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62章

秋山→黃瀨：一起,去哪裡都是未來。

轉眼就到了十一月底，這天午休時，秋山正趴在教室的課桌上閉眼小憩，突然被人按住腦袋揉了揉頭髮,熟悉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小真央，不要睡了啊,起來吧。」

秋山睡得有些犯迷糊,沒聽清對方說了什麼，只是下意識不爽被打擾了睡眠,還被揉了頭髮，伸手抓住對方的手，反手一扭頓時就聽到了對方的痛呼：「小真央,是我啦！對不起我不該打擾你睡覺的！」

這回秋山清醒過來了,鬆開手，睜開眼睛笑道：「涼太，你怎麼跑到城凜來了？」

黃瀨一邊揉著手腕上彆扭出來的紅印，一邊可憐兮兮地看著秋山：「我只是來找小真央的，沒想到居然受到這種對待。」

說著，黃瀨還抬起手在秋山眼前晃了晃，一副求同情的樣子。

秋山雖然很想說他不吃這套，可是看著黃瀨還是忍不住給他揉了揉：「現在還很疼？」

黃瀨立刻把秋山往自己懷裡一攬，半拖半抱地把秋山拐帶出了學校，一路上引起無數圍觀。

秋山就算是再鎮定，遇到黃瀨這種厚臉皮還是每次都被打敗得頭疼：「黃瀨涼太！你給我老實交代到底來做什麼！」

黃瀨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異常鎮定地掏出手帕蒙住秋山的眼睛，語氣輕快得要飛起來：「暑假的時候在沖繩，小真央不是答應了我一件事嗎？現在我就是要帶著小真央去做那件事啊。」

秋山摸了摸眼睛上的手帕，黃瀨趕緊按住他的手：「別取下來啊，我要保持神秘感！」

「你還能營造出什麼神秘感，」秋山嘆了口氣，不過倒是沒有再試圖摘下手帕了，他都已經跑出來了，就乾脆跟著黃瀨吧。

「說起來，海常今天下午沒課？」

「呃，沒課是沒課……」

「也就是說有籃球部的訓練，對吧？」

「我已經和笠松前輩請過假了！」

「也被笠松前輩踹了，是不是？」

「……小真央一點都不好玩！」

黃瀨沒有帶著秋山坐車，而是步行去了他要帶秋山去的地方，雖然蒙著眼睛，但是有黃瀨牽著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倒也安心。

秋山能夠聽得到路人的低語聲，無非是好奇他和黃瀨在做什麼——他也不知道黃瀨在做什麼。秋山無奈地想。

一想到這樣一個人等到高中畢業會正式開始接受訓練，成為一個真正的偶像，秋山就忍不住開始想他會惹出多少麻煩。

到時候，久川搖該不會後悔接下了黃瀨吧？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圍屬於城市的喧囂聲逐漸消失了，轉而是一種寧靜悠閑的感覺。現在已經進入冬季了，今天的溫度不是很低，太陽曬在身上還有些暖暖的，很愜意舒服。

秋山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他總是很忙，難得有休息的機會，就算是休息，也是要忙著別的事，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安靜地散步了。

黃瀨也沒有和秋山多說什麼，只是輕聲哼著什麼小調，秋山聽著有些熟悉，仔細想了想，才回憶起來，這是他小時候聽過的童謠。

說起來，這首童謠還是他從媽媽那裡聽來的。

他小時候身體不好，生起病來難受得沒法入睡，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

每當那個時候，媽媽就會一邊輕輕拍著他的被子，一邊在他耳邊輕聲哼唱著這首童謠，他連歌詞都不記得了，卻還記得那種溫柔。

正是因為有那種溫柔，他才能忘掉身體的不適陷入沉睡。

音樂真的很神奇，旋律也好，歌詞也好，都能輕而易舉地印入人的腦海，每當感到各種情緒、受到各種觸動的時候，就會自然而然地冒出來。

而伴隨著音樂浮現出的，還有當時的場景，記憶猶新。

秋山覺得眼眶有點濕潤，不過遮擋在眼前的手帕很快吸去了這點水分，反而有些乾澀起來。

這首童謠他也在黃瀨面前唱過，不過次數不多，倒沒想到黃瀨還記得——也可能是從別的地方聽到的，順口哼了起來。

不管是由於什麼原因，他都想了起來。

——那些來自家人的愛與溫柔。

「這首歌以前小真央唱過，不過我都不記得歌詞了。」黃瀨突然開口道，聲音裡帶著柔和的笑意，「小真央說過，這是媽媽的歌。」

秋山的動作一滯，隨即恢復正常，笑著說道：「沒想到你還記得。」他的聲音裡帶上一絲顫音，不知道黃瀨有沒有聽出來，黃瀨只是繼續說道：「當然記得啊，最近我的記性可好了，總是能想起以前的事。」

他的聲音里褪去了平時的那種玩笑語氣，也沒有故作正經嚴肅，只是平淡地敘述著：「第一次見到真央、第一次到真央家裡、第一次被真央帶去認識公園裡的小孩子、第一次看到真央學習空手道、第一次和真央對打……」

