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不乖！
月光均勻地鋪在這處破落的院角，有幾聲蛙鳴落入耳中，這時陸里聽見男生開口說話了。
「我不是你喜歡的那種乖學生，你也不用打我的主意了。」
陸里聞言詫異了一瞬，然後立馬反應過來，然後有點忍不住笑地回應他道：
「你剛剛聽見我們說話了？」
有關於心動男生的那個話題，陸里此刻確保面前這人聽到了。還聽進了心裡。
看著男生不苟言笑的樣子，陸里莫名覺得有些可愛。
「咳咳，我確實說我有點心動……」
陸里此刻逗人的慾望達到了巔峰。
盯著顧北越皺越緊的眉頭，陸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心動歸心動，但也不代表我喜歡你啊，你這人不要太自戀。」
夜色漸暗，院子邊的路燈應勢亮了起來，一下撒來一片光明。
暖黃的燈光鋪在陸里臉上，顧北這才第一次看清女生的臉。
鵝蛋臉，杏仁眼，嘴邊還掛一個梨渦忽閃忽閃。
光從女生前方籠過，照在她眉眼間，這下連睫毛都栽下一片陰影，灰色蝴蝶似地不停飛舞。
顧北少有地愣了愣神，看起來像是被女生的話給噎住了。
「那就好。」
好半晌他才想起來說話。
那就好，他最煩女孩子了。
這世界上所有麻煩的事物他都討厭。
「抽煙的事，不要告訴紀林。」
顧北抬步之前，還是沒由來地加了一句。
紀林那小子，大漏嘴，他要是知道了，整個巷子都會知道。
「我和他還沒熟到那個地步。」
陸里顯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繞過來和他搭話。
「你的腳有沒有好一點？有冰敷嗎？」
女生說這話時，甚至蹲下身子想去觀察他的動作。
顧北沒見過這麼自來熟的女生，此時的眉頭更是狠狠皺了起來，下意識挪動腳步遠離了她。
「你和我就很熟了？」
和紀林還沒熟到那個地步，和他就很熟了？
陸里沒多說，看了他一眼后就轉身走掉了。
顧北看著她的背影鬆了口氣，動了動腳腕，剛準備去裡面幫忙時，卻看見女生的身影又折而復返了。
顧北垂著眼沒看她，只見一隻手伸到他面前。
女生的手纖細又小巧，指尖泛著點粉，掌心捧著一瓶冰可樂。
「我倆也沒多熟，也就是我單方面心動的交情。」
「崴腳不一定就是小事，別看你現在沒什麼問題，說不定明天一早路都走不利索。」
「用這個吧，裹著毛巾敷，應該也是一樣的效果。」
說完這話，陸里也沒再多做停留，加快腳步往洗手間去了。
顧北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可樂，感受罐身的水汽一點點氤氳進掌心。
半晌，他抬手打開那罐可樂，仰頭喝了幾口，然後隨手將空罐子扔進了垃圾桶。
就崴個腳還能走不了路？
矯情。
陸里再回到飯桌時，紀林已經和餐桌上的人打成一片了。
「你們居然在明遠樓，隔了整整半個校區，怪不得沒碰到過你們……不過我們今天也算認識了，下次還來這，我請大家吃飯！這是我奶奶家的店哈，大家隨便吃都行。」
紀林也是個自來熟，三下五除二跟他們聊了個熱火朝天，這會甚至搬了個椅子坐在桌邊。
「陸姐你回來了！衣服處理得怎麼樣？實在不行你把外套留在這裡，我讓我奶奶幫忙試一下，她平時在廚房待的多，去污很在行的。」
紀林笑眯眯地跟陸里打招呼，一副親熱到不行的樣子。
陸里笑著搖了搖頭，饒有興味地同他說話。
「這就要請我們吃飯了？剛剛顧北跳牆我可什麼都沒幫著。」
紀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後知後覺地靦腆了起來。
「相遇是緣嘛，而且你有幫阿北撿包啊，還提醒他要冰敷。」
「我奶奶說了，交朋友就要交熱心的……」
陸里忽然想起顧北抽煙時的側臉。
渾身是刺般的鋒利，全然沒有初見時的乖順。
她忽然有點好奇。
「你們高二這幾天不是管得很嚴嘛，怎麼還敢翻牆。」
陸里是翻慣牆的那類人，但看顧北的身手，大抵是沒做過這種事的。
「其實我們不怎麼翻牆的，尤其是阿北，但是不是沒辦法嗎，最近奶奶腿傷了，店裡人手也不夠，只能扯來阿北充數。」
「而且晚自習也沒什麼可上的……」
紀林底氣有些不足地補了後面一句。
他是爛泥扶不上牆，而阿北是完全沒必要。
「你們別看阿北翻牆，他平時都可乖可乖了，成績都是年級前三的！」
說到顧北，紀林彷彿有千言萬語般說了起來。
腦海里浮現起那幾串漂亮的眼圈，陸里低頭輕輕笑了一聲。
嗯，可乖了，煙圈都吐得比別人漂亮。
——
巷口左轉，直走，再右轉。
躲掉一隻翻垃圾桶的野貓，顧北到家了。
破落不堪的防盜鎖發出稀稀落落的開鎖聲。
門吱呀而開時，顧北又聽見張芳凄厲的哭聲。
男生的手頓了一瞬。
看來今晚又犯病了。
「兒子，我的兒子！我就知道你捨不得媽媽！」
狹小的客廳剛剛才亮起光源，一旁卧房裡便跌跌撞撞闖出一個女人來。
女人頭髮規整，衣服也一絲不苟。
但顧北知道，她的心是殘缺的。
「兒子，兒子你終於回來了，媽媽好想你……」
女人的手指滑過顧北的眼角臉龐，語調激動地說著話。
「嗯，回來了。」
顧北沒什麼表情，也沒有任何抵抗動作，就任由張芳摸著他的臉。
可母慈子孝的畫面在下一刻化為虛有。
張芳的巴掌狠狠落在了顧的右臉，聲音也變得尖利刺耳起來。
「滾，你滾，你不是我兒子！顧繁，我的繁繁呢？我最喜歡繁繁了，繁繁……繁繁那麼乖，他怎麼可能捨得離開媽媽……」
女人的精神越來越激動，手指四處抓撓，不留一點餘力。
顧北的臉被劃破好幾個口子，血珠順著下巴往下流去。
顧北緩緩伸手拂去那幾滴紅色，然後語氣平淡地跟女人說話。
「顧繁死了。」
「媽，顧繁已經去世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