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彷徨

所有人都以為她喝多了，安慰也沒用。付總提出送她回去，胡姐敏感地推開了他，大叫不要碰我。

付總尷尬，舉杯自飲。隨後，胡姐拉著青青胳膊一起提前離場。

計程車上，胡姐止住了哭聲，一臉悔意地勸誡青青，以後別再去KTV了。

青青問為什麼，胡姐一路沒說，直到下車那一刻，她才告訴青青，付總咸豬手摸了她的胸。

青青驚訝地張大嘴巴，試圖緩和難堪地說，會不會他不小心碰到。

胡姐搖搖頭，叫青青離他遠點。嚇得青青以後，見了付總盡量避讓，任憑他什麼理由喊她，青青不再去參加他們的活動了。

回過頭，再看校園，可堪比伊甸園。裡面的人，各個單純可愛，放在陽光之下，即使化作空氣或水，也幾乎是乾淨透明的。

院里迎新生晚會正辦得熱火朝天，看著學弟學妹們激情昂揚的面孔，青青莫名地感動，感動中又有種淡淡的憂傷。她和灰姑娘感慨地說，「看看她們，就知道我們已經老了。」

「新人年年來，我們自然就成舊的。後浪推前浪，再用不了多久，就得騰位置走人。」

「當初我們也是這麼過來的，還表演節目，說是迎新，其實坐下面看的大多是像此時我們一樣的老生。」

「對呀，你說那些盛氣凌人的學長們，現在都不知道去了哪裡。」挨著坐一排的趙雅涵接過話說。

「你還會想她們嗎？」老大反問。

「那倒不至於。」

「你說我們畢業了，這裡還有人會想起我們嗎？」

沒人回答青青最後這個問題，所有人的沉默都被舞台上瞬間掀起高潮的音樂和爛漫台詞聲淹沒。

兩門重修的課程，用心再學一次，便有了過關的把握。實習的事情，只等時機，做個了斷罷了。

此間，用人單位一波接一波地來校宣講，系裡總是當做頭等大事，不遺餘力地組織學生迎接各路使團。可新鮮勁兒過後，同學們甚至連甲方乙方的心態都混淆了。

青青簡歷設計的像精美畫冊，裡面收集了她幾年來的得意作品。也許是製作成本貴的原因，青青吝惜，沒有盲投簡歷出去。她願意投的，自然經過慎重考慮。

好在收到的複試通知率幾乎百分百，她中意的幾家單位，也順利走到終面。

收到通知，青青直管去面試。幾次下來，她連最初應聘路上的忐忑心情都沒了，更談不上什麼思想負擔。來回周折，工作雖未塵埃落定，卻也是騎驢找馬般人浮於事。

不止一家用人單位拋來橄欖枝，就等青青最後的一錘定音，可她看清形勢后，倒也不著急。

各種因由，青青多了進城的機會，她得以深入古城腹地，一點點體察這座城市的內在肌理。

倘佯在大街小巷，抑或樓宇之間，青青不時有新發現，新體驗，以至於內心忽然對南京有種陌生又強烈的新鮮感，像是在一步步重新認識這座身邊之城。

這種神奇又美妙的感覺，令青青產生迷戀，她愈加喜歡一個人閑情信步，疏離又親近般遊走於南京城中。

下班后的閑暇，或是面試結束的茫然時光，青青讓自己像個初來乍到的外地客，一頭竄入市井街頭。

她漫無目的，獨自彷徨，欣賞遺存的舊建築，觀察城裡人的生活百態，漫不經心中，縱有一份細微認真在，留心的是每一處原汁原味的感動。

深秋已至，光陰漸淡，梧桐樹下，綠蔭稀薄。

青青偶爾抬起頭，看見黃燦燦的銀杏樹，以藍天做底，在秋日下，金光閃閃，美到窒息，她就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下來。

手機里小小的內存，已珍藏了不少此番景象，發微博分享下，便會贏得十數個愛心點贊。這美景雖好，卻短暫凄涼，經不住一夜冷風掃蕩，像是一年四時中的回光，讓人喜而生憐。

怪不得古人喜歡悲秋，能言秋日勝春朝者，自是內心強悍至極，絕非青青等閑之輩。

與這座城市的關聯，可謂三年有餘，以往似乎置身事外，又牽連其中。管中窺豹觀不全，細枝末節更是深入不到，但青青知道，她喜愛這座城市，是初心未改的喜愛。

三年前，選擇了這裡，如今又要做一次選擇，是義無反顧地留下，還是揮揮衣袖地離開，於她，心中已有定數。她暗暗期許，這座城市會善待她，未來會善待她，她將泰然自若地在這裡成家立業，結婚生子，了卻餘生。

想法雖好，放眼現實，卻沒有著落，正像她選工作這件事一樣，只有簽了就業協議才作數，否則，用人單位與她也只是暗戀或傾慕，沒有落腳，就沒有歸屬感。

倘若她草草簽了，又怕日後悔怨，萬一還有更合適的下家呢？之所以如此糾結，說到底，簽到哪裡，都像是提早給自己畫地為牢，總感覺少了些許意義。

就像是留在這座城市生活，能看到的只是一座城，一個人，於她，總的是太孤單了。

差點又忘了，今年可是2012，距離傳說中的世界末日不遠了。青青倒吸一口涼氣，又反問自己：想這麼多做什麼，萬一真末日降臨，一切豈不都是徒勞？

學期進入倒計，周圍同學皆為前程奔波，誰還有心思兒女情長？縱使人群里，有人垂涎傾慕對方已久，想在畢業前抓住愛情的尾巴，就算伺機而動地表白示愛，也少了怦然心動的期待。

戀愛已淪為大四期間的非主流，面對未來與未知，誰也不願將就，更不願去湊合牽手。

青青驀然發現，手機上日期已為12月20日，接著將是瑪雅日曆的最後一天，西方預言地球將會發生重大災難。她瞬間陷入前所未有的焦慮，以致夜不能寐。

宿友早已安然入睡，呼吸聲此起彼伏，青青不好再喊她們醒來，與自己探討這個棘手的話題。

黑暗中，只剩她在思想的宇宙中，像孤魂野鬼般遊盪，思緒紛飛，無始無終，各樣的人和事如亂絮舞入。