他數了很多很多的「第一次」，每說出一個，就在秋山腦海里勾起一層薄紗，讓記憶變得清晰起來，重新在眼前播放。

「很多很多的第一次，我都記得很清楚，也很開心能和真央一起經歷，不過有的時候也很難過，比如第一次看到真央哭得那麼凶。」黃瀨的聲音變得低沉，似乎是想起了當初的事，在難過著，「我不想看到真央哭，所以，等一下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要哭啊，我想看到的只會是真央的笑容。」

秋山愣了一下，還沒明白過來黃瀨是想做什麼，黃瀨就停了下來，然後說道：「快要到目的地了，要爬樓梯呢，真央要小心哦。」

樓梯？秋山踢了踢腳前，果然有台階，還是石質的。摸索著上了一階，接下來的就要順利多了，而且有黃瀨扶著，他也不擔心會摔倒。

但是，爬著爬著，秋山的身體找回了熟悉的感覺。

這裡是……

黃瀨又扶著秋山安靜地走了一會兒，似乎是繞過了些什麼，而已經想到了這裡是哪裡的秋山只是腳步僵硬地隨著黃瀨一起走。

他的手指在輕輕顫抖，而注意到這一點的黃瀨則是用力握緊了秋山的手，就好像在說「沒關係，有我在」。

最後，兩人停了下來。

黃瀨鬆開了秋山的手，秋山卻是條件反射地抓住了黃瀨的衣角，黃瀨愣了一下，也只是笑了笑，然後解開秋山臉上蒙著的手帕。

一直被遮擋著的雙眼重新接觸到陽光，秋山有些不適，酸痛感逐漸消散，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座灰色的石碑，石碑前放著一束鮮花。

黃瀨重新抓住了秋山的手，被抓得緊緊的，指甲幾乎要嵌進皮膚里去，黃瀨也只是微笑著，沒有在意這點疼痛。

他朝著石碑鞠了一躬，笑容燦爛：「爸爸媽媽，你們好。」

秋山的身體一顫，鬆開黃瀨的手，不自覺地就跪到了石碑前，眼眶裡明明帶著淚花，他卻笑著：「爸爸、媽媽。」

黃瀨也跪坐下來，就在秋山身邊，很平靜：「很久沒有來見你們了，秋山的父母，而現在，請容許我稱呼你們為父母。」

「我很喜歡真央，以後都想和他在一起，我家裡人已經同意了，所以，我現在來拜訪你們，希望你們也能同意。」

一陣風吹過，帶動起周圍的樹葉，沙沙的，就像是在歡迎。

黃瀨繼續說道：「今天是真央的生日，不過，他好像不記得了。沒關係，我記得，所以我帶著他來找你們，來過生日。」

「在你們走後，真央就不過生日了，一開始我還會問他原因，可是我發現，每次我問起的時候，他都會很難過，於是我就不問了。」

「我會在今天帶他來這裡，是因為我想表示感謝，謝謝媽媽在今天辛苦地生下了真央，讓我可以遇到他。」

「當然啦，也要感謝爸爸，以前我總是跑來找真央玩，爸爸也跟我說過很多話，比如說男孩子要勇敢，我覺得我現在就很勇敢。」

「雖然擔心你們不能接受這件事，擔心你們討厭我，擔心你們不讓我和真央見面，我還是希望你們可以同意。」

「因為我真的很喜歡真央。」

一下子說了這麼多，黃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撓了撓臉頰，然後突然扭頭看向秋山，小聲說道：「真央，你也幫我說兩句啊！」

秋山愣愣地看了黃瀨一會兒，然後笑了起來，很單純、很孩子氣的笑容：「這種事應該由涼太自己來想辦法吧？這下你知道了吧，我當初見你的父母時有多緊張。」

他的語氣也很平靜，或者說很自然。

他的父母就在他面前，他什麼都不需要在意。

兩人又互相啰啰嗦嗦地說了好多，最後由秋山下了總結：「爸爸媽媽，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就十八歲了，就是一個成年人了。」

「不過，就算我現在還不是一個法定意義上的成年人，我做出的選擇我也不會後悔，我選擇了涼太，想要和他在一起。」

「我之前一直在擔心，擔心爸爸媽媽會生氣，可是現在我想通了，那就讓你們生氣吧。如果我一直表現得太堅強，你們反而會更擔心。以後，不管是高興還是難過，我都會來告訴你們，因為我是你們的兒子。」

「你們的兒子現在活得很好，雖然有時候會生氣，會難過，會遇到困難，但是我會努力去想辦法解決的，而且我還有涼太可以依靠。」

「放心吧，你們的兒子眼光一點都不差。」

秋山說完，轉過頭對著黃瀨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

這是黃瀨熟悉的笑容，帶著獨屬於秋山的溫和與堅強，而現在，這個笑容更加輕鬆自在起來，不再被任何東西束縛。

他牽起了秋山的手，然後起身又朝著墓碑鞠了一躬，和秋山並肩離開了這裡。沙沙的樹葉摩擦聲又響了起來，就像是道別。

以後不管發生什麼，黃瀨涼太和秋山真央，不會分開。

就這樣一路走下去吧，人生的道路很長，可是有時候又很短，能找到一個自己愛著的、又愛著自己的人，何其所幸。

要往哪裡走？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有愛人的陪伴，哪裡都是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