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五十一章 蘭鐸:我自閉啦!
另一側。
某歡騰熱鬧的遊樂場內。
公共衛生間外,幾個身形魁梧的保安正快步趕來,拿着保安棍四下巡視;兩個年輕女生則正站在不遠處,一臉凝重地跟其中一個保安比劃:
「對對,他剛剛就是從衛生間里出來的,大概這麼高……穿着兜帽衣服,帽子拉得很低……」
「嗯嗯是的。」旁邊的女生附和地點頭,「看着就很變態。」
「而且他還是從女廁里出來的!」另一個女生強調,「出來的時候捂著臉……我們當時還以為是我們的朋友呢,沒想到是個男的,嚇死了!」
「嗯嗯是的!」旁邊的女生繼續點頭附和,「看着就很變態!」
「他的衣服里還有東西在動!」描述的女生神情愈發嚴肅,「我看到了,就在胸口的位置,一拱一拱的……而且他脖子上,好像還戴着一個鈴鐺。」
「就是就是!」同伴附和到都快把頭點斷,「可變態死了!」
正經男人誰戴那個啊!
「也就是說,那是個穿兜帽衫的高個男人是嗎……好的,謝謝告知,我們會儘快逮到他的。」
問話的保安隊長說着,抬手正了下自己歪掉的帽子,跟着轉頭再次指揮起隊員,組織他們往不同的方向分組巡查;一片喧鬧中,無人注意,衛生間旁邊的灌木草叢,卻在此時小幅地動了一動。
再過一會兒,又見草叢一晃。一團紅彤彤、胖乎乎的身影,輕手輕腳地從草叢裏竄了出來,背着一把破舊的摺疊傘,四隻小短腿邁得飛快,很快就沿着灌木叢下的陰影,一路跑得不見蹤影。
唯有還等在公共衛生間門口的兩個女生,隱隱聽見了一點動靜。其中一個轉過頭來,狐疑地朝着灌木叢的方向看來,旁邊的同伴不解地拍她一下:「誒,看什麼呢?」
「聽到點聲音。」那女生道,「好像有貓……」
「正常的啦,這種小型遊樂園流浪貓不少的。」同伴說着,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又奇怪道,「話說,我們還要在這兒等多久啊?」
「不知道啊。」那女生搖頭,「郭舒藝不是還沒出……」
話說到這兒,忽然一頓。
「郭舒藝……」她喃喃著這個詞,眼神越發微妙,「這誰啊?」
她與同伴對視一眼,二人眼中皆浮現相同的困惑。片刻后,困惑逐漸散去,二人的眼神,又都變得清澈起來。
跟着就見她們小聲商量一陣,手拉手往另一個方向跑去了。沒再回頭看那個衛生間一眼,就好像她們從不曾認識一個叫做「郭舒藝」的人,也不曾為她等在廁所門口一樣。
另一邊——
那道紅色的小小身影越跑越遠,終在另一棟建筑後面停了下來。
如果那兩個女生此時在場,就會發現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流浪貓。而是一隻小熊貓。
那棟建築十分高大,在陽光的照射下投下厚重的陰影。那隻小熊貓小心地躲在陰影內,用前肢撥開身上系著的帶子。
摺疊傘掉落在地,很快又展開浮起,蘭鐸頹喪的身影出現在傘下,表情中猶帶着幾分懵圈。
……好怪。
此時此刻,這就是他心裏對這個怪談唯一的評價。
太怪了,就沒見過這麼奇怪的怪談……
蘭鐸默默想着,腦海中不覺回憶起方才所經歷的一切,終是忍不住一手拍上了額頭。
*
蘭鐸是在大概二十分鐘前來到這裏的。
準確來說,是在二十分鐘前,意識清醒地出現在了衛生間里。
之所以要強調「清醒」,是因為在此之前,他確實還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混沌,像是被什麼厚重的東西包裹住,包裹的同時還在拚命往外推……
對此,蘭鐸無法做出更精準的描述,但他隱隱有種感覺——這個地方,似乎不是很歡迎他來。
他清醒后的一系列事件,更是證明了這一點:
他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身處女性衛生間里,萬幸那個時候廁所里沒什麼人。雖然尷尬,但他還是儘可能快速地檢查了一下所在的空間,只可惜沒找到什麼有價值的。
唯一讓他有些在意的,只有一個衛生巾互助盒。但他試過,沒法打開。
沒辦法,蘭鐸只好先往外走。結果出門就被兩個女生攔住,對方好像還認識他的樣子,開口就準備打招呼:
