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曾經流年（一）

nbsp;蘇洛帶着女人回了客棧，客棧里燈還亮着，掌柜已不在廚房，想來是睡覺去了。看着靜靜燃燒的燭，莫名的有種溫暖的感覺。這樣被誰關心着，是多久以前了？

蘇洛沒受傷，倒是女人被shè穿了手臂，蘇洛替她簡單處理了傷口，習慣的縮在不起眼的角落，他只是很寂寞地望着燭火出神。

搖曳的泛黃燭火透出穿越時空的滄桑和朦朧，許多人影在燭火里晃動，他努力想看清楚他們，卻越來越模糊，有些人，有些事，他早在不經意間悄悄忘記，就像忘了當年堅持的某些理由，或是某隻貓女從南陸追着他到西陸，而悲哀的是，他甚至連當初那個女人的臉都記得有些模糊了。然而眼皮越來越重，那燭火搖曳得越來越猛，人影越來越清晰，所有的聲音都在說同一句話：如果再來一次，結局會不會改變？

有些人，有些事，本該被埋葬成為時光里腐朽的塵埃的現在又出現了，像是洪流滾滾咆哮著，怒吼著撕開他的傷口出現在他面前，像是不甘的憤怒的小野獸。

神聖歷2123年

羅格才能，命戍南疆，愛民如子。軍紀嚴明，帝稱其常使望如猛虎，是年南征，大勝，然為刺客所害，卒年二十八，追封神威將軍。－－－《帝國通史－人物傳》

蘇洛獃獃的看着人群，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穿越了，他回到了八年前，如此的措手不及。蘇洛使勁捏捏臉，疼的齜牙咧嘴，卻高興的想哭。

「小洛你幹嘛捏自己？」萌萌的少女一臉不解地伸手過來捏蘇洛臉，蘇洛一愣，是啊，我為什麼捏自己呢？我剛才在……想什麼？那段記憶，好像消失了一樣。

「小洛！」少女不滿的鼓起腮幫子，好像只河豚，蘇洛下意識舉手回應，發出的卻是清脆稚嫩的童音：「又（有）~~~」於是他又愣了，這莫名的違和感……見鬼我什麼時候變成賣萌角sè了？

少女果斷被萌殺眼睛一亮猛的抱過來蹭臉：「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摸摸……蹭蹭……舔舔………」

你夠了！

「這個東西真漂亮！怎麼做出來的？」

「是用石頭煉出來的，我們把它叫作玻璃，改變配方可以有許多顏sè比水晶還漂亮，甚至比鐵還硬。」

「好厲害！」少女驚呼一聲圍着玻璃缸轉圈。

小矮人得意的昂頭眯眼摸鬍子，一派大師模樣：「那是當然，我們矮人可是最好的工匠。」

「可為什麼我們南陸沒有？」少女氣鼓鼓的戳著小矮人腦袋，小矮人直翻白眼。

「你們都住帳篷，又不養魚。」

「小個子~」蘇洛揪揪矮人大叔的鬍子，「我知道有種東西7是用兩塊玻璃磨成的，可以看到很遠很遠，叫望遠鏡，你們矮人族有么？」

然後他迷惑了，望遠鏡，那是什麼？」

「望…望遠鏡？哦哦哦，不就是望遠鏡嘛，矮人族是最好的工匠，除了我們誰也造不出望遠鏡！」矮人大叔眼睛一轉，接着說：「不過我沒帶在身上。」

「你臉紅了！說謊話害羞了！」艾露及時補刀，好像只偷着雞的狐狸。矮人大叔頓時提高了聲音：

「誰……誰害羞了！我那是生氣！」

矮人族號稱最老實的種族果然名副其實，艾露跟小矮人鬥嘴斗得不亦樂乎，金sè呆毛晃來晃去。蘇洛覺得其實她才更像小孩子，而自己就是……嗯嗯，一隻圈着地盤養小雞隨時準備偷吃的小狐狸。

艾露突然發現寶藏般喊道：「小洛那邊有隻猴子！」

蘇洛望去，一隻猴子穿着禮服托著盤子，像真正的紳士一樣給客人上餐，每當有人眼冒紅心給小費，它就乖乖的鞠躬允許別人摸它頭。店裏頭還有另一隻猴子很認真的在炒菜，如果蘇洛沒忘記，他一定知道這是成jing的猴妖。

蘇洛看過去的時候艾露已經在了，給一枚銀幣摸一次猴頭，然後白痴似的歡呼，旁邊的客人和廚師都用詭異的表情看着……蘇洛突然後悔讓她出來了。

然後……然後沒錢了。短短兩分鐘這敗家子就把錢都給了猴子，偏偏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艾露楚楚可憐的看着猴子：「讓我摸摸~一下，就一下。」

猴子嘴一撇，露出典型的吝嗇鬼表情。於是艾露大小姐原形畢露張牙舞爪撲過去，追着猴子到處狂奔一片雞飛狗跳驚叫連連驚喜多多真真和諧有愛的平靜美好生活啊。蘇洛撫額，天知道帶熊孩子這麼痛苦。可他再抬頭，女孩已經不見了。

