖啊!無論住在哪,都藏了好幾架子的書,正經看的能有幾本?

不過她還是得給出主意:「你收藏的不願意給,就翻印嘛,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司禮監不是有經廠么?叫他們印就是了。好書就該大家讀。」

可皇帝還是有一種割愛的感覺,拿出那份書目來研究半天,最後做了些刪減,叫司禮監去按書目辦了。

「這就對了,有功不賞,以後各書院哪還理這培育專科人才的事?」秀蘭像表揚阿鯉一樣表揚皇帝。

皇帝哼哼了幾聲,回宮去參加殿試了。回來的時候告訴秀蘭:「那個王守仁,我點了二甲第一名。」

……,這傢伙到底還是聽進去了啊。不過會不會蝴蝶了王先生的人生軌跡啊?秀蘭又有點擔心起來。

後來聽說王守仁沒有進翰林院,而是直接進了工部,秀蘭雖然一直想瞻仰一下此人的儀容,奈何實在沒有機會,只能定下心來,繼續她的教育兒子事業。

四月里北面韃靼小王子又來襲擾,明軍吃了點虧,燕王和康平郡王上摺子互相指責,徐鳴陽也有奏疏送上,倒跟燕王是一個意思:康平郡王剛愎自用,不聽指揮,所以造成此次兵敗。

皇帝毫不客氣的派了監軍前往,一則申斥康平郡王,二則順勢留在薊州,看著他。

這事過後沒多久,宮裡忽然來了消息,太后病重,皇帝和秀蘭忙帶著孩子回宮。卻不料太后竟已到了油盡燈枯之境,在皇帝回宮之後,沒撐幾天就故去了。臨終前,太后讓皇帝把皇後放了出來,併當著皇帝的面,拉著皇后的手,讓皇帝保證會善待皇后。

總歸還是親生母子,到了這一刻,皇帝也只有點頭應允的。

胡太后崩逝,除了現存的一雙兒女,哭得最傷心的自然是皇后,守靈的時候更是哭得幾近昏厥,最後永徽長公主看不過眼,親自去勸,讓人把皇後送回了坤寧宮歇著。

秀蘭也想表現哀痛,可她演技實在一般,心情也只有對皇帝的擔憂,無論如何哭得都不夠真誠。

自胡太後去后,皇帝一直表現的很沉默。他沒有像皇后和長公主那般痛哭,只是有些悵然若失,整個人有些呆怔,說話總是心不在焉,吃飯也隨便吃幾口就放下,連幾個孩子都不能哄得他說話,秀蘭是真擔心了。

儘管他們母子關係緊張,可是秀蘭心裡猜度著,皇帝心底深處,應該還是很渴望太后能給他一些關愛的。以前再怎麼鬧,心裡還有一點指望,我是她僅存的兒子,總有一天她也會對我有慈母之心,可是皇帝並沒能等到那一天,胡太后就走了。

甚至臨終之前,母子倆也都沒有一點可供皇帝懷念的溫情時刻,胡太后念著遠在江西的衛王,安撫了永徽長公主,對著皇帝卻只要他善待皇后,並沒有對他說一句叮囑和不舍的話。他心裡應該是很失落的,就像空蕩蕩到了底的感覺。

可是秀蘭不知道要怎麼勸。這是他們母子間的心結,一朝一個去了,心結卻未解,留下的那個手裡攥著繩結,恐怕也只有時間能讓他甘心放下、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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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那個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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