「你終於出來啦,郭舒——」
蘭鐸:「?」
他正在困惑,卻見對方視線在他身上徘徊一番,神情卻瞬間變了。
「抱、抱歉。認錯人了。」
那兩個女生僵硬地說着,手拉着手,趕緊跑開了。
搞得蘭鐸愈發一頭霧水;所有的茫然,在發現那兩個女生跑去找了附近的保安,還不斷朝他的方向指指點點后,迅速上升成了滴滴作響的危機意識。
於是,出於警覺,他又退回了廁所里——當然,這回是男廁。
然後掏出藏在衣服里的狗崽,把它又變成了另一種模樣。又將自己再次藏在陽傘里,讓新出爐的小熊貓帶着,趕緊翻窗離開。
……事實證明,他的警覺沒有錯。就在小熊貓躲進草叢沒多久,衛生間附近,便又陸續趕來了好幾批保安。
蘭鐸不認為他們是自己的對手。但初來乍到,許冥也還沒找到……還是不要節外生枝比較好。
思及此處,蘭鐸不由又是一陣頭大。想了想,又收起了手中打開的陽傘,免得過於引人注意。
反正他所畏懼的,只是真正的太陽。在這種怪談區域裏,倒沒那麼多講究。
收完傘,瞥了眼旁邊正在用後腿搔耳朵的小熊貓,又不由蹙了蹙眉。
「你能只靠兩條腿走路嗎?」他試着和小熊貓溝通,邊說邊拿手比劃,「這樣萬一出了什麼事,你可以直接抱着傘走。」
不然每次都得提前系帶子,很麻煩。要再遇到什麼緊急情況,也能及時跑。
「……」回應他的,卻是小熊貓無比震驚的眼神。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你難道不知道讓這麼萌的小熊貓負重前行本就是一種大逆不道嗎?
蘭鐸:「……你就說你能不能辦到吧?」
這次,小熊貓選擇直接給他一個白眼。跟着起身、直立、舉高雙手,做出一副小熊貓限定的威嚇樣子。
蘭鐸只當沒看懂,自顧自點了點頭:「行,那就是可以。」
安心了。
小熊貓:「……」
不高興地趴回地上,它又開始沒好氣地沖蘭鐸哼哼唧唧——不過似乎是才開始當小熊貓沒經驗,它嘴裏發出的,依舊是小狗崽哼哼唧唧的聲音。
蘭鐸原本正小心觀察著遠處,聽到它的哼唧,臉色卻一下嚴肅起來。
「不,不可以——我再次強調,只有這個,絕對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對,我知道,這種時候用貓會更便於行動,而且她看到了也肯定喜歡……但還是不行。
「只有貓,絕對不可以。這是原則問題。」
蘭鐸一臉板正,語氣不容置疑。眼看着小熊貓不情不願地垂下了頭,方才收回目光,再次將視線投向不遠處來往的人群。
……還是搞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蘭鐸暗自琢磨著,不覺擰起了眉。
現在的怪談,地圖都很大,這點他以前就知道;但還是頭一回遇見,裏面有這麼多「人」的。
不是指從外部進來的人類,而是單純在怪談內活動的虛假路人。他們人數不僅多,行為模式也令人費解……
不殺人。不嚇人。蘭鐸還是第一次在怪談內見到這樣的「路人」。
但偏偏就是這樣的「路人」,讓他現在進退維谷。那些保安正在到處搜捕他,萬一被抓到,很難說是什麼後果;另一方面,他又暫時失去了許冥的線索。
工牌無法提供進一步的指引,小狗也是,明明能聞到味道,卻給不出找人的路徑。想要找人,估計得通過某些特殊的機制,但他現在活動不便,也沒法出去探索嘗試……
「麻煩了。」微微閉眼,蘭鐸輕嘆口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恰在此時,卻聽身後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幾乎是同一時間,蘭鐸感到有什麼鋒銳的東西,抵上了他的后腰。
蘭鐸驀地一僵,本能地想要回頭,卻又生生忍住。地上,正在□□的小熊貓這才察覺不對,威脅地發出一聲咆哮,再次直立而起,沖着蘭鐸身後的空氣舉高前爪。
緊跟着,蘭鐸便聽身後傳來一聲低笑。是道略有些沙啞的男性嗓音:
「居然還隨身帶寵物……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啊?蒼耳?還是異化根?