「艾露姐！」蘇洛大喊，看見猴子廚師暴戾的表情他終於開始害怕了，驚惶的要去尋找，又被人擋住了去路。

五六個大男孩擋住他圍成一圈，為首的那個哼了一聲：「小子，敢撞我，這事怎麼算？」

「讓開！」蘇洛沒時間跟他們耗，他只想找到艾露，誰也不知道那兩隻猴妖會不會真的殺人！他不能讓她離開他的視線！被人擋住他已經憤怒的像刺蝟了，誰來都扎。

男孩惱怒了，一把掐住蘇洛的脖子，蘇洛全力反抗可這瘦弱的身體完全使不上力。男孩獰笑，更加用力，蘇洛幾乎喘不過氣來。「小子，知道我是誰嗎，居然敢惹我？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要麼跪下來像條狗一樣舔我鞋子，再交出點壓驚費，我放過你，要麼我打斷你雙腿！」

蘇洛身體一滯，忽然一拳猛砸在男孩眼睛上砸得他後退摔倒，趁所有人沒反應過來蘇洛騎他身上照腦袋狠揍，每一拳都使出吃nǎi的力氣，那些人終於反應過來支援，旁邊又蹦出兩個鼻青臉腫的男生一人一腳掃倒其他人，照樣一頓狠揍，於是單挑就此演變成群挑，不變的是壯烈，那幾個男孩到底大上幾歲，經打，力氣也大得多，沒多久就奪回主動權，只有蘇洛這由於只打腦袋把人給打懵了一直沒翻身。

那邊兩人已經被壓制，空出手來的掰不開蘇洛乾脆抬腳就踹，照腦袋照手臂毫不留情，蘇洛幾乎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但他硬是沒放棄，赤紅了眼睛揮不動手就下嘴咬那人耳朵，有人終於一腳踹他肚子上讓他飛了出去，痛得他肚子一陣痙攣，可是他在笑，那是瘋狂的笑，復仇的笑，他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他彷彿遇上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哪怕死也要拖着他下地獄！

而同時有人慘叫如同地獄的惡鬼！那男孩的一隻耳朵被生生撕掉了！

所有人都吸了口冷氣，那幾個男孩帶着躺下的人離開了，離開前惡狠狠的瞪蘇洛，卻在接觸那充盈煞氣的眼神瞬間收了回去。

三個人死屍般躺倒，除了傻笑說明他們還活着，倒像戰爭中犧牲的英雄。

「為什麼幫我？」蘇洛說着嘶嘶喘氣，臉腫得跟胖頭魚似的，衣服也一條一條的化作斑馬裝，艾露來了也認不出他。

「幫你…嘶…需要理由么？」一個看起來比較成熟的男孩對他豎起大拇指：「好漢！夠生猛！」這個動作牽動了傷口又讓他嗷嗷直叫。

「比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什麼的，不需要麼？」

「需要麼？」另一個大聲說，「如果需要，那就是我們看你順眼一時衝動，有些事，有衝動就夠了！」說着豪邁的拍拍胸脯：「嗷嗷嗷嗷嗷嗷嗷………！！！」

「傻叉。」先前那人毫不猶豫地發shè鄙視光線，「他叫彭澎－很奇怪的名字，我叫阿瑪德－彪伊，南蠻子一個，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知道南陸的蒼鷹么？」

「知道，我也是南陸人，蘇洛『薩西，我的名字。不過……古語里阿瑪德是雌蒼鷹！」蘇洛傻笑。

阿瑪德只是眼角抽抽很快就忘了這事，一個勁嘆氣：「真漢子不需解釋，不過你有麻煩了，那廝是守城將軍羅格的兒子羅頤，他老子是條好漢，兒子卻是惡賊！不過羅格向來護短，你撕了羅頤耳朵要不是他爹去南陸打劫了你就完了。」

「不過別怕，那老傢伙最重面子，還不至於跟你鬥氣，更何況，有我罩你，」阿瑪德大聲說，「我們一起建個黑幫，就叫『英雄會『，我當老大，他是老二，你當老三，咱不怕他們！」

「我們要變強，這個世界沒有公平，強者欺凌弱者不需要理由，所謂公平，不過是強者統治弱者的借口罷了！我們要成為強者，強大到讓所有人害怕，誰也不敢欺負我們！」老二面sè猙獰的大喊。然後三人大笑，笑完了齊齊嗷嗷叫。

那個女孩總是把他護著，今天他受傷了，很憋屈，也很高興，他忽然明白自己追求的是什麼了，這個念頭是那樣強烈，彷彿要烙印在他靈魂。但他從未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見艾露。

那個女孩看着他的時候他還抱有一絲不會被認出的僥倖，然而當女孩抱着他哭泣，他才明白，不管他變成什麼樣，那個女孩總能認出來，就像每個母親總能從許多嬰兒啼哭中找到屬於自己孩子的。

蘇洛心裏有個扭捏的小人雀躍地扭動，傷口也沒那麼難受了，女孩一個勁哭着自責，蘇洛只是眯縫眼睛小貓一樣蹭女孩臉頰。

許多年後當他回憶起一生最感動的時刻，總會想起那個下午女孩抱着他說一輩子也不放開，陽光暖暖融融，女孩金sè的發在他指間，溫溫軟軟有絲絲迷人的香氣。蘇洛從未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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