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逢魔時刻 (2)

打破沉默的，是桃瑞絲的疑問。

「那麼，怎麼才能讓怪物變回少年呢？」

「……我……我想我或許可以問問凱瑟琳……」

「你又怎麼確定，凱瑟琳告訴你的，都是真的？」涼子搖搖頭，責備似地說，「畢竟，凱瑟琳是這座塔中的女僕，誰能確定她安的什麼心？」

涼子繼續說，「在沒有確信來源，證明怪物曾經是人類的情況下，我們要想離開這座塔，必須要把殺掉怪物做為首要任務。現在，我們還是得先找到去塔下的通道。」

莉莉絲沒有說話。

看着這樣的莉莉絲，涼子嘆了一口氣，「我曾聽說，惡魔有蠱惑人心的能力……我當時不相信，現在我終於有所感悟。」

「不是——我——」

涼子打斷莉莉絲的話。「不管怎麼樣，我們現在也沒有辦法立刻殺掉惡魔，就先等找到地下一層的入口……找到前輩的屍體，再討論下一步，好嗎？」

這時候，她換了語氣，一雙懇切的眼睛看向莉莉絲。

莉莉絲點了點頭。

「那，莉莉絲姐姐，我們先走了，在這裏呆太久會被懷疑。」桃瑞絲擔憂道。

涼子和桃瑞絲一起離開，莉莉絲仍然坐在椅子上，在她的面前，還展開着涼子畫過地圖的羊皮紙，羊皮紙下是那本圖畫書。惡魔與騎士為了少女而決鬥，最後的結局卻是空白，彷彿等待誰來書寫。

就在這時，一抹鮮紅爬上書桌。小怪物怯怯地探出腦袋，一根觸手爬上了羊皮紙。

「你回來了……」莉莉絲勉強露出一絲笑，「逢魔之時結束了嗎？」

小怪物定定地瞅了莉莉絲一會——雖然莉莉絲找不到它的眼睛，甚至懷疑它根本就沒有眼睛，但她清晰地知道，小怪物就是在觀察她。

接着，出乎莉莉絲的預料，小怪物捲起旁邊的羽毛筆，在第一樓的走廊盡頭留下了一下標記。

「這是什麼？」莉莉絲不解，小怪物直接用觸手去拉莉莉絲的手指，一直接向這個標記。

「你是要我到這裏去嗎？」

小怪物揮動着觸手，開心似地搖晃起來。

「好……你先躲遠點，等我到了，你再過來。」

等看小怪物離開后，莉莉絲才站起來，拿着羊皮紙，一直走到一樓的走廊盡頭。

這裏是一個石像。石像的題材依舊是這座塔中四處可見的少女與怪物，少女被雕刻的曲線優美，容貌秀麗……而且，這容貌，多少有點熟悉。

不同的是，此次，少女的手中沒有執劍，而是雙手緊握著一顆飽滿的石榴。

石榴，神流出的血。

莉莉絲彷彿被吸引了一般，伸出手去觸摸那石榴的表面。

只聽一聲響，石像連着整個牆壁，向後旋轉，露出一條幽深的向下隧道。

「這是……」

莉莉絲低頭看向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她腳邊的小怪物。

「你怎麼知道，我在找這裏？」她想起來，剛才在書房，和涼子她們說話的時候，她沒有一直搖晃自己的腳腕，鈴鐺也沒有響。「所以……從那時候開始，你就一直在嗎？」

你就一直在默默地聽我們商量，如何殺你的事情嗎？

***

涼子和桃瑞絲一邊打掃雜物室，一邊交談。

逢魔時刻之外，她們都要優先打掃廚房以上的區域，而處於逢魔時刻，她們則要完成今天的打掃收尾工作。

涼子和桃瑞絲主要是擦拭雜物室的灰塵——在她們第一次打掃之前，雜物室里的灰塵實在是太多了。但現在由於經常打掃的緣故，這裏乾乾淨淨。

當然，第一次打掃時，她們主要的工作還有將這些雜物按照順序重新擺放。天知道有多久沒人管理這些雜物，放得亂七八糟。最讓她們詫異的，就是很多箱子裏都裝着珠寶。而且，這些珠寶凌亂地四處扔著，就彷彿主人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些珠寶的價值。要麼是太富有，這些珠寶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要麼就是根本不重視金錢。但當時，被這些明晃晃的珠寶迷了眼睛，除了涼子和桃瑞絲，其他人都拿了不少珠寶，裝在自己的衣服里，想着有一天出去，過上好日子。甚至還開始謀划怎麼出去。

對於那些人，涼子絕口不談她的身份。因為，她完全明白，這些張啰著、做着白日美夢要逃出去的人，根本就不具有逃出去的條件。

而莉莉絲，才是她要接近的人。

就在這時，忽然，燭光滅了。

——上一次，這種情況，還是……惡魔大開殺戒之時。

桃瑞絲汁出如漿，涼子咬緊了嘴唇。

門吱地一聲打開又關閉了，這短暫的時間，足以讓她們發現，外面也是一片黑暗。接着，窸窸窣窣的摩擦聲響起來，像是有什麼生物從外面，從四面八方向她們爬進來。

接着，是奇怪的聲音，是那個惡魔的聲音！是那種不屬於人類所熟識的聲音！

桃瑞絲嚇得腿一軟，整個跪在了地上。她想叫涼子，極度的恐懼下卻說不出話。

涼子的唇咬出血來。她將手伸進胸口，抓住了保命稻草——

燭燈再次亮了。就彷彿剛才熄滅只是意外。

「啊——！」桃瑞絲終於叫出聲來。

原來，在牆壁上，惡魔留下了鮮紅的字跡：

「不要妄想將她帶離我身邊」

涼子卻慢慢地安下心來了，她鬆了一口氣，緩緩地鬆開手。她手心裏的，是一枚翡翠綠色的花朵形狀寶石胸針。

***

此時，莉莉絲正拿着一根蠟燭，走在蜿蜒向下的階梯上。

小怪物陪着她，正在鈴鐺的聲響中一點點化為白色的粉末。

過了一會，莉莉絲停下腳步，「你……先回去吧。」

她跟已經不剩下多大丁點的怪物說，「我自己下去看就好。」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腦袋一熱就下來了，甚至沒有去找涼子和桃瑞絲。

或許……莉莉絲垂眸注視着小怪物。

或許，是因為不想讓她們見到它這個模樣。

小怪物不肯走。莉莉絲也不再勸，終於到了塔底時，一人一怪物，再也沒有交流，就這樣一直走到塔底。

最後一丁點小怪物也化成了白色粉末。恰好陪莉莉絲走完了整個黑暗的向下走廊。

蠟燭也燒了一截。

莉莉絲望向面前的門，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伸手推開。

迎接她的，先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