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夢中凶獸

陸姓女子的屍體倒下了。

籠罩在郝野周圍的塵埃逐漸稀薄，露出了他那猙獰可怖的軀幹。

此時的他不著寸縷，渾身血肉綻放，深可見骨，白色的長毛被鮮血濕成綹狀。

「撲通！」郝野突然摔倒在地。

剛才劇烈的爆炸席捲了他每一寸皮膚，之後又在體力近乎極限的時候發動了天賦萬靈意志。

此時的他已然油盡燈枯，巨大的無力感和暈眩感彷彿潮水一般向他襲來。

郝野就像是洶湧波濤上的紙船，隨時都有可能徹底傾覆。

果然，他終究還是失去了意識，昏死過去。

…

月明星稀，萬籟俱寂，一望無垠的草原上只有風在耳邊吹過。

一個恐怖的身影正蟄伏在高高的草叢中，彷彿一尊趴伏的雕塑。

閃爍著寒光的彎刀狀犬齒，血紅色的長鬃毛，黑紅相間的斑斕花紋，這身影儼然一副凶獸樣貌。

然而此時的凶獸實在是太餓了，餓得幾乎眼冒金星，餓得前胸貼後背。

饒是如此，它的呼吸依舊平穩且輕柔。

若不是全身肌肉緊繃，猶如一根緊繃的弓弦，還以為是趴在草叢中休憩的大貓。

凶獸死死地盯着前方不遠處的獵物——一隻落了單的母羚羊。凶獸舔舐一下嘴唇，彷彿已經感受到羊肉在齒間撕裂，熱血流淌進喉嚨的美妙感覺。

這隻母羚羊，時而抬起頭側耳傾聽，時而低頭咀嚼著草叢中汁水最多的嫩芽，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即將降臨。

凶獸利爪輕輕抬起，總是停頓幾個呼吸才緩緩落下，厚實的肉墊踩在地面上，悄無聲息。

母羚羊既不強壯，也無防守利器，但它天生適合長距離奔跑。

所以凶獸必須離的足夠近，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此時的它已經無法承受獵物逃脫的後果。

終於，耐心的凶獸距離那母羚羊越來越近，只要再靠近一步就能發動完美的必殺一擊。

這時，那頭母羚羊突然抬起了腦袋，它環視一周，似乎在搜尋着什麼。

凶獸屏住呼吸，就連微微晃動的尾巴尖此刻也筆直地貼住了地面。

「噠！噠！」羊蹄踏在堅硬的地面上，發出清晰的聲響。

母羚羊動了，然而它的方向恰好是凶獸隱匿的那片草叢。那草叢很是茂盛，看上去還沒有被其他食草者光顧，裏面肯定藏着許多柔嫩多汁的草葉。

凶獸前胸緊緊地貼在地上，四肢微微彎曲，猶如一枝時刻準備射出的箭矢。

「吼！」

隨着一聲震撼大地的虎嘯，凶獸從草叢中一躍而起，在草原夜空劃出一道赤黑色的閃電。

母羚羊驚慌失措，奮力奔逃，但為時已晚。

凶獸的利爪撕扯著了母羚羊背部的毛皮，彎刀般的獠牙死死地鎖住了它的脖頸。

巨大衝擊力使得母羚羊直接摔倒在地，四肢胡亂地踢打，發出瀕死前最後的凄鳴。

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它的掙扎越來越弱，直至生命的終結。

凶獸拚命地喘息著，如此簡潔高效的突襲對於已經瀕臨餓昏的它來說，都是極大的負擔。

好在順着它的食管，一股甘甜溫熱的血液汩汩而流，不斷地滋潤着它乾癟的腸胃。

力量終於在它的體內開始復甦。

…

「呃…」

郝野眼皮微微跳動，似乎正努力地從睡夢中醒來。

然而還未等他睜開眼睛，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淡淡的脂粉味混合后的嗆人氣息鑽入了他的鼻腔，直抵大腦。

嘴唇、牙齒乃至舌頭似乎也正貼在一種光滑細膩又略有溫度的物體上。

這種物體給他的感覺無限接近於前世跟女朋友溫存時，女朋友那柔軟細膩的脖頸。

「刷！」

郝野猛地睜開了眼睛，慌亂之中一把將面前之物狠狠推開。

他一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邊茫然而又恐懼地盯着面前那陸姓女子的屍體，一種難以抑制的噁心感覺從胃底向上翻湧。

「嘔！」郝野忍不住乾嘔起來。

就在剛才，他做了一個很短的噩夢。

在夢裏他竟然變成了一隻極度飢餓的凶獸，受着強烈本能的驅使，撲殺了一頭母羚羊，痛飲了它的鮮血。

然而對於郝野來說，腥氣逼人的新鮮血肉實在令他作嘔。

若他能在夢中控制自己的行為，他寧可活活餓死也不想忍受這種噁心。

事實上，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成為一頭白鹿，他便本能地排斥血肉氣味。所以多年以來除了各種奇花異草，他也從沒吃過各種肉類。

不過若僅是這般，這夢又怎會令郝野這般迷茫和恐懼。

那頭凶獸的形象在他記憶中太深刻了，無論多久都不可能忘記。

兩年前，在彩霞山詭異的地下洞廳中，郝野曾做了一個兇險萬分的夢。

在那個夢中，他作為一頭白色的成年雄鹿，也曾與這凶獸殊死搏殺，直到最後才僥倖獲勝。

醒來后郝野激動於化形后的身體，再加上之後在現實亦或夢境中未曾與凶獸再見，所以他選擇主動模糊了這段記憶。

而今天，重傷昏死後的他又做了夢，夢的主角竟然正是那頭他不願回憶的凶獸。

他希望能說服自己這不過是個巧合罷了，但在那地下洞廳的遭遇和方才做的噩夢都實在是詭異。

詭異到他不得不懷疑那頭凶獸是不是還在陰魂不散，只是他暫時還沒有發現罷了。

「哼！不過是夢罷了，怕個什麼！」

郝野冷哼一聲，強行按下心中的不安。

此時距離他擊殺陸姓女子已不知過去了多久，當務之急還是探清形勢。

他將目光從那女子屍首上收回，四處略一打量，發現此地一片安靜，周遭全是大戰過後的狼藉和瘡痍。

「法陣破了嗎？其他人呢？」郝野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檢查著自己的身體。

他赤身裸體，身體已經從昏死前的鹿首人身變成了完全的人形。

然而令他大為驚訝的是，那些本來深可見骨甚至前後貫穿的可怕傷口如今已經開始癒合，就連血液都已經發生凝固。

郝野攥了攥拳，雖然仍有明顯地虛弱脫力之感，但比昏死前那種即將油盡燈枯的狀態好了不知多少倍。

「難不成我這一個夢做了很久？」想到這裏，郝野急忙起身，朝着面前女子的屍首摸去。

女子屍首還很溫熱，從胸前大洞噴濺而出的血液也沒有凝固的跡象，這意味時間不僅不長，反而很短。

危機未消，郝野立刻行動起來，他迅速換好備用的衣服，找回遺落的儲物袋，搜索起可用之物。

郝野摘下了女子腰間的儲物袋，沒有細看便塞入自己懷中，隨後繼續翻動屍體。

女屍頭顱一歪，忽地露出了慘白的脖頸以及上面可怕的傷口和齒痕。

「這是？呃嗚…」

郝野先是一愣，而後瞬間想起剛才蘇醒之時嘴中的異物感和血腥味，不由得又是一陣乾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