「如果你是想來這裏『覓食』的話,那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你挑錯地方了。」
蘭鐸:「……」
抵在身後的東西,像是某種利器,即使沒有看到,也能感覺到上面纏繞着的凌厲氣息。但聽男人的問話,卻更像個人類。
於是,蘭鐸略一沉吟,果斷有了主意。
「我是……怪談拆遷辦的正式員工。」
他輕聲說着,下意識想要去夠掛在胸口的工牌,察覺到抵在身後的東西往裏壓了壓,明智地又收回手。
「我胸口有拆遷辦的工牌。」他只能道,「你可以檢查。」
「……」
身後人一時沒有答話。但蘭鐸能感覺他似乎走動了一下,繞到了自己從側面。
奇怪的是,他的餘光里,並未看到任何的人影。
那人似乎隱身了。
「怪談拆遷辦?」就在此時,又聽那人喃喃出聲,也不知是在複述蘭鐸的話,還是在表達疑問。跟着就聽他一聲輕笑,「看上去還真是。好吧,是我冒犯了。」
話音落下,抵在蘭鐸身後的利器移開。蘭鐸狐疑地轉頭,卻依舊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不好意思,我用了些小手段,暫時隱去了身形。這個效果還需要再等一會兒才能失效……話說回來,拆遷辦居然也對這個怪談感興趣嗎?那你們的消息還真夠靈通的。」
蘭鐸:「……」
不知當不當說,但我實際連這裏是哪兒都不知道。
「我們主任覺得有來看看的必要。她覺得這裏不同尋常。」略一思索,蘭鐸斟酌地開口。
「主任?」男子的聲音又是一頓,「姓許的那位?」
「……嗯。」
蘭鐸不動聲色地點點頭,腦袋裏卻已經開始瘋狂冒問號。
所以在我不在場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突然之間拆遷辦也好、許主任也好,好像都變得很有名了?
等一下,既然知道這些的話……
蘭鐸回憶起許冥曾向他描述的、關於蝴蝶大廈的經歷,內心隱約有了猜測。
就在此時,卻聽見那個男的「唔」了一聲,再次沉吟地開口:
「不過看樣子,你們對這個怪談的了解有限啊。居然讓你就這樣進來了……我剛才看到很多保安在往衛生間的方向趕,應該就是去抓你的吧?」
「嗯。」蘭鐸定下心神,再次點頭,想了想,又找補道,「我對這個地方,其實並不了解……我只是來打輔助的。」
「只是進來時,和同伴失散了。相關資料,都在我同事手裏,我沒有辦法。」
「相關資料?」男人語氣微微上揚,像是對這個詞起了興趣。頓了會兒,方聽他再次開口:
「失散的話,說明你的同事應該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你在這裏是找不到她的。」
「是嗎?感謝告知。」蘭鐸微微頷首,「那請問,你知道我該怎樣才能進入另一個『世界』嗎?」
「知道倒是知道。但就你現在這樣,絕無可能。」男人語氣篤定。
蘭鐸:「……?」
「在這個怪談區域,只有被當作『郭舒藝』的人,才能夠自由活動,搜集情報。然而一旦身上出現與『郭舒藝』明顯不符之處,就會被當作入侵者提防、驅逐,甚至是獵食。就像你剛才那樣。」
隨着男人的話語,原本空無一物的空氣里忽然浮現出了些許輪廓。蘭鐸警覺地望去,旁邊響起男子繼續解釋的聲音:
「換言之,一切的基礎,就是要先得到他們的承認,擁有『扮演』郭舒藝的機會。如果無法做到,一切就只是徒勞,哪怕你是異化根,能力也大概率無法發揮……」
說到這裏,出現在空氣中的輪廓已越來越清晰。魁梧的身形如同浮出海面的島嶼,終於完整地出現在蘭鐸面前——
雙馬尾、三白眼、絡腮鬍、方下巴、很長的長裙。
裙子到小腿的位置,低頭可以看見健壯的小腿肌肉。寬闊的胸肌,將裙子都綳得死緊。
「因此,適當的偽裝是必要的。」男人終於說完了最後一句話。
蘭鐸:……
適當。他說適當。
「正式自我介紹一下吧。大力除草,田毅亮。蘭先生是吧,幸會。
「抱歉剛才太過衝動,做了些不禮貌的舉動。作為補償,蘭先生的偽裝工作,就由我來幫忙吧。」
田毅亮說着,後退兩步,抱起胳膊,開始認真打量起蘭鐸的身材。片刻后,篤定地點了點頭:
「可以,應該穿得下。蘭先生,我這邊還有一些備用的假髮和裙子,你要不先挑一些?粉紅的,怎樣,喜歡嗎?」
蘭鐸:「…………」
蘭鐸沒有說話。
蘭鐸只是慢慢眨了眨眼,又慢慢舉起了手中的摺疊傘,啪地一下,將它打開。
然後又啪地一下,將自己整個人,都藏進了傘里。
最後又是啪的一聲,自動合攏的摺疊傘滾落在地。
傘面收得緊緊的,像是一朵自閉的荷花。
*
與此同時。
北灣二中。圖書館內。
下午的課程已經結束。許冥這會兒正理直氣壯地佔著圖書館的電腦,在鍵盤上運指如飛。
伴隨着一次回車鍵,屏幕上再次刷出大量的新詞條。許冥拖着滑鼠將它們快速瀏覽一遍,忍不住皺起了眉。
「關於那次溺水事故,能查到的報道很少啊。」她喃喃著,不死心地再次更換起搜索關鍵詞。
大郭坐在她的旁邊,正在翻圖書館里收藏的舊報紙,聞言卻是見怪不怪地聳聳肩。
「所以才說,想要在本世界找線索破解很難啊。我和小郭今天能翹的課都翹了,一直在圖書館里找,也都沒找到什麼有用的。」
這也是為何,這會兒小郭不在這兒——她覺得通過報道找線索實在不靠譜,所以決定換個方式,這會兒正在千方百計地打聽學校里有那些年紀較大的老師和校工,決定從他們那兒入手。
「同一個網站的報道,關於其他的事故,記述就很詳盡,唯有關於這個溺水的,三兩行就帶過。這確定不是刻意加難度?」許冥嘆氣,「對了,如果從郭舒藝本身的案子入手呢?有沒有會有線索?」
畢竟現在看來,這個怪談和郭舒藝的那起舊案,肯定是有關係的。
不想旁邊的大郭聞言,卻是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郭舒藝的案子?」大郭輕聲開口,語氣里是真情實感的困惑,「什麼案子?」
「……」許冥滑動滑鼠的動作一頓。
「就是……兩年前的城南連環殺人案啊。」她轉過頭,奇怪地看着旁邊人,「這案子告破的時候傳播還挺廣的……」
「是嗎?」大郭卻是皺了皺眉,「不會吧,我就是城南人啊,我怎麼一點印象沒有?」
許冥:「……」
問得好,我也想知道。
緩緩收回目光,許冥果斷選擇放棄了這個話題,內心的疑問卻又多了一層。
城南的案子是在兩年前發生的。兇手被抓和行刑則都是今年的事。而按大郭和小郭的說法,她倆進入這個怪談區域,應該也沒有多久。哪怕是按怪談區域內的時間流速來算,最多的小郭也才半個月不到。大郭時間更短。
這麼重要的新聞,真就一點印象沒有?
還是說,某種東西干擾了她的記憶,讓她遺忘了相關的記憶……如果是的話,那影響她的又是什麼?
她們不記得,但自己記得。有什麼是她們已經接觸過,但自己尚未接觸,又或者接觸比較淺的……
許冥默默想着,腦中漸漸浮出幾分猜測。就在此時,卻聽圖書館內響起一陣急促腳步聲,緊跟着是圖書館老師警告的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我太急了,下次一定注意,老師對不起哈——」
小郭的聲音匆匆響起,跟着便見她抬頭一番張望,快步趕到了許冥和大郭旁邊。
「快快,跟我去趟衛生……不不,是醫務室。」
她急促地說着,看上去有些上氣不接下氣。許冥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利落地抬手開始關機,旁邊大郭不解出聲:
「怎麼了,這麼急?」
「又、又有新的郭舒藝出現了……」小郭還在努力順氣,「我剛剛路過二樓聽到的。她一出現,就昏倒在了二樓衛生間里。正好有人在裏面,嚇了一跳,趕緊叫了老師,給抬到醫務室去了……」
「新來的?」許冥稍一蹙眉,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不會是穿着l裙的吧?」
「啊?我不知道啊。我沒見到她……」小郭愣了下,跟着擰眉,「那這樣的話,還得給她先拿套校服。l裙這個,太容易露餡了。」
她說着,轉身又往外跑。許冥試着叫人沒叫住,與仍坐在位上的大郭對視一眼,輕輕嘆了口氣。
「那我倆先去醫務室?」她站起身,順口問道。
大郭想了想,果斷點了點頭。
*
大郭借來的報紙是圖書館的私藏,不能帶走。走流程歸還時花了點時間,以至於許冥她們趕到醫務室時,已經是十分鐘后。
恰好回自己寢室拿校服的小郭也在此時趕到。三人一合計,索性便一起進去了。
令許冥心情頗有些複雜的是,躺在醫務室床上的那個,還真是陸月靈。
她看上去情況很不好,頭髮蓬亂、臉色蒼白,手臂上還有不少划傷和淤傷。神奇的是,在這種情況下,醫務室給她的診斷居然是低血糖,就那樣讓她在床上躺着。
這樣看來,這個世界的路人,其實也沒那麼正常。
許冥默默想着,再次往後看了眼。確認醫務老師正忙着應付小郭的問話,方小心翼翼地靠了上去。
「誒。」她輕輕晃着陸月靈的肩膀,壓低聲音,「陸月靈,你能聽到我說話嗎?陸月靈?」
陸月靈臉色泛著青,一點回應也無。許冥眉頭皺得更緊,一旁好奇圍觀的大郭忍不住驚訝出聲:
「那個,許同學,你這個朋友……她胸口好像不動誒。
「該不會是,真出事了吧?」
她有些害怕地說完後半句,說得自己都膽戰心驚。不想話音剛落,卻見方才連胸口起伏都沒有的人,霍然睜開雙眼——
跟着騰地坐了起來!
「唔!」大郭嚇了一跳,本能地要叫,還好及時捂住了嘴;另一邊,醫務老師也聽到了動靜,帘子外面傳來了起身的動靜,聽得大郭又是一陣心驚肉跳。
還好,小郭的問話聲及時響起。又將醫務老師,一點點拖回了座位上。
「……」大郭懸起的心臟,這才稍稍放下了一部分。
許冥這會兒則已坐到了床邊,伸手扶在陸月靈的肩上,半是擔憂半是謹慎地打量一陣,見對方始終綳著面容一言不發,終是按捺不住,輕聲開口:「誒,陸月靈?你到底……」
話未說完,就見陸月靈猛地抬起一手,做出制止的姿勢。
看得許冥眉心又是一跳。下一秒,卻見對方將手一翻,又按到了自己嘴上,腮幫痛苦地鼓起——
再下一秒,就見陸月靈突然撲向床邊,噦地張口,用力嘔出一灘東西。
……那是一團頭髮。
很大一團。陸月靈吐了好一會兒,才總算吐乾淨。
「靠。」直到這會兒,她才終於開口說話,爆粗時倒是還挺有力氣,「憋死我了,可算活過來了。」
「……」旁邊的大郭都看傻了。緩了半晌,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許……許同學。」她緩緩轉向許冥,喊的是之前幾人約定好的稱呼,但很明顯,喊出「同學」二字時多了不少遲疑,「你的同事……還蠻厲害的。」
許冥:「……」
「嗯,大概吧。」她含糊應了一句,很快便又靠了過去,三言兩語給陸月靈交代了下當前的情況,跟着便問起她那邊的狀況。
所幸陸月靈這會兒腦子已經完全清醒,溝通起來沒什麼障礙。沒多久,她那邊的情況便也大致交代完畢——
在聽到陸月靈獨自留下對抗蘇醒的怪談bss時,旁邊圍觀的大郭明顯露出愕然的神情,那些許愕然,很快又轉為了驚嘆;聽到最後陸月靈愣是拼着一口氣衝進了衛生間,踩着點和邦妮一起離開后,又轉而露出了幾分如釋重負。
連帶着看向地上那些被吐出的頭髮時,眼神都帶上了幾分敬佩。
「所以,這些都是那個怪物搞的?」大郭動容道,「它把這些塞進了你的嘴裏……」
「啊?不是啊。」陸月靈正在拿水漱口,聽完卻露出奇怪的神情,「這些頭髮是我自己的好吧。」
大郭:「……」
嗯?
「就那個怪物,它喜歡往人嘴裏塞藥,你知道吧。」陸月靈說起這事,猶有些心有餘悸,「老實說我也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不是葯……反正我覺得是不能老實吞下去的東西。」
「所以我就琢磨著,那我給自己嘴裏塞點東西,讓它不能喂進去,不就完事了嗎?」
她說着,理直氣壯地往旁邊一指:「所以我就先給自己餵了一團頭髮。」
別說。真的有效。
「……」大郭聽完,卻是再次傻了。
事實上,不僅她傻,許冥聽完也有點傻。
為了避免被敵人噎死的結局,我決定提前噎死我自己——這居然也算個辦法嗎?
……好吧。看着眼前逐漸恢復過來的陸月靈,許冥默默在心裏糾正了自己。
這確實算個辦法。
就在此時,卻見陸月靈四下環顧一圈,又低低咦了一聲。
「說起來,邦妮呢?」許冥聽她奇怪地問道,「她和我是一起傳出來的……她沒有